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谭璟扬此时的眼神太过吓人,袁成文不禁缩了缩头,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他吸了下鼻子,而后悻悻地将那页宣传单又重新塞回兜里,僵笑了下:“你看,我就说你们吵架了吧?……好好好,我今天先不吵你,改明儿了再来哈!”
袁成文边说边三步两回头地冲谭璟扬挥手说:“回吧回吧,你那手还是记得贴个创可贴啊……”
看着袁成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谭璟扬只觉得头更疼了。
令人烦躁无力的事向来总是手牵手地一起来,不给人留以丝毫喘气的机会。
谭璟扬又在楼下逗留了很久,他只穿了件单衣,便任由北风透过薄薄的料子钻进皮肤,好适当冷却下他压抑的情绪和紧绷的神经。
一夜潦草而过,回神已是晨曦。
这天上午,谭璟扬破天荒的在课上睡着了。继准清早见到他时,就觉得谭璟扬鼻音很重,眼睛也红红的,又看到他手上新添的血道子,心头不由得狠狠一紧。
“怎么弄的。”继准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此刻竟有些发虚。
谭璟扬看也不看他的将胳膊垂到桌下,低声说了句:“没事。”
继准抿唇看着他,总想等对方再跟他说些什么。可谭璟扬像是累极了,蹙眉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而后直到大课间,都没再睁开。
好在老师对于学霸的包容度向来都是很高的,在看到谭璟扬睡觉时也只是关切地询问了他几句,便由着他去了。
大课间的铃声打响,继准见谭璟扬还在睡,便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他兜里的钥匙,想到器材室里抽根烟。
手刚触碰到他的上衣口袋,便被谭璟扬一把死死攥住,他猛地睁开眼,逼向继准的时候,眼底还夹杂着本能的戾气。
继准皱了皱眉,犹豫着解释说:“我…想去趟器材室。”
谭璟扬看着他略微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眸色随之转淡。
此时的继准发现谭璟扬的手心冰凉,还出了层薄薄的冷汗。不禁抬手去摸他的额头,脸色瞬时一沉:穿书吧
“你发烧了?”
谭璟扬仍不做声,只沉沉地注视着继准的眼睛,那目光就像是要把他一寸寸地给剥开,勾摄出灵魂。
继准避开谭璟扬的视线,起身就要去揽他。
“走,先去趟医务室,然后跟老班请假回去休息。”
“昨晚为什么跑。”
谭璟扬岿然不动地抬头凝视着继准。他的嗓音因为发烧,变得干涩沙哑。
继准的眸色恍了恍,动作跟着一顿。
见他半天都不回话,谭璟扬终是叹了口气,将兜里的钥匙掏出来往桌上一扔,淡淡说:“记得锁门。”
钥匙砸在桌面上,发出声清脆的响动。
继准的喉头滚了滚,暗自咽了口唾沫。他缓缓松开搭在谭璟扬肩上的手,垂眼拿过那串钥匙,轻扯了下唇:
“好。”
“继准。”谭璟扬低促地将他唤住,顿了顿问,“真就没话跟我说么?”
“你…记得去趟医务室,别硬撑着。”
继准说完,快步出了班级。
……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咔吧”一声,器材室的门被继准推开,就看到自己上次在玻璃窗上擦出的那一小片地方都还没被新的灰尘覆盖。
有阳光恰好从此处照进来,落在桌子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
继准正要回身锁门,突然就被一股力道猛地向前一推。
他猝不及防踉跄了下,赶忙伸手去扶面前的桌案。
只听身后的门栓被人插上,还没等继准直起身便被强行圈制在了桌前。
后腰刚好顶在桌沿边上,硌得生疼。
对方的体温很高,以至于他们之间明明还隔着些距离,继准也依然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烫人热度。鼻息打在继准脸上,烧得他浑身都不免紧绷起来。
“不是让你去医务室么。”继准将头偏了偏,试着将身子挪离桌角。可对方大概是误以为他要走,再次将人推了回去。
后腰又在桌楞上被狠撞了下,继准瞬间拧起眉,倒抽了口气。Μ.chuanyue1.℃ōM
“嘶操,谭璟扬你干嘛!”继准低骂了句,抬头逼视着谭璟扬。
对方释放出的低气压令他十分难受,潜藏着的心虚、担忧和愧疚被对方以这样的方式压制在这逼仄的空间内,逐步化为了一种难耐的焦灼。
“你不说,那就我来问吧。”谭璟扬维持着双手撑在桌子边的姿势,将继准牢牢困在中间,“之前你说让你好好想想,现在想好了么?”
继准心里一抖,随即闭了闭眼,收敛起眸中凛着的光,轻声叹道:“你能不能先别这样箍着我,腰顶着了。”
然而此时的谭璟扬却不为所动。他的头昏沉一片,体内的血正在不断冲上天灵盖,突突跳着。每一下都仿佛是要把长期以来建立的耐心尽数击垮碾碎。
“要是真不想管,就索性什么都别管。像这样不给回应的说走就走,转头又一副狠不下心的样子嘘寒问暖……”谭璟扬忍着怒气,伸手扣紧继准的下巴往上一抬,“继准,你真想折腾死我么。”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化为了无力的气声,谭璟扬的嗓音已经彻底嘶哑。
继准被他钳着下巴,被迫抬头直面着谭璟扬的目光。
他又一次从那双泛红的眸子里捕捉到了隐藏在怒意下的无助与脆弱。
那是除了在自己面前,从未展现过的。
继准垂下眼,试着将谭璟扬卡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掰开,呢喃着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么。”
“还要多久。”谭璟扬的手背因为用力,突显出淡淡的血管。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直接把眼前这人按在桌上狠狠办了,好再不给他留一丝反悔的余地。
“你到底还要多久?”
“扬哥…”继准叹了口气,目视着他缓声说,“你说过不逼我的。”
谭璟扬的眸光随着继准的话动了动,这才注意到继准的下巴被自己掐出了指印,此刻已经有些泛青了。
他心中猛地一紧。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对方受委屈。
谭璟扬缓缓松开禁锢着继准的手,逐渐理智下来的眼底胧上了隐隐自责。
继准借机总算能将抵在桌沿上的后腰撤离,他忍着钝疼对谭璟扬说:“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我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对吧。”
谭璟扬闭上眼,再次深吸了口气。而后,他将手轻轻搭在了继准肩上,用额头贴着他的头,哑声愧疚道:
“抱歉。”
“扬哥…”
“抱歉。”
……
……
当晚,路虎盯着继准的下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你这怎么弄得啊?!”
“上课的时候睡着了,硌的吧。”继准半抬着眸子,搅着面前的冻柠茶。
“可拉倒吧啊。”路虎伸出自己的拇指放到继准的下巴上比了比,“你告诉我到底什么玩意儿能给你硌出一拇指印儿来?”
继准偏头避开路虎的手,用手背在下巴上蹭了下。
路虎像是突然觉悟了什么,翘着的凳子向后一仰,险些栽了过去。
“靠!我知道了!”他张着嘴看向继准,“你丫是不是谈恋爱了?!”
继准的身子微微一颤,心里不由“咯噔”了声。
“啧啧啧啧啧……”路虎连连咂舌,“那姑娘可够猛的啊!就……这么抱着啃呐?!”
他说着,用拇指扣住自己的下巴,夸张地往下掰。咽了口唾沫兴奋地问:“怎、怎么样,爽么我的宝?!”
“操,滚啊。”继准端起冻柠茶灌了几口。
路虎仍在忘我地自我感慨着:“哎呀我去,我还以为我是那个宣布大事儿的!没想到被你给抢先了啊!……嗐,真别说,姑娘手还挺大!得跟我差不多了吧?”
“别鬼扯,有个屁的姑娘。”继准挥开路虎再次伸过来对比指印的手,“真就是硌的。”
“啧啧啧!”路虎又开始咂舌,“孩子长大喽,有秘密要瞒着当爹的喽~”
“孙子小点儿声,吵得爷爷脑仁儿疼。”继准皱眉揉着眉心道,“说吧,有什么大事儿要跟我宣布,打算休学结婚了?”
被继准问及自己的“大事儿”,路虎的注意力瞬间收了回来。一向刀枪不入的脸皮居然还跟着泛起了红。
继准挑了下眉:“真要结婚啊?”
“哎,倒是还没到那步。”路虎挠挠头,忍不住捂脸又笑了声,“不过迟早也要,嘻嘻。”
“。”神特码嘻嘻。
继准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咱能别这样不?看着怪恶心的。”
路虎赶忙摆摆手缓了缓情绪,而后清清嗓子正式对继准宣布道:“咳,那什么,哥们儿我……恋爱了啊。”
“嗯?!我说怎么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继准冲路虎举了举杯,“说来听听,是哪家的闺女眼瞎了?”
“啧,怎么能叫瞎呢?路爷我虽不是貌比潘安,起码也算得上浓眉大眼、四肢健全一大好青年……再说,那闺女你认识,人家之前还暗恋过你来着。”
继准一脸意外地看着路虎:“暗恋我?谁啊。”
路虎的脸又红了,眼睛向上瞥着对继准道:“就、吴桐呗。”
“?!”
继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禁又问了遍:“你说谁?”
“哎呀,吴桐!就你小学同学,一班那个。”路虎扭捏地推了继准一把。
“不是,你俩什么时候走一块儿了?”继准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自从上次跟吴桐去看了《春光乍泄》后,他们便一直都没怎么联系过。竟是错过了这么重要的剧情?!
要知道现如今谭璟扬那胳膊都还没好利索,情感线怎么就一个劲儿朝飞了发展呢?
“瞧你那傻样儿。”路虎一副嫌弃继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要说这事儿还得讲回你们看电影那天,你之后是不是把人家姑娘一个人给扔饭店了?”
继准点点头:“谭璟扬受伤了,我着急过去。”
“那饭钱谁付的?”
“我付的啊。”
“呸!”路虎唾弃了继准一下,“你付款记录收到了么?”
继准愣了愣:“我、没注意。”
“那不就是了!”路虎夹了个豉汁凤爪搁嘴里嗦着,“那天你付款码扫点菜码上去了,人家吴桐手机没电了也没带现金,被店员拉着不让走。”
“操。”继准暗骂了句,满心愧疚。
“说来也巧,那天我爹跟几个朋友刚好就在隔壁包间吃饭,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送酒……我一进门儿就见吴桐正满脸通红地站在那儿,见了我跟见了大救星似的!……于是,哥的英勇形象就此便在她的心中高大了起来!……嘶,这么说来,你还算是我的媒人啊!”
“所以你俩现在已经正式在一起了?”继准问。
路虎挠挠脸:“就,还在暧昧阶段吧。我原本今天想叫她一块儿来的,但她有点不好意思。总之等我俩彻底成了之后还有得是机会。”
继准舔舔虎牙,片刻后扬唇笑了下。
“挺好。”
的确是挺好。俩人性格互补,路虎虽然看着不着四六,骨子里却是个相当细腻专一的人。吴桐跟他在一起,起码生活不会无聊,也不用担心他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
而路虎能有个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应该也能适当收敛下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而且,像吴桐那样的女孩,二虎子他爸妈应该也会很喜欢的吧……
于是这顿大餐到了最后,是继准买的单。
路虎喝了点啤酒这会儿满面红光,说话半句不离吴桐,眼底绽放着的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继准是发自真心替他这兄弟感到高兴,两人沿着马路边朝着西城的方向走。
到了分岔路口,他拍了下路虎的后背说:“替我跟吴桐解释下,下次一起出来玩的时候,我再当面跟她道歉。”
“成嘞!”路虎也使劲揽了揽继准,而后贱嗖嗖地一指下巴,坏笑道,“等你啥时候有信儿了,记得第一个通知哥们儿我,到时给你丫包一大红包!”
继准笑着踹了路虎一脚:“快滚吧傻逼!”
……
看着路虎哼着小曲踮儿远,继准将手揣进兜里,也转身往自己家的位置走。
经过一座地下道时,他突然看到前面横着的过道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边打电话,边拎着瓶矿泉水匆匆穿行。
继准眯了下眼,程罪。
就在他犹豫着到底是该装作没看见,还是叫住对方,跟他打个招呼时。突然察觉到在程罪身后数米外的距离,有个穿黑色冲锋衣的人正埋头缓步跟着。
此时接近午夜,地下道里除了他们,就只剩个流浪歌手抱着把破吉他,有气无力地扫着弦,昏昏欲睡。
惨白的光照在地面的水磨石上,隐隐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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