关于入学后第一次旬考,其实七郎也很重视的。
他是个好胜的,怎么能考得太差,让长安城的公子们看不起他?
回乡时,他给侄子侄女收集的国子学旬考、岁考题,他自己也做了一遍,请罗先生斧正。
从益州回长安的路上,他都争分夺秒地备考表面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暗戳戳地想要一鸣惊人~~
但是禅师突然说起这个事
七郎拉着圆通到院子里玩耍时,问:旬考不是每十天都考一次的吗?就算我第一次考不好,下次考好就行了。师父为什么说会连累他面上无光?
圆通笑道:自然是因为你名声大了,一个身怀神迹、佛子降凡的神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你身上。有善意的,自然也有看笑话的。
七郎:这是被盛名所累了。
阿弥陀佛,师弟悟了。圆通双手合十,你身在名利场中,处处都是争斗,这只是一个开始。
宰相、一品高官是那么好做的?你得踩下不知道多少人!
七郎才不怕呢,他可是有奇遇的人!四舍五入就是有神仙保佑的!
七郎到兴国寺拜访禅师时,京城赵家也来了客人司农寺饲养官豕的陈敷大人。
在正厅里分宾主入座后,陈敷看着罗先生,满脸不可置信地说:看到帖子,得知老罗你回京了,我还以为看错了!依我说,你早就可以回京了,那些陈年往事,相关的人都死光了,什么誓言不誓言的,忘了就算了。
罗先生微笑:陈老弟还是那么率直。
陈敷叹了一声:我在司农寺养猪,不率直点,难道还要念诗给猪听?
罗先生见到旧友,唏嘘之余也很开心,仿佛时光逆流,他又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
我也不算破誓。如今京城里,圆润大师的名字许多人都知晓了,我这弟子也算名满天下了。罗先生笑得洒脱,并不觉得自己教出个佛家弟子有何不妥。
陈敷也听过俗讲,恍然道:你也是看到赵全出生时的异象,才毅然留在天明村教书?难怪!我说你怎么突然收一个乡下孩子做入室弟子!
罗先生:异象嘛,我倒是没看到。
陈敷挤了挤眼睛,笑道:老罗你就不用否认啦!我又不会和你抢弟子。我也见过赵全两回,还没见过他展现无中生有、佛光普照这些神迹呢!何不请他出来演一演?
这话说的,好像七郎是杂耍艺人。
罗先生无奈笑道:他今日去兴国寺,拜访慈惠禅师了。
此时,董月明和罗乔捧了煎煮好的茶汤进来。
罗先生向旧友介绍:这是我孙女小乔,这是我大弟子董月明。
董月明和罗乔都向陈敷问好。
陈敷知道罗乔罗乔的外祖父韦东林是陈敷和罗先生共同的好友,只是听说韦家和罗家绝交了。
他和煦地接了茶,好奇地看向董月明,问罗先生:你收赵全,是因为他身怀异象,难道这女弟子,又有何不凡之处。
罗先生:她是正常人,但聪慧好学、孝顺知礼,是个好学生。
哦?陈敷看向董月明:那我可要考一考你了!
董月明微笑:陈叔叔请。
陈敷想了想,问:你在读什么书?
董月明答:目前在读《史记》。
陈敷怔了怔,他没怎么读过《史记》,这可考不了他又问:那之前呢?读什么书?
董月明答:读《三国志》。
陈敷:又是他没怎么读过的!
这并不奇怪,史书多为宫中所藏,是皇室子弟的必读书,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寻常学子,比如国子学,《史记》、《三国志》、《晋书》这些史书都不是必须课。ωWW.chuanyue1.coΜ
陈敷腹诽,你一个小女子读这样的书,叫我怎么考?
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说道:不愧是老罗的弟子,果然不同寻常我要问你书中的,你照本宣科,那也没意思我问点实务,养猪你会吗?
董月明:略懂。
陈敷正色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何为略懂?说起养猪这门学问,你知道猪是放养的好还是圈养的好?要我来说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说得口干了把案上的茶汤一饮而尽,随即脸皱成了一团:贤侄女这煎茶,放了什么?
董月明恭敬地说:放了羊油、肉蔻、姜末、葱末陈叔叔,可是我这茶煮得不好?穿书吧
罗先生轻轻抿了一口,赞道:五味俱全,不错,不错!只是这茶得细品,不可一饮而尽。
陈敷觉得是自己牛嚼牡丹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见先生和客人要叙旧,董月明和罗乔恭敬告退。
陈敷这才说道:老罗,你收女弟子,教她礼仪诗词,书画茶道也可,为何要教史书呢?
罗先生悠然道:她喜欢史书,又爱读史,我为何不教?就算用不上,读史也能以前车之鉴自省,没什么不好。
陈敷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想送她进宫呢!若是那样,我以后可不敢登门了!
罗先生失笑:何以如此胆小?
陈敷缩了缩头:前回魏王知道我修农书,很是赞赏,说征召我为王府属官。我叔叔、叔公们吓得连夜收拾包袱,说庄园里的猪赶紧卖了,躲回孟津去。
罗先生摇头:你们这是杞人忧天了,修农书而已,怕什么?
陈敷小声说:不瞒你说,我们怀疑魏王看上了我家的猪!
罗先生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呛到微妙地看着陈敷。
陈敷认真地说:魏王收拢了很多有才之士,但这些人才也要吃喝的吧?就算王爷不吃猪肉,底下人的是可以吃的。而且,自从萧府吃红烧肉后,城里贵人也食猪肉了。我怀疑魏王想要我家的猪,若我成为他的属下,不就得自己献上?
罗先生沉默了。
陈敷这个想法,虽然有小人之心度魏王君子之腹、不识好歹的嫌疑,但说不定真有可能?
历来夺嫡,都是耗钱的事。
孟津陈氏如今是养猪大户,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着实有些家资。
陈敷看罗先生也认可他的想法,说道:你看吧?连养猪都不安全!吓得我家的猪都瘦了。总而言之,老罗啊,你让弟子读书当官都可以,千万别和皇子走得太近,更别送女弟子进宫!这是我出于朋友之义的忠告。
罗先生认真点头:你说得对。
或许董家、刘家都有人觉得,月明这样聪慧,读书不输男儿,就该有鸿鹄之志。可罗先生却从来不赞成送月明进宫。
董月明和罗乔小心翼翼地躲在窗后,偷听先生和客人的话。
董月明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地离开;罗乔眨巴着眼睛,好奇而困惑地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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