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凉听这话便来了兴致,她看向燕皇夫道:“自是知道的。”
“先落山这等可以左右皇储册立,便是可以左右一国之君,左右大梁国运,有几个君王能容忍这般存在?”
“据本王所知,数百年来也不是没有皇室成员试图拔除这股势力,只是——”
燕皇夫道:“只是要么死于非命,要么消失无踪。”
“天潢贵胄,其实如此命贱之人?可容一方外势力将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上。”
“先落山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本君希望你知道这点,想想比起那些人,你有何不同?”
裴凉却道:“一试便知。”
接着又反问他道:“父君仿佛对先落山的事知道不少,以往却从未听你说起过。”
其实以往燕皇夫说没说过,裴凉当然不清楚,谁知道他和原主具体会说什么话?
只不过裴凉心知他早对自己身份起疑了,不过一来可能早做过确认,知道看不出端倪。二来又是唯恐天下不乱,若凉王真的被人换走了,估计燕皇夫得拍手吆喝这出戏唱得带劲。
但燕皇夫一听裴凉的话,脸色顿时变了:“这等事并非秘密,我知与不知都不奇怪。”
裴凉却靠近一步,充满压迫感的看着燕皇夫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吧?”
“父君一贯无所畏惧,母皇重病也日日放浪形骸,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何事是你所忌惮的?”
燕皇夫沉声道:“本君却是无所畏惧,不过是看凉王殿下一心求死,顺势提醒罢了,若是惹凉王殿下曲解,倒是本君多管闲事了。”
裴凉笑道:“怎会?本王感激父君还来不及。”
“只是看父君神色,对先落山似乎也颇为不喜。以父君之立场,看到母皇的肉中刺,该是会笑脸相迎才是。”
“为何却如此不假辞色,甚至忌惮畏惧呢?”
裴凉看得出燕皇夫对先落山的紧张和一股无力感。
这么一看,先前她觉得燕家的灭门之罪可疑,现在倒是有点猜测了。
但燕皇夫却不想再谈论这些,脸色也有股难言的悔意,有些后悔将凉王拦下来说这多余的话。
便道:“凉王殿下爱如何想便如何想,本君这喜也道完了,便不拦你大婚了。”
裴凉却拦住了他:“父君莫要生气。”
“父君好意,本王自是明白。只是我更愿意看父君肆意无畏的样子,区区先落山,不配父君眉头深锁。”
燕皇夫看了她良久,笑出了声:“你这张嘴,可留着去哄你的王夫吧。”
只是最后走前还是又说了一句:“那地方,你不能单以应付人论。”
他嗤笑,声音之中讽刺意味深重:“自然他们也不是神仙,本君也就说到这儿了,凉王殿下且听一听。”
裴凉对着燕皇夫的背影道:“谢父君指点迷津。”
至少最后两句话,情报价值确实不低。
就因为这句话,裴凉甚至不顾吉时快到了,转头先去了趟关押秋仙师的地方。
秋仙师说是要打入天牢,但到底被凉王打得太狠,这会儿浑身没一块皮是好的。
对方好歹是先落山长老,能够资格传达神令的,在先落山也不会是小角色。
此时找借口将她揍一顿关起来可行,但却不能死了,因此在被押入天牢之前,先得治治伤的。
裴凉找到对方的时候,太医刚刚给秋仙师包扎好。
她先前鼻梁被裴凉打断,后面殴打的时候又打断了几颗牙齿,就是本身再仙风道骨,这会儿也一身滑稽了。
尤其那脸上的包扎,裴凉一来,直接便笑出声了:“仙师这面目倒是和蔼亲切,比方才的样子让人心生好感。”
秋仙师简直特么日了血狗了,她被打得惨,一见到这玩意儿就产生了创伤应激反应,眼睛惊恐瞪大,一个劲往后退。
偏那煞神还往前靠:“要一开始你这样,我肯定不能够打你。”
说着拍了拍太医,让她先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秋仙师拼命给太医使眼色,可一旦女帝不罩着她,这里就是人家的地盘。
太医冷漠的将她扔下了,房间里只剩下那个毫无亲王体统,真的会动手的煞才。
裴凉坐下,拍了拍秋仙师的肩膀,对方疼得嘶一口气。
裴凉连忙道:“对不住,忘了我都打了哪些地方了。不过你放心,我下手一向很有分寸的,你别看你现在惨,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伤及根本。”
“你吐的那都是面上的瘀血,内脏这些一准没事,信我。”
秋仙师只想说难不成她还得谢谢你?
可来不及多想,就被凉王的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因为凉王问她道:“帮我办一件事如何?”
“现在长老被殴打下狱,先落山便是为了保全颜面,也不会坐视不理。一想到和神仙后裔对上,本王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
听到这里的时候,秋仙师原本还在得意,你凉王再是狂傲不羁又如何?脑子犯轴殴打了人最后还是得灰溜溜的低头。
秋仙师还打算开口讥讽两句,找回威严。
却听凉王接着道:“所以这事的责任不能在我,不过秋仙师不过是做了所有先落山的人都会做的事,又何其无辜?本王也不忍仙师抗下所有。”
“所以为了我和仙师二人都有话说,不若就转移到先落山上吧,索性你们门主得天地偏爱,背点事也无妨。”
说着拍了一套纸币在秋仙师面前:“我说,你写,敢漏一个字或是改一个字,我便让你没法离开这个房间。”
接着裴凉说出自己要“招认”的事,可秋仙师如何干?
她倒吸一口凉气,绝无配合之意,并怒喝道:“皇室这是想正式与我先落山开战?”
“我要见陛下。”
裴凉站起身,不耐烦道:“你一江湖骗子,皇上是你说见就见的?现在本王不是在给你正名的机会吗?你若写出来,那身上嫌疑也就清了。”
是,她要敢写那种话来,今后先落山也就没有容得下她的地方了。
秋仙师将笔拍在案几上,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再被殴打甚至上邢的准备。
但先落山数百年经营也不是说着玩的,这杀才今日大婚,总不会在这里耽误多久。
撑到她离开便够了。
但对方仿佛是读得出她在想什么一般道:“是不是再想着惹这一时,左右是皮肉之苦,便是这点苦头,碍于今日匆忙,也不会太过,对吗?”
秋仙师抬头,接着眼神大骇,整个人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浑身汗毛倒数,头皮发麻,甚至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因为她抬头,赫然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那张日日在镜中能看到的脸,此时以一种诡异的表情盯着自己,眼神里阴恻恻的杀意吓的秋仙师差点尿出来。
自己的脸穿着凉王的衣服,显然是对方易容的。
可以秋仙师的阅历,也从没见过这等无需任何准备,瞬间变脸的易容,且离得这般近,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
这会儿秋仙师的内心活动,比撞了十个鬼那是还要刺激的。
就见那人开口了:“其实真说起来,话也不是非你说不可,只是让世人看到你说的便是。”
这句话前半句还是凉王的声音,后半句就是她的声音了,惟妙惟肖,不管是语气或者音色,别无二致。
这般的神乎其技,完全可以取代她,以她的身份做任何事。
接着凉王又说了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说:“不光我自己,把别人弄成这般,也不算难,有些许内力便是了。”
说着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秋仙师便赶紧到了自己骨骼五官明显在发生移位和变化。
她连忙挣扎起身,冲到桌子上的铜镜前,都不用拆开鼻子上的绷带,便能看出自己已经变了个容貌了。
这到底是何等妖术一般的奇技?
凉王的话一句不作假,秋仙师倒也实在。
她这等先落山出身之人,一贯傲慢自负,惜命得很。吃苦头不算什么,命没了这堪比仙人贵不可言的尊荣和财富也就没了。
秋仙师普通一跪:“殿下说的是,我写。”
凉王最后揣着纸心满意足的出来,其实还是秋仙师自己写更好的,燕皇夫给她提了个醒。
如果先落山真如他说那般,秋仙师的性命还留不留得到那时候还未可知,得事先留点准备给他们挖个坑。Μ.chuanyue1.℃ōM
但具体挖在哪儿,就之后再表了。
因为这会儿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在皇宫磨蹭这么久,再不启程吉时怕得耽误。
迎亲的队伍早已等候良久,裴凉一出宫,便一路气势恢宏的朝着苏家府邸过去。
明显看得出红袖青衣还松了口气,到底大婚当天闹得太难看了不合适。
不过裴凉这感觉还挺新奇的,裴凉加起来也算是活了好几百年。
如今这不真不假的成亲,还算是她第一段婚姻。
今日满京的闺阁相公都咬碎了手帕,凉王迎亲的队伍中,必经之路的酒楼客栈,视野良好的二楼,是绝不缺那眼神幽怨的公子。
甚至有那大胆的,还把手绢香囊扔了过来。
待凉王看过去,就看到如怨如诉的眼神。
这该不是原主招惹的吧?
不过原主在京城婚嫁市场中,一贯常年高居榜首,惊鸿一瞥之中勾引的爱俏小郎君也不在少数。
都是外貌协会,她懂,她真的懂。
甚至裴凉还在天香楼的二楼看到了方玖方拾两兄弟。
好家伙,方玖那表情,就跟外室偷偷出来目睹情人娶正妻一般。
又是自虐又是酸爽。
待迎亲队伍到达苏家的时候,也没怎么遭到为难。
苏家全程一副按部就班的样子,盛大热闹,嫁公子的体面气派都有。
但要说真心的高兴,尤其是主子之间,仔细看那就有些微妙了。
又不是不知道这场婚事怎么回事,苏公子的姐姐妹妹们都懒怠在门口为难新娘子。
不过好在周围热闹,苏家主家的人脸上的不自然便不明显了,整体气氛还是喜庆的。
新郎出了门,盖着盖头裴凉看不到对方那传说中的倾城容貌。
不过单是身段气度,在一众人中已经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旁边做喜庆打扮的小厮小盛儿,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新郎上轿之后,青衣便把小盛儿揪一边,呵斥道:“大喜日子的你哭丧着个脸干嘛?”
“寻主子晦气呢?”
“赶紧收起你那番晦气,否则撵你回苏家。”
小盛儿不敢露出这幅作态了,连忙擦了擦眼睛,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比哭还难看,看得青衣直抽眼皮。
裴凉心理强大,要是有必要的话,别说一个人哭,就是一队人全在哭丧,她都能面无表情的坐在前头不觉得丢人。
莫说娶人,娶鬼都不是事——
这般想着,殊不知一语成谶。
苏家准备的嫁妆很丰厚,十里红妆不足以形容。
当然原主也是有钱的,女帝身体不好是这几年的事,这些年原主已经把持了朝堂不少重要部门。
只不过那蠢货不争气,明摆着自己的东西,竟然贪污受贿,也难怪女帝对她越来越失望。
原主怪女帝给她希望又剥夺,但也不反思一下。
以女帝的冷静和精明,这些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正琢磨些有的没的,就看到一支身着重甲的队伍,和迎亲队伍撞到了一起。
红袖上前道:“殿下,应该是镇北将军柳将军班师回朝,按之前线报,就是这几日了。”
“此时柳将军该是进宫面圣。”
柳?
裴凉想了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不过守卫边关的功臣回朝,裴凉自然得以礼相待。
便吩咐迎亲队伍:“让柳将军先行。”
正准备避让的柳将军及其亲卫:“……”
“相传大皇女——不,如今该称凉王了,相传凉王殿下目中无人,最是看中气派尊荣,没想到竟然——”
“许是客套而已。”柳将军开口,竟是男人的声音。
“切莫当真,该让还是让吧。”
但话音刚落,对方已经让出道路来了,半点不磨蹭。
话还说得好听,给了镇守边关的将士绝对的尊荣。
便是因传言对凉王的印象再是不堪,此时对方做派,也让风尘仆仆的将士们心中一暖。
柳将军也不是扭捏之人,只遥遥冲马背上的尊贵俊美身影抱了一拳。
便欲驱马前行。
可不知是这一队红色的长龙还是周围唢呐乐器的声音,那队将士里其中一匹马突然受惊。
嘶鸣一声便往前撞去,直接撞到柳将军那匹马身上。
柳将军的马吃疼,也是前蹄一抬,发了疯的就往前跑。
马路就这么宽,两边是无数凑热闹的百姓,若是任马横冲直撞,后果不堪设想。
柳将军极力控制马速,整个人变坐为半蹲立于马上,好随时做出反应。
然而上阵杀过敌的马,发起疯来自是威力惊人。
这般短的时间内,马已然快冲入人群之中,眼看就要造成流血。
柳将军急得额头生汗,若是万不得已,他自然绝不会将爱马杀死。
可——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红色的身影闯入视线,拦在马蹄前。
是凉王!
柳将军悚然一惊,仿佛看到了凉王被践踏成肉泥的惨状。
可下一秒,她长臂一挥,绕开马蹄,双手抱住了马脖子。
上一瞬还不受控制的马突然如遭雷击一般,整匹马还维持着前蹄抬高的姿势中。
接着柳将军明显感受到爱马浑身的肌肉放松了下来,然后缓缓的落下前蹄。
整个马头还黏糊糊的往凉王身上蹭,一副恨不得长在她手上的样子。
这匹花痴公马!
柳将军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接着忘了自己还站在马背上,整个人重心不稳,栽了下去。
其实区区这点变故,以他的武功完全能够应对。
柳将军从小身材魁梧,远超寻常男人,更是一般女人也不及,一身腱子肉,放在哪里都扎眼。www.chuanyue1.com
单看他这外表相貌,就没人会觉得他需要怜惜保护。
跌倒了自然也是自个儿爬起来。
柳将军正打算调整身形,可有一双手比他更快。
一下子就把他接到了怀里。
柳将军怔然抬头,看到一双有些担忧的眼睛。
见他无碍,爽朗的笑了笑:“没事吧?”
“没——没?”柳将军有些语无伦次,整个人傻乎乎的。
裴凉先前隔得远,没有细看,且对方也戴着头盔,长相看不分明。
此时因为惊马狂奔,头盔不知道掉什么地方了,露出了本身的长相。
裴凉才惊觉对方竟是个这般有特色的帅哥。
并不是这里流行的东方式美颜,应该有胡人血统,但是跟涟漪楼现在的涟漪公子又不同。
涟漪公子有点像精致的洋娃娃,柳将军就是纯粹深邃俊朗的异域帅哥了。
他皮肤因为常年身处恶劣天气条件有些粗糙,整个人不是那种精雕细琢一般的美。
可是却恢弘大气,有着一股独特的魅力沉淀。
肤色有些略黑,但因为身体条件好,泛着小麦色的光泽,很是诱人。眼睛居然是蓝色的。
镶嵌在他的皮肤上,越发神秘迷人。
裴凉对于有魅力的男人,一贯不掩饰惊艳的欣赏之意。
岂知这眼神烫得柳将军心慌,受惊一样跳了起来。
裴凉一只手还撸着马,身上本来成亲备着的糕点喂了它。
又顺了顺脖子,笑道:“可别乱跑了。”
也不管马有没有听懂,冲柳将军道:“将军先行一步,改日再会。”
柳将军一贯大大咧咧,此时却不敢多看对方,只低头道:“臣遵旨。”
便见凉王转身,往迎亲队伍走去。
柳将军看了眼那喜庆的队伍,哂笑了自己一下。
正准备离开,就听凉王的亲随道:“殿下无碍吧?殿下这是何苦,区区马匹受惊这等小事,那女人怪——柳将军自能轻巧应付。”
“正是,好在殿下武艺高绝,若是被马踩踏,那人便是万死难辞其咎。殿下何其尊贵?岂是那无人要的怪人能比。”
凉王不耐烦道:“本王心里有数,柳将军乃大梁功臣,你二人出言不逊,今日后自行下去领罚。”
原主的一些臭毛病,体现肯定是在方方面面的。
裴凉虽然也不是啥谦虚的人,只不过下面的人,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是说不得的。
也就原主才搬出宫不久,凉王府的一应人马还在忙着打理王府。
等安顿下来,凭这番上行下效的臭毛病,底下的人狂妄无知,盲目结仇,欺男霸女那是预定了的。
见裴凉不悦,红袖青衣二人噤声,不敢多话了。
三人声音不大,但凭柳将军耳力却是能听清楚的,战场杀敌需要极高的敏锐和分辨力。
他心中一暖,心道传言果真不可信。
却又听凉王加了一句:“还有,柳将军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
“强大,性感,独一无二,莫要拿狭隘的审美看待他。”
柳将军闻言浑身一僵,整张脸突然跟虾子一样红了起来。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从此男主改拿绿茶剧本更新,第 118 章 第 118 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