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寒终于结束应酬回家了。
她打开自己的房门时,邵慈心正一个人坐在窗边,孤零零的,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邵慈心心情不好。
摊开一切将温郁彻彻底底骂了一顿,爽是爽,但情绪也受了影响,平静下来后便会显出低落的模样。
她为曾经的自己感到不值。
那样热烈又持之以恒的喜欢,居然给了这么人渣!
人总有瞎眼的时候,可她瞎得也太彻底了,甚至断了自己的后路!
而就在刚在,她却连问一句自己死后父母是不是很难过都不敢。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更加地痛恨温郁。
她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是酒驾司机的错,怪不得温郁。
可她忍不住,也没办法不将这些事情和温郁联系起来。
上一世的不幸根本就是温郁带给她的!
没了温郁,她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也早就找到情投意合的意中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了!
温郁,万恶之源!
她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就连温之寒回来了都没发现。
直到温之寒的声音忽然落在耳畔。
“慈心。”
心尖冷不丁被吓得一颤。
她回过头去,迎见一双满含关切的眼。
“你看起来不高兴。”
连一句疑问都不是。
轻轻的一句话,瞬间撕开包裹着低落的倔强。
邵慈心的眼中忽然涌上热意,顷刻间红了眼眶。
她说:“是,我不高兴。”
寥寥五个字,不自觉带着几分哭腔。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脆弱。
她只知道看见温之寒如此关心自己的那一刻,她便不自觉地想要倾诉情绪,想要被温之寒安慰。
她低着眉头走过去,乖乖伸出手,像个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
“温之寒,你抱抱我……”
不多问,温之寒的身体已经当先做出反应,将人拥入怀里。
她很少看见开朗外向的邵慈心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一整颗心瞬间被揪在一起,疼得厉害。
轻轻摸着邵慈心的长发,她柔声哄着:“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慈心?
“别怕,有姐姐帮你做主,好不好?”
邵慈心心里本来就有点小委屈,一听她这么轻声细语,温柔备至,顿时更受不了了,情绪在欲哭不哭的边缘疯狂徘徊。
“温之寒,你别呜……你别这样说话,你一这样我就更想哭了……
“我本来不准备哭的,讨厌诶!”
纠结得莫名其妙的搞笑。
温之寒不免觉得她可爱,又莞尔道:“可是慈心,我说话一直这样。”
“……”
也对。
突然叫人改掉说话风格有点不道德。
邵慈心搂紧她的腰:“那你暂时安静一下下,陪陪我就好。”
温之寒摸摸她的脑袋:“好。”
邵慈心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
温之寒听见邵慈心吸了吸鼻子,身子也跟着动了动。
“你没有喝酒。”
她邵慈心主动说话了。
“嗯,我提议喝茶了。”
“挺好,这样不伤身,建议大力推广茶桌应酬,白开水也行。”
温之寒弯唇笑笑。
知道邵慈心愿意说话了,她便将人的脸温柔地捧起来,与她对视。
“怎么不开心?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
邵慈心一听这话,顿时皱起漂亮的脸蛋:“还不是因为你妹。”
温之寒眉尖轻蹙。
温郁居然还是在她不在的时候惹邵慈心不痛快了!
“她惹你生气了?”
“嗯。”
“我去说说她。”
“现在不用。”
邵慈心紧紧拉住她的手,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不愿挪开半点。
“你留下来陪我就好。
“反正……我也打了她两巴掌。”
温之寒:“?”
……她干了什么?
邵慈心低下眼眸,心虚地挠着脸:“她说话不好听,又狂妄又自大,还污蔑你,我实在忍不了,就……就动手了。
“我后面还把她骂哭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子观察温之寒的反应:“你不会怪我吧?那毕竟还是你妹妹……”
“不会,”温之寒把她抱在怀里安抚,“我了解她,也了解你。”
她那位妹妹,身上确实有着欠揍的特质。夶风小说
而她的学妹不一样,她永远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不会无端去招惹旁人。
温郁不是好孩子,她的慈心是。
邵慈心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下感动,依恋地抱紧她的腰。
她总是如此充满安全感,令人不自觉想靠近,想永永远远留在她身旁。
俩人安静地相拥着。
邵慈心心里头的委屈也逐渐被抚平。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很想坐下来和温之寒吐槽温郁说的话。
可她不能。
她和温郁是重生,这条脑回路可以接上,温之寒又不是重生,何必说这些话吓她。
而且在温郁的话里,对温之寒的评价可不怎么样,说出来对温之寒也是二次伤害……
算了,不说了。
邵慈心将倾诉欲关进心底。
她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温之寒身上,这才想起来温之寒刚回来还没洗澡,什么都没做,就光顾着在这里安慰她了。
“温之寒,你真好,”她忍不住道,“一回来就安慰我,连澡都还没洗……
“好了,我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快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温之寒闻言,温柔地弯起唇角,捧着她的脸。
望见她微红的眼角,不禁伸出拇指轻轻拂过,像是想帮她散去这份不开心。
“心里头还难过吗?”
邵慈心看了看她的眼,又低下眉去,声音轻轻的,诚实地说:“其实还有一点点……”
温之寒见状,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轻声细语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难过?”
邵慈心看起来并不像是想和温郁重修旧好。
骂完打完,心里还委屈,那极有可能是温郁干了什么惹她特别难受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不懂事的妹妹。
邵慈心一向无法招架温之寒的温柔。
这就像春日里的风,冬日里的暖阳,拥有过便会变得贪婪,祈望继续拥有。
她抿了抿唇,徐徐开口道:“我只是难过自己的喜欢给了这么一个人。”
“温之寒,你不知道我喜欢她喜欢了多久,那是以年为计量单位的岁月。
“我被表象迷惑,曾经执着地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对爱情忠贞,对爱人专一。
“结果她——她用现实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
“我的喜欢连同我的尊严一起,被她们羞辱,被她们践踏。
“我、我觉得自己蠢得要命……当初为什么没早点看清她……”
垂在两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眼眶又一次发红。
一滴泪悄然掉出眼眶。
“温之寒,我真的恨死她了……”
想起过往种种,她恨不得穿越回到上一世给那个舔狗一样的自己两耳光。
看看你喜欢的什么东西!
清醒点,她不值得,到头来受伤的只有你!
喜欢她就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她也许不该在温之寒面前如此直白地表露对她妹妹的厌恶。
可她忍不住,她做不到……
说完,她紧绷的手背覆上一只手,似水的温柔无声将她包裹着,令她感到放松,逐渐松开紧握的拳头。
五指抚触手心,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眼眶里的泪被人轻柔抚去。
“那我们以后就不见她了。”温之寒如此道。
邵慈心愣了愣,诧异地抬起头:“你刚刚说什么?”
稍加思索,她瞬间睁大了眼睛,红着眼眶错愕道:“温之寒,杀人是犯法的!
“为了她把自己搭进去,可不值得啊!”
温之寒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脑回路居然蹦这么远。
但看着她这又委屈又惊讶的表情,莫名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慈心,我不是要犯法。”温之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邵慈心懵了:“那你说‘不见她’,这是什么意思?”
温之寒:“就是字面的意思。”
邵慈心:“?”
温之寒握着她的手,如实相告:“慈心,我准备把她调离奉城,让她在别的地方工作,以后不是逢年过节,重大事情,就不用回来了。
“另外,我不会再给她一分钱,每个月挣多少就花多少。
“温家把她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
温郁是个爱出门玩的主,每个月还有各种奢侈品支出,花销只多不少。
温之寒这么做,就是在逼着她由奢入俭,明白赚钱的辛苦,不要躺在钱堆里混吃等死还不知感恩,甚至跟她叫板。
邵慈心微微睁大了眼。
听起来很爽,但是这个实施起来,似乎有点难度啊……
“你爸妈也同意?”
温郁是温行云妹妹的孩子,又自幼父母双亡,温行云夫妇才因此对她疼爱有加,想帮她弥补缺失的父爱和母爱。
温之寒这手等于变相把人赶走,温行云说不准不会同意呢……
“别担心,”温之寒可靠地说,“我和他们商量过了,他们答应了,以后由我来管温郁。”
邵慈心眨了眨眼。
温之寒温柔笑道:“姐姐管妹妹,天经地义。我是在教她感恩,让她明白赚钱的辛苦,教她独立,并不是在害她,这有什么错呢?
“更何况,他们常年不在家,也不需要我们陪着,既然如此让孩子出远门锻炼又有何不可?”
邵慈心不由得发出感慨:“哇……”
温大总裁果然不得了,连收拾人的理由都如此名正言顺,无法反驳。
谁要是惹到她,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真的也很讨厌她吗?”
温之寒之前对温郁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现在这招一出,她们之间的姐妹情仿佛从未存在过。
邵慈心并不知道为什么。
温郁不喜欢温之寒,前世自然不愿意和她多谈这个姐姐。
而就温之寒这性格,也不像是会主动讨厌人的样子。
但这个矛盾究竟是谁引起的,还真说不好……
温之寒笑了笑,没有否认。
“慈心想知道为什么吗?”
邵慈心狂点脑袋,眼中雾蒙蒙的,非常漂亮。
她现在不难过了,但是开始八卦了。
——谁能不爱吃瓜呢!
温之寒见状也就放心了。
只要她不难过就好。
她情不自禁亲吻她美丽的眉眼:“我先去洗澡,回来再告诉你,好不好?”
“嗯嗯,快去快去。”
邵慈心乖乖应着。
等温之寒洗完澡出来,邵慈心已经在床上躺好等她了。
还主动掀起被子,盛情邀约她一起躺下。
她笑着走过去躺下。
邵慈心帮她掖好被角,然后期待地望着她。
温之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不由得弯唇轻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邵慈心道:“那我也想听。
“只要你想说,我就想听。”
温之寒多说一点,她就多了解她一点,何乐不为呢?
温之寒见她真的想听,启唇徐徐道:“她太自私了。
“自私到容不下别人。”
温郁五岁被接回温家。
那时候的她刚失去双亲,弱小可怜又无助,看起来让人很有保护欲。
她也变得很敏感,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失去父母的苦海里,又怕会再一次失去至亲,因此她总需要温行云和让娜将她时刻带在身边安抚。
温之寒当时也就六岁。
但在父母的耐心解释下,她知道这是个可怜的妹妹,愿意将父母的爱分她一半。
结果温郁根本不领这个情。
她不要一半的爱,她要完整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爱。
她希望全世界的爱都围绕着自己,和她永不分离。
她甚至把温之寒当作抢夺父母的敌人,冲她大喊大叫,有时候在没人的时候还会用玩偶砸她。
温之寒起先还忍着,想着和她好好相处,当她的姐姐,爱护她。
结果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温郁砸碎了她最喜欢的玻璃杯。
没有一句道歉。
那是她外婆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平时都舍不得用来喝水。
可温郁居然就这么砸了,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
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子,年幼的温之寒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m.chuanyue1.com
让娜让温郁给她道歉,可温郁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十分抗拒,仿佛向她低头就要失去全世界了。
从那天起,她就不再忍着温郁。
温郁拿玩偶砸她,她就砸回去,而且要用更大的玩偶,能直接给温郁砸趴下的那种。
些许是终于意识到她这个姐姐并不好惹,以及温行云夫妇谆谆教导,温郁开始慢慢收敛了。
虽然仍旧对她抱有敌意,但不会再乱动她的东西,拿东西砸她。
自那之后,俩人一直没有谈和。
温郁一直不喜欢温之寒,温之寒也不把她当一回事。
私底下还会继续闹矛盾,惹得双方都不痛快。
温行云和让娜调和过,没用。
俩人面上说好,给父母一个面子,转头还是看对方不顺眼。
用的东西不能一样,从小学到大学,绝不和对方同校。
长大后,温之寒变得越来越成熟稳重,也越来越有手段。
温郁这样的人伤不了她分毫,她越发不放在心上。
温郁没有小时候那么敏感,但被宠得我行我素,依旧不喜欢这个姐姐,依旧对爱的归属执着。
时至今日,俩人依旧没和好,关系甚至更加恶劣了。
“事情就是这样,”温之寒说,“是不是有点无聊?”
邵慈心没评价无不无聊,而是心疼地抬手摸她的额头:“那你疼不疼啊?”
温之寒:“什么?”
邵慈心:“她拿玩偶砸你啊。”
温之寒淡淡笑着:“没事,都是些小玩偶,不疼的。”
邵慈心更心疼了。
她情不自禁抱住她安抚着,又像是在安抚当年的小温之寒:“是她不好,是她不对,不要难过。”
其实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温之寒早就没有感觉了。
她不会为一个厌恶自己的人感到一丝难过,这不值得。
而邵慈心值得,值得她对她好,值得她去回应。
轻拍邵慈心的背,她温声说道:“慈心也不要难过,是她不好,是她不对。”
邵慈心听着,点了两下脑袋,下巴蹭着她的发顶。
她没那么难过了。
虽然妹妹很烂,但是姐姐足够好啊,就像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
抱着温之寒的人,五指摸着她的长发,邵慈心若有所思。
她内心总有一股冲动,想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温之寒。
想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不开车,告诉她自己上辈子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委屈……
越想这个想法就越强烈,千言万语更是涌至唇边,迫切得到释放。
她微微启唇:“之寒……”
“嗯?”
“其实我不开车是因为……”
“因为什么?”
“……”
“嗯?”
“……没什么,以后再告诉你。”
她说不出来。
她怕吓到温之寒,也怕被温之寒厌恶。
如果温之寒介意她和自己最讨厌的妹妹结过婚怎么办?
不行不行,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温之寒见她欲言又止,并没有追问她。
这是她的秘密,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不过这个秘密看起来,似乎难以启齿……
“睡吧,”邵慈心拐开话题,“你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
温之寒应好,关灯盖上被子躺好,准备进入梦乡。
就在这时,邵慈心又贴了过来,小心地捏着她的衣角,轻拽两下。
“温之寒……”
她转头看向邵慈心的方向,就听见邵慈心轻轻的,语气有点可怜地说:“看在我今天不开心的份上,我能不能抱着你睡?你怀里有安全感……”
邵慈心开始耍小心机了。
说完,她就被人抱进怀里,还被轻轻摸了两下脑袋。
“晚安。
“漂亮的温太太。”
没有拒绝。
邵慈心欣喜地抱住她的腰,心安理得地埋在她怀里酝酿睡意。
只要她多多努力,说不定温之寒就会喜欢她了!
她在期望温之寒喜欢自己。
温之寒也在期望她喜欢自己。
希望学妹以后能多多主动,直到依赖她,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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