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老头,捡垃圾不长眼,你把什么汤汤水水溅我身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没看到。”
“对不起就完了?这衣服刚买的,几大千呢。”胖子极不耐地打量着眼前的拾荒老人,趁四下没人注意,一口唾沫直接tui到老人身上。
“你别……”老人想说什么,被他一眼横过来,话立刻止住,垂着头擦衣服。
胖子这才冷哼一声:“什么破烂玩意儿。”
边走边吐口水,骂骂咧咧地走了老远。
有人看见,被他狠狠一瞪,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他这类人不少,人不要脸起来,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等胖子走远了,老人家又缓慢地低着头用手把蛋黄色的痰渍擦掉。
擦干净了衣服,弄污了手,他佝偻着腰四处张望,想着在哪里能擦擦手。
地面上有一张别人用过的纸,上面还有半个灰色鞋印,老人家刚要埋头去捡——
“用这个吧。”
白生生的手递过一张卫生纸,豆腐块大小,展开有脸盘子那么大,带着香味。
老人愣了一下,没当回事,继续弯着腰去捡垃圾。
施月把纸递到他手边,又道了声:“用我这个吧。”
老人偏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施月上前一步,脸上挂着生涩的笑,索性把剩下的半包一起递给他。
可随之而来的,是老人吓得后退好几步,双手胡乱摆着:“不用不用,谢谢谢谢。”
仿佛她递的不是卫生纸,而是洪水猛兽。
“我没有恶意。”施月忐忑地弯下身,把卫生纸又向前递了一寸。
看他不动,索性不顾他抗议就捏着纸巾帮他把衣服擦干净。
再递另一张卫生纸的时候,老人尚且存着疑虑,颤巍巍地接过纸巾,在手心擦了擦,然后反着叠一层,再擦擦衣服,用过的卫生纸没扔,揣进层层叠叠的上衣兜里。
“谢谢……”他的声音很沙,像卡着痰。
施月淡然摇头,转身,刚要走进餐馆,她想到刚才老人的动作,脚步一转,去隔壁买了份盒饭,顺便掏出包里剩下的两百块钱。
她说:“我能力有限,饭和钱你收着吧。”
唇瓣嗫嚅,老人家手心在衣摆上来回擦拭好几下,半响才问:“你为什么?”
“举手之劳,收下吧。”
老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东张西望,试图能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儿,好让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究竟是怎样的心肠。
“姑娘你太好心哩,好心人。”
施月把钱和饭留下。
老人家黢黑的手卡着饭盒,说起自己也有儿子也有孙女,但是都死了。
提到死字,施月没忍不住哭。
老人家吓了一跳,东悄悄西摸摸想给她个什么东西擦眼泪。
“姑娘,你还有纸不?老头儿的东西不干净。”
他拉住路过的女学生,朝人家要了一张纸,转过身时,施月已经不见。
回宿舍的时候,施月坐在书桌旁,从厚厚的课本里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男人一黑一灰两只眼睛,那个老人是两只灰色的眼睛。
她抚摸着照片,像只受惊的小猫。
程珊珊来拍她的背,她猛地收了东西,抬头看她。
“怎么了?”程珊珊反倒被她吓了一跳。
“没——”施月摇头。
她只是突然想到江四哥哥,鼻尖痒痒的,想哭。
他现在是不是也这么孤苦无依?
程珊珊拍着胸脯,看着她长舒一口气道:“你吓我一跳。”
“不好意思。”
施月垂着眉眼,重新坐下的时候,收到了校学生会发来的录取通知。
周许企鹅号特意发来的,学生会习惯用企鹅通知信息,她和周许微信还没聊几句又加了企鹅号。
用词官方冗长,施月耐着性子读下去。
【施月同学,你好!
这里是淮序大学校学生会总务部,恭喜你通过面试,同时也欢迎你正式成为校总务部一员!稍后会有同学拉你进部门工作群,今晚七点请准时在总务部办公室集合。
由衷感谢你参加了学生会的招新面试!淮序大学学院学生会因你而精彩!确认加入校学生会总务部请回复收到,谢谢!】
施月回复【收到】,消息发送的时候,临时加了个微笑表情。
周许那边很快回答:【今天表现得很好,欢迎你加入总务部。】
施月有些意外:【我以为我表现得很差劲……】
沈清学姐一副不想她加入的样子。
周许眉头都没皱,直接发来一条语音。
“别这么想,你表现得很好,今晚在办公室让大家熟悉熟悉关系,记得准时报到。”
施月被突如其来的一条语音惊到,犹豫好几秒才点开,听完之后才回了句好。
害怕周许再给她发消息,她索性把□□退出。
周许还在编辑信息,聊天框上的头像忽然灰掉,编辑的内容基本都是无意义的鼓励。
他低笑了声,把内容删掉。
“周许,今天怎么回事?听说你在招聘会上帮学妹强出头,沈清被气得不轻呢!”
一起布置办公室的同学笑着调侃,他们和周许是一届的,同事一年,说话也比较随便。
等把工作交接给新人,他们老一批的学生干部就正式退下了。
周许收了手机,笑笑:“别瞎说。”
“难道是空穴来风,周会长没强出头?”
几个人对视,别有深意地看着周许。
后者轻咳了两声,眼神飘向别处。
“哪里是瞎说了?周会长不是一向不爱管招新的事?这次您开金口点名要人,今晚我可得看看是啥样的学妹,诱得了周会长这个唐僧。”
周许觉得好笑:“怎么就唐僧了?”
“周会长可别不敢认,母胎单身的是不是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是不是你?”
有人关注点在施月身上,大笑道:“肯定是很漂亮的学妹。”
周许有些窘迫,红着耳根没有吭声,甚至于低头拉桌子的时候还想到了施月的脸。
无可否认,确实漂亮。
平生之最也不过如此。
玩笑归玩笑,离开的时候周许依旧慎重地打了声招呼:“学妹小,对我说说就好,别闹她。”
一句话,直接坦坦荡荡地承认想追施月的心思。
剩下几人心照不宣,表情比谁都激动:“哟,真看上啦?”
周许无奈地看着起哄的人。
“哦哦哦!懂了懂了!”
周许会长总算红鸾星动了。
同学保证:“放心,学妹进了咱们部门,还能跑得掉?”
大家闹腾着把东西收拾好,互相打招呼,笑着道:“周会长看上的人,兄弟们还不帮着撮合!”
“其实不用咱们撮合,学妹说不准就是冲着周许会长来的呢!”
“哈哈哈。”
周许被笑得耳赤,一群人排着勾肩搭背离开办公室。
—
sun今早醒过一次,抬眼望了眼纯白色天花板,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又晕了过去。
照顾他的护士过来换了好几次药,他的膝盖从四月份一直到现在,连续治疗了半年,始终没有好转。
皮下组织好了烂、烂了好。
最严重的时候,可以直接看见骨头。
刑警队队长陈仙童几乎每周都来看他一次,从没见他缺席过。
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住在医院也没人说什么。
上午医院通知特警队,sun情况不好,陈仙童几乎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看他。
特殊病房里,一身穿特警服的男人和另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立在医生。
两人均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服。
陈仙童人黑个儿高,无菌服穿在身上有种说不清的违和。
医生看着昂贵精密的仪器,好不容易才开口道:“患者伤势严重,且被注射了大量损伤神经的药物,入院之后虽积极治疗但目前病情趋于恶化,随时有可能危及生命,身上的伤已经足够致命,可神经性药物带来的伤害比身上的伤更为严重。”
陈警官眉头越拧越紧,宽厚的手掌不自觉捏紧拳头,语气浑厚低沉:“没别的办法了?这就下病危通知?”
医生沉默不语,病房里呼吸器的bibi声和滴答滴答的仪器交相作响。
半响才艰难说道:“要救他实在是太难了。”
陈仙童抿着唇,一板一眼:“他是为了人民才伤成这样,英雄不能枉死,务必采用最有效的措施积极救治。”
医生觉得头疼:“……好。”
陈警官又站了会儿,刚踏出病房,身后病床上的人忽然一阵癫栾,膝盖上的伤口迅速撕裂,浓稠的鲜血浸出纱布,连带眼耳口鼻都开始往外淌血。
医生大步跨过去,按住他的胸口,拉动呼叫器:“快,准备手术室,伤口再次崩裂,紧急缝合。”
一阵匆忙,sun从特殊病房转入手术室,他躺过的地方,血淋淋的一片。
陈仙童对江肆的情况浑然不知,他回到车上,握住方向盘时忍不住想到sun,单手烦躁地在方向盘上猛敲两下。
是他的错,不该让他以身涉险。
可最后的那场较量,如果没有江肆做卧底,他们绝没有机会这么轻松将贺兴邦拿下。
贺兴邦费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儿送走,他当时也没想到,江肆的目标,是贺兴邦全家。
他曾经听说过,七八年前也有过一个类似案子,就是因为放跑了犯罪团伙的一个主要成团,以至于牺牲的警官妻儿险遭报复,在外躲藏好几年。
所以看着贺霓杉逃走,江肆想都没想就追着她离开,以至于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只为永绝后患。
陈仙童这辈子没那么后悔过,当初要是再快一点,江肆不会遭那么多罪。
原本健康壮硕的大小伙,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再过不久,还可能成为枯骨一把。
陈仙童发动的动作做了又停,来回好几次,最后一次,他索性直接熄火,开门快步下车,咬着牙一路走到医院护士站,找到平常照顾aun的那个人。
他拉着人,一身特警衣服威严赫赫:“413号病房病人醒过几次?“
护士刚从手术室出来,病人此前忽然病危,她帮着送人进手术室。
被刑警横在面前,护士停顿一下,立刻如实回答:“四次,前两次是修护伤口时痛醒的,后面他情绪恶化,昏迷了好几个月,几天前又醒了一次,只叫了两个字,加上今天,他情况不好,不知怎得忽然醒了,现在还在抢救。”
她在心里偷偷猜测,这或许是回光返照。
她见过不少病人,临死前几天总是最精神的,好些连饭都吃不下的患者死前居然突然能下地走路。
家人都以为没事,带回家不到一下午就断气了。
“两个字?”陈仙童抓住重点,立刻问她:“叫的什么?”
“失约,还是湿雪什么的,我没听清。”
陈仙童很容易便联想到了施月两个字。
他对这个人名并不陌生。
当初sun作为卧底向他传递信息时,他曾经质疑过他。
sun脑子灵活,三五年就能做明楼主事,不难想象给他个几年时间,他未必不能在百乐门建立更大的事业。
退一万步说,就凭贺霓杉对他的喜爱程度,他想掌管百乐门绝对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未来很有可能黑白两道通吃,令人闻风丧胆的罪犯头子忽然有一天说想改邪归正,还愿意提供线索帮助警方一举歼灭犯罪团伙,任谁都不敢相信。
他甚至觉得这是更大的反社会阴谋。
sun前期提供的线索他们都没敢听,但他总有能力猜到警方的想法,把他们的计划一一戳破,又竭尽全力打消他们的疑虑。
让他们避无可避,只能将信将疑地听他安排。
如此两年,居然还真把百乐门一锅端了。
sun居功至伟。
要不是他事先说过只做这一次卧底,他还真想拉拢这个人才。
有他在,什么案子破不了?
这两年他负责和sun联络,他比sun大十岁,也曾建功立业、心比天高。
但真正认识sun之后才发现,再狂傲的人面对他都会低下三分头。
sun是他见过的,最聪明、最让人望而生畏、卑从心起的人。
一个人,能跑能打不算厉害,sun的厉害之处是在于他能掐会算,揣摩人心。
即便是隔着屏幕,短短几句话,他便能将刑警队拿捏得死死的,观一点而猜出他们的整个计划。
这种心机城府,令人咋舌。
为了让刑警队放心,与警方合作的头一个月,sun就把自己的全部财产交代清楚,证明自己没有从明楼牟利,每天发送他的实时定位。ωWW.chuanyue1.coΜ
他们做过他的背调,sun的经济来源非常干净。
一开始炒股发家,再后来做倒卖投资,什么赚钱他做什么,着实是个敛财狂魔。
前两年城东城北几块火热的地皮不知道被谁拿下,还开发成了淮序最大的娱乐商城,调查过后才知道,幕后老板就是sun。
这件事除了他配合调查的警方,无人知晓。
上位者无所谓是非善恶,掌握了金钱和权势就自以为掌握了王道。
这样无懈可击的一个人,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想明白要改邪归正。
旁敲侧击了很久,终于在有次聊天,sun主动提起,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请他们务必保护好一个人。
陈仙童倏然惊醒,那个人就叫施月!
去年冬天江肆突然离开淮序,冒死去了被大雪封住的栖霞山,作为他的对接人,陈仙童给他发过好几次邮件,奉劝他小心行事,政府会安排人清雪,最多几天时间,就能恢复交通,山里的人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sun不听,为了确定施月是否安全,硬是从山脚爬到山顶,一寸一寸地找遍每个地方。
陈仙童醒神,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脑子忽然清明。
他做这一切,为的就是保护好施月。
陈仙童转过身,往手术室快速飞跑,手里动作不停,给队里的人打电话,语气急切。
“sun曾经提过的施月,现在立刻找到她,把她带来医院。”
队里的人听他语气不好,着急地问:“是sun出了问题?”
陈仙童语气凝重,很少用这么绝望的语气道:“她可能是sun活命的唯一希望。”
去年冬天,sun冒死也要上山见的人就是施月,如今残成这样,醒过来第一件事也是找她。
施月就是他的命。
如果江肆死了,施月这两个字,便是他的遗言。
队员不敢耽搁:“好,我马上找她。”
手术室门口,陈仙童打电话联系院方,等了三四分钟,终于有人过来开门。
一切都是着急忙慌的模样,医生护士各司其职,就为了将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江肆情况不容乐观,膝盖皮肉分离,差点被人锯成两节,幸运的是,下手时刀口偏移,并未划到腿筋。
伤口发炎导致身体不断发热,再加上之前被注射的大量神经性药物,江肆始终昏昏沉沉,听不清人说一句话,也几乎没有意识。
陈仙童穿着无菌服进到手术台,第一时间单膝跪在江肆身边。
眼前的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果不是医生还在他身上忙前忙后,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sun……”陈仙童低唤了声,意料之中,毫无反应。
他看了江肆一眼,捏紧手机,脑袋伏在他身旁,加大音量叫他:“sun,我是陈仙童,你能听见吗?”
主治医生百忙中看了他一眼,回答:“以他现在的昏迷程度不可能听见有人说话。”
深度昏迷,和植物人只有一线距离。
伤口缝合过程,他们连麻醉都省了。
手术台的灯光投射在江肆脸上,蜡黄的脸苍白而瘦削,下巴像是用刀削过的锋利。
皮肤阴沉发黑,渗着汗珠,眼皮连一丝抖动都没有。
陈仙童不管医生的话,趴在江肆耳边,认真且坚定的告诉他:“sun,我不管你能不能听见,我找到了施月了,我会带她来见你,请你挺住。我相信你一定爱施月超过你的生命,哪怕是为了她,也千万要坚持下去!队里给你请了最优秀的医疗团队,你一定能康复,再重新站到施月面前。”
“sun,坚持住。”
江肆依旧没有反应。
陈仙童扶额,一时之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索性剑走偏锋,刺激道:“贺霓杉没死,施月有危险。”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陈仙童颓然起身。
忽然——
原本哔哔哔响个不停的心率检测仪响起一阵凌乱的警报声,陈仙童猛地看向江肆,检测仪发出警报后迅速归于平静。
患者的生命迹象正在消失。
手术室的人立刻紧急启动电击程序,结果在医生拿着电击仪转身时,江肆缓缓睁眼。
他的眼里一片静谧,漆黑的瞳孔映不出一丝光泽,目光平静,波澜不惊、伴着苍老。
仿佛他昏迷的不是半年,而是半个世纪,嘴唇干涸,微弱地吐着气息。
全体医务人员都震惊了,这太违背医学常识,以至于他们一时半会儿居然没反应过来。
陈仙童惊喜地看着他,缓慢凑近,却见他的眼神一片死寂。
他心凉了半截:“sun,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江肆这不像是醒了,倒像是失了魂儿。
良久过后,江肆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很小,出气多入气少。
“月……月……”
陈仙童赶忙解释:“施月没事。”
医生忙着缝合膝盖震裂的伤口,没料到他会醒来,伤口没有麻药。
下针的时候,江肆猛然一颤,指尖扣进台上的白色布料里,针头从伤口处带出一条血丝,膝盖再次大量出血。
药物发作,江肆的眼耳口鼻隐约又有血迹渗出,伴随着生缝伤口的疼痛,他几乎用尽全力想要挣脱。
脖子上青筋暴起。
“按住他,不能用镇定剂!”主刀医生低吼。
护士们竭尽全力压制住江肆,但骨与肉的疼痛如潮水般一阵阵席卷进他的脑子里。
痛彻心扉。
他这是这大半年来第一次主动动弹,而且反应还很剧烈。
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把本来就没缝合好的伤口撕裂得更加严重。
痛意席卷全身,像根根尖锐的刺涌入大脑,浑身一波接着一波地冒着冷汗。
他咬着牙,喉咙发出阵阵忍疼的低吼,沙哑骇人。
“放、放开我——”他发怒,咬着牙,捏紧拳头。
“sun,再忍忍。”陈仙童按住他,回过头冲着医生怒道:“不能上点麻药?”
医生冒着冷汗坚持缝合:“他的体质根本不能承受一丁点麻醉性药物。”
陈仙童之前听过医嘱,贺霓杉往他体内注射的神经药物太多。
等他清醒之后,身体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阵癫栾,必须通过注射同种药物才能恢复镇定。
最恐怖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对药物的依赖性也会越来越强,从一开始的几天一次,很有可能会变成几小时一次,甚至几分钟一次,不停地输入药物以维系生命。
问题是,那种药会渐渐麻痹神经,使用的时间越长,体质越差。
恐怕人也会有痴呆的风险,再也醒不过来。
陈仙童无奈,只能回过头安慰江肆:“sun,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哦对了,我让人去找施月了,等手术结束,你就能看到她。”
江肆猛然睁开眼睛,依旧是面色共同,经络爆起,可比起狰狞的脸,他面上的抗拒更令人心生畏惧。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宣泄情绪般低吼:“让她走——”
陈仙童愣了:“你说什么?”
江肆疼得受不住,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太阳穴上青筋明显。
他重复:“我说——让她走。”
咬牙切齿,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往外冒。
看他的样子,下一秒暴毙都是有可能的。
“好好好,我不让她来。”陈仙童唯恐惹急了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同队小张。
“喂?你现在立刻归队,不要去找施月了。”
小张不解:“怎么回事?”
陈仙童:“别问那么多。”
小张:“……好的。”
汽车转弯。
电话挂断,江肆总算松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
他恍惚了一阵,眼神忽清醒忽迷糊,面上有一瞬间释然的微笑,手指轻轻抬起,在空中描绘。
“月月……”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眉目含着眷念,而后猛地昏了过去。
陈仙童问:“他这种情况正常吗?”
医生看了眼心率检测器,松了口气,点头道:“脱离危险了,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仙童这才松口气。
撇开注射剂,以江肆的体力和毅力,后续的复健工作他相信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折腾大半夜江肆才被转回病房,照样是无数台机器连接在他身上,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断气。
—
周许说的没错,大一上学期确实是活动最频繁的时期。
施月同寝室室友一个去了分院纪律部,一个去了校上体育部,还有一个人间清醒程珊珊一个部门都没去,自己加入了好几个协会。
什么味有余美食协会、旅行社、创意摄影协会。
几乎每个周末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校上举办了好几场大型活动,总务部夜夜加班,大家伙儿吃了大半个月的盒饭,终于在活动结束等来会长发话,请大家去鸭肠王聚餐。
这消息一出,可把同学们高兴坏了,做起收尾工作都有劲了许多。
第一次部门聚餐,施月不好不去。
到了才知道,值得庆祝的事不止一件,周会长前段时间参加的vr技术运用拿了国赛一等奖。
这次比赛主要是周许自己领头,加上几个同学打辅助,老师可放话了,他在里面没起到什么作用。
一时间功劳全落在周许一个人身上。
晚上聚餐的时候,总务部的同学比拿奖的周许本人还高兴,喝红脸的不在少数。
“有会长在,咱们总务部的逼格都高了不少。”
“会长太厉害了,庆祝会长国赛取得一等奖,干杯!”有人举着酒杯,大声庆贺。
周许默默起身,温和地举起酒杯,补充道:“主要是为了庆祝校上活动圆满谢幕,这些天辛苦大家了,谢谢,我这个会长反倒是偷了懒。”
“哪里的话。”
整桌人齐刷刷地站起来,手里拿着酒杯,总务部男多女少,除施月之外,大家都是能喝酒的。
她今天高兴,忽然也想醉一回,同学倒酒的时候并没有推辞。
周许额外关注她,看她喝的是酒,还特意提醒一句:“不能喝不要勉强。”
施月笑着摇头,也没说自己能不能喝。
一杯酒下肚,胃里火辣辣地疼。
不过她似乎体会到了喝酒的好处,脑袋晕乎乎的,那些她深埋着的记忆纷涌而至,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
沈清坐在周许对面。
周许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就算是学妹把他堵在宿舍楼下表白,他也能四两拨千斤地把人打发回去,既不给人难堪,又能把桃花掐得彻底。
不过,沈清是例外。
不管周许话里话外怎么拒绝,她都装作不知道,继续以朋友的名义待在周许身边。
大家干了一杯过后,沈清独自起身,倒了杯酒,递向周许。
“会长,比赛完了,肩上的担子我就安心卸下来给你了。”
周许忙接住酒,笑着看她:“谢谢副会长这学期的照顾。”
大家看两个领导礼来我往,觥筹交错,台面话一句接着一句,不知道谁忽然接了句:“两个会长不如喝个交杯酒,索性今晚就洞个房!”
沈清端酒的指头抖了一下。
她知道周许的性子,却还是忍不住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大学生聚会,说荤段子不算什么。
可这是第一次荤到了周许头上。
周许垂了眸子,收敛笑意,眉头也轻轻皱着。
他严肃时,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说话的人也知道玩笑开过了头,赶忙哈着腰道歉。
周许低着眉眼,别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能听见他声音里的清冷。
“我是男生无所谓,下次不要在女同学身上开这种玩笑。”
“是是是。”
沈清要笑不笑,知道他并不完全是介意别人拿她开黄色玩笑。
周许把酒喝了,然后坐下。
一场饭局,总务部十五人,喝翻了十二个。
就剩周许、沈清和一个千杯不醉的汉子还清醒着。
周许打了车,把人通通送回宿舍,他盯得紧,折腾了一晚上到宿舍也不过才九点半。
施月第一次喝酒,神智虽然还很清醒,但就是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十点半,学校停电的预备铃响起,刚好把她彻底惊醒。
施月起身,一身酒味,眼神还很清澈。
宿舍里亮堂堂的,几个室友刚洗漱完,瞧见她坐起来,小声问她:“月亮,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施月摇头,幅度很小,看上去有些厌厌的。
她说:“有点渴,我想喝水。”
程珊珊赶忙帮她接了杯水,刚递到施月嘴边,就被她撇开头避开。
“不想喝白开水,我要喝柠檬汁。”
程珊珊哭笑不得:“大晚上的,哪里去给你找柠檬汁?”
施月低喃:“苹果汁也行……”
程珊珊把杯子盖好,觉得她意识不清楚,干脆把她整个人团进被窝里。
“什么汁都没有,睡你的觉,真口渴就喝白开水。”
施月被按倒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程珊珊刚进浴室洗澡,她就翻身下床。
给两个室友解释:“我下楼去买果汁。”【穿】
【书】
【吧】
“还有半个小时熄灯,你来得及么?”
走廊里施月回了句:“来得及。”
床上刚躺下的两人唉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施月已经没了人影。
“不会有事吧?”
“看月亮步子,好像没醉。”
“先睡了,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珊珊出浴室发现床上没人了,才惊讶道:“月亮人呢?”
宿舍门估计都锁了,几个人着急地打电话给施月,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接通。
施月尚且还算清醒,眼神清亮,坐在出租车上和司机对答如流。
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条理十分清晰。
她解释:“我想回家一趟,明早回来。”
这个点已经查过寝了,不会有人再去检查。
几个人一脸懵逼,只好答应:“那你路上小心,直接回家,别耽搁。”
“……好。”
施月第一次对着室友说谎。
其实她是去了江肆家。
她想错了,喝醉其实不好,醉了,她就再也压制不住对他的想念。
过往甜蜜就像是心口的蝴蝶,扑闪着翅膀要从心口挣脱出来。
她今晚实在难过,哪怕是躺在和他一起睡过的床上,或许也能让她安心些。
九月过后她再也没来过这里,施月开门,喝过酒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上头,脑袋晕乎乎的。
开了门后,她伏在门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走,还不忘坐在玄关处把鞋换了。
扶额摇来晃去的时候像只偷吃的猫。
换了鞋,她又停留了好一会儿,出神地盯着卧室方向。
漆黑的屋子里看不见一点东西,她披散着头发,把外套脱掉,身上还穿着在宿舍时穿的睡裙,她还想再脱,卷到一半,脱力地垂下手。
踉跄地摸索着去到卧室,眼睛看什么都是重影。
她跌在床上,往后一伸,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难得的是,被子里竟然不算冰凉。
睡了好一会儿,接近凌晨三四点时,她被一阵索吻逼醒。
眼前有人揽着她,手臂勒得很紧,正抱着她睡着,见施月睁眼,那人顿了一下,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
她呼着酒气,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看着他呆呆的出神。
“你回来了?还是这是梦?”
他不吭声。
施月笑了,原来这真是梦。
她捏了捏江肆的脸,拉撑扯了两下。
“谁许你离开的?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江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傻傻地在原地等你?我告诉你,不会的,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轻笑了声,握着她的手,吻上手心,轻微触碰感痒得她倏然醒神。
笑声从喉间发出:“醉了?”
她没吭声,脸蛋醺红,双手撑在床上,上半身撑起来看他。
他追着她的唇,施月别开脸错开。
江肆转过头,摸上她的后脑勺,也同样单手撑起,看着她。
“我想你了。”他又问:“你不想我?”
话语一如既往的让她不着调,熟稔得像是他不曾离开。
施月瞬间红了眼,揪紧他的手,翻身把他按倒,撑在他肩膀上质问:“你去哪里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苏超说……他说……”施月满脸是泪,哭着看他,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肆平躺着,揉了揉她的耳朵:“他说什么了?”
他瘦了许多,骨头硌得她浑身都疼,她的动作不算灵敏,难得的是他居然没有反抗,任她蛮横地压着他。
他的下巴胡子拉碴,膝盖的伤口隐隐撕裂。
施月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狼狈、憔悴。
他来得太突然,让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两人视线交错,江肆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扫视她的每一寸肌肤。
施月红着眼叫他:“我想你。”
江肆嘴角勾起,一声不吭地抓下她搂着他脖子的手,施月的手指纤细柔软。
他放在脸上,蹭了蹭:“这不是回来了,嗯?”
江肆抬手,指缝穿过她的头发,抚过她清亮的眼。
俯身吻她的时候,汹涌的爱意像落雨般铺天盖地交织而来,环绕着她。
膝上的伤还没好全,每动一下,膝盖连着骨血都像被人用刀刮着一样的生疼,伤口扯着筋骨。
之前他就在想,他大概是要残的,见到施月他又想,可不能残,残了月月怎么办。
本来已经配不上她。
他就是个混蛋,给不了她安稳,却还是纵容yu望要了她,甚至食髓知味,越发难以自拔。
酒醉后感官比平时迟钝很多,施月疲惫得睁不开眼,脑袋晕乎乎的。
分开这半年她瘦了不少,五官稍长开些,褪去稚气,多了几分少女感。
皮肤粉粉嫩嫩。
九月份的时候她把头发烫了,娇软的卷发垂在耳后。
有一缕绕过江肆的指头,打了个圈儿,然后落下。
“兼职的钱本来是想给你买礼物的。”她傲娇地看了江肆一眼,媚眼如波:“你不在,我拿去烫头发了。”
她说这话是想气他。
他压着声音,声音低沉:“都给你。”
施月问:“这半年你去哪里了?”
江肆没有吭声,她看着他,态度坚持,她红着眼:“苏超说你——”
他打断施月的话,他抱着她靠在床头,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他说:“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嗯?”
“狼和兔子的故事。”
在某些时候施月和兔子很像,慵懒沉闷,可爱俏皮,一言不合就红眼睛。
而他,大约算得上是一头狼吧,一头瞎了眼又险些残废的狼。
受惊的兔子,需要被人抚摸住皮毛,缓慢安抚才肯安静下来。
他轻轻拍着施月后脊,施月听他讲故事。
窗外突如其来一场暴风雨,又猛又急,打得树枝七零八落。
她悠闲地晃着小腿,慢悠悠听他说话,
发丝在空中荡漾,震起又跌落,几十个来回后就是一场细密的抖动,发端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弧。
黑与白极致晃动。
森林黧黑,恶狼捉到一只兔子,但是没有急着吃她,而是一遍遍放她离开,再抓她回来。
兔子生气不肯动弹,被狼扯着雪白娇小的爪子作势要咬。
这是一场狼王企图驾驭家养小奶兔的战争。
狼狗舔舐兔子的脖颈、爪子,舌尖上的倒刺刮得兔子寒毛耸立,灰色的狼眼泛着冰冷的光,威胁恐吓。
兔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狼是天生的猎捕者,猎人从不闭眼,喜欢打量自己的猎物,看它挣扎,看它沦陷。
兔子怕得要死,狼拉着兔子的胳膊,将它整个身子腾空捞起,往后拉扯,把兔子往嘴里送。
狼的牙齿尖锐,势如破竹,一口下去怕是命都没了。
兔子按着墙,被咚咚咚地拍打在墙上,声音不断。
小白兔毫无还手之力,浑身颤抖,仰起头,拔腿就跑,被迫承受恶狼的袭击。
在生与死边缘徘徊。
“兔子跑掉了吗?”她问。
江肆摇头:“跑不掉的。”
施月点点头,困得快睁不开眼,她翻身,枕着白色枕头沉沉睡去。
几根指头蜷着江肆的衣服,指甲粉粉的,像水嫩的花苞顶,小巧可爱
把她哄睡,他也不讲了,起身坐去窗台,听着外面潇潇的风雨声。
他现在越来越力不从心,从医院到家的这段距离,差点花光他全部精力。
看着手臂上青黑的经络,他拧着眉,回头安慰她:“睡吧。”
月光下泄,落在她身上,白皙的皮肤像抹了清冷的霜。
她说话还带着酒气,低低地道:“你不要走。”
这是她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雨水渐渐停了下来,直至天空翻出第一道鱼肚白。
江肆把屋子收拾干净,卧室的床被江肆折腾到了衣柜边,连柜门都磕出了一长条裂缝。
一整宿他都在沉思,现在冷静下来,江肆垂眸看着身旁红着脸酣睡的施月,缓缓躺下。
四肢缠绕,她的小腿贴在他的腿上,梦里的她正在呓语。
他伸出手,用尽全力将她抱进怀里,心上破碎的口子正被人一点一点填满。
她侧躺着,背紧贴着他的胸口,两人密切得没留一丝缝隙。
她像只吃饱喝足的猫,难得睡得那么沉,墨黑色的头发糊了一脸也没察觉。
他扣过她的下巴,简直乖得不像话,轻轻吸吮她的嘴唇。
“乖乖的。”他说:“好好活着。”
她低低唤了一声:“江四哥哥……”
“嗯。”
他转过头,太阳初升,第一缕阳光已经穿透玻璃,空气都是美好清新的味道。
江肆忽然想到一句话——【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但因为你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它会使我想起你,因此,我甚至会喜欢风吹麦浪的声音。】
他才刚因为施月而爱上这个世界啊。
—
下午三点,施月才悠悠转醒。
蓝灰色的大床乱得不像话,她摇头,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这还是她头一次醉酒,掀开被子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不在宿舍。
手臂、大腿、肩膀、锁骨,身上的每一处都多多少少布满了紫红。
她起身下床,拖鞋距离床边一大步的位置。
再一回头,发现原本正中摆放的大床居然朝衣柜靠了过去。
记忆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她猛地冲进浴室,没有人,但地面是潮湿的。
她又飞奔出卧室,整个屋子,空荡荡的,白色纱帘迎着风乱飞。
单人沙发椅如旧摆在落地窗前,三角书桌上还放着她几个月前看过的书。
没有人来过,可她分明……
施月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遍,去到厨房也没有她想喝的果汁。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她去江肆书房找了充电器,开机的时候连着叮咚了好几声。
部门的人,班长还有宿舍几个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还没看完信息,程珊珊的电话已经弹了进来。
她语音接听,选了挂断,转而给江肆打去电话。
关机,关机,打了无数遍都是关机。
她泄气,跪在地上。
他如果没事,为什么要避开她?
她想不明白。
施月给苏超打了电话,苏超更是一脸懵逼。
“月亮啊,都给你说了,江哥他……回不来了,你别犯魔怔。”
施月摇头,理智告诉她江肆一定就在附近,可她找不到他。
程珊珊打了好几通电话进来。
施月听着铃声一遍一遍重复地响,过了许久才拿起手机。
“月亮,你没事儿吧?今早怎么不来上课?收到消息回复一声,我们都快吓死了。”
“月亮,再不回消息我要报警了!”
“月亮!!!”
施月擦干眼泪,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把外套穿好。
她去浴室洗了把脸,觉得好歹确定了一件事,江肆没有死,转而破涕而笑。
她给程珊珊发去消息,报了个平安。
简单把房间收拾干净,该洗的东西洗了,她这才回学校去。
江肆这次是偷偷离开。
回到隔离病房的时候膝盖的伤口差点再次裂开,最后一截路他扶着腿,一拐一拐地走到陈仙童面前。
陈仙童拿着他的病例资料,满眼庆幸。
“膝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幸好没残,sun你真是太棒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一度想截肢来着,没想到他不仅挺了过来,还保住了腿。
江肆一声不吭,扶着腿,坐下的时候膝盖隐隐渗出一丝血迹。
陈仙童皱眉,蹲下来查看:“你也是做了什么?怎么一晚上又这么严重了?”
本来伤口已经结痂,走路什么的也都没问题。
“没什么。”江肆推开他的手。
陈仙童无奈:“我这不是关心你?”
江肆点开手机,视线冷漠平淡。
陈仙童起身的时候,刚好看见屏幕界面上淮序大学论坛几个大字。
施月入学半学期,论坛上她的热度可不小,不少偷拍的照片,一张带正面照的帖子两个小时就能hot。
陈仙童有一次好奇特意点开看了看,据说那姑娘就快成淮序大学上有标签下有凭证的校花了。
陈仙童嗮笑一声:“那么想她,还不见她?”
江肆收了手机,眸光一闪,抬头看了陈队一眼,珉着唇没有说话。
病房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陈仙童掏出包烟,抽了一根咬在唇边,点火时叹了一声:“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在想什么。”
他把烟揣回兜里,贴心地解释:“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戒烟的好,就不分你了。”
江肆的脸冷漠得看不出表情,躺回床上。
他现在严重厌食,浑身冷热交替,腹痛呕吐更是家常便饭,时不时烦躁得恨不得跳下楼去。
只有想到月月时会好一点。
他叹息:“昨晚我冲动了。”
明知没有未来,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占有她,把她摆弄出各个姿势,看她痴狂,看她沦陷。
陈仙童皱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不会再找她。”江肆承诺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便翻过身不再说话。
陈仙童笑了一会儿,笑出声:“见过花开,就不想花落进别人怀里,这很正常。”
他安慰:“放心,等熬过这关,你还能和她在一起。”
这么优秀的少年,哪个姑娘愿意错过呢。
吸完最后一口,他掸掸裤腿上的烟灰,把烟头摁灭,带出病房。
离开之前,侧目,往紧闭的病房门望了一眼。
晒笑:“这家伙,明明就想得要命。”
见过花开,就不想花再落进别人怀里
得了,他把烟头扔掉,军靴大步迈出医院。
不敢在施月面前出现,在她睁眼之前,他低着头,披着风衣带帽,赶紧离开。
宽厚的背消失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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