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是酒吧街的分界点,玩上半场的陆续离去,玩下半场的刚刚到来。

  谭璟扬上的一直都是上半夜的班,他领完工资后跨上自行车,在路过24小时营业的超市时,又进去给谭乐买了些他爱吃的零食,挂在了自行车把上。

  离开酒吧街后,街道渐渐变得安静下来。空气潮湿闷热,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谭璟扬将车骑得飞快,能激起些微乎其微的风也总比一点没有强。

  车子进入了南城,路灯便明显地稀疏起来。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每隔十几米就能看到溜街小便的醉汉或是翻着垃圾桶的拾荒者。

  谭璟扬单手扶把,另只手摸进裤兜里找烟。

  大概是刚刚在超市耽搁了一会儿,耳机里每次从酒吧街到家这段距离刚好能放完的英语听力居然提前结束了。短暂的静默后,传来了吉他流畅舒缓的前奏。

  “Hellodarkness,myoldfriend

  I'vecometotalkwithyouagain

  Becauseavisionsoftlycreeping

  LeftitsseedswhileIwassleeping

  Andthevisionthatwasplantedinmybrain

  Stillremains

  Withinthesoundofsilence.”

  谭璟扬叼着烟,随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下用食指叩着自行车把。记忆中那间充斥着洗衣粉味道的小屋里,有台老式的黑色录音机。上面罩着用红色天鹅绒制成的布,总会在每天的午后被人打开。

  放得就是这首《thesoundofsilence》。

  谭璟扬就在小区的破车棚里将歌又循环播放了好几遍,接连闷了三四根烟,这才将车锁好,朝着那座散发着尿骚味的门洞里走去。

  隔着生锈的防盗门,他便听到屋里传来了清晰的麻将声。一丝厌倦迅速从谭璟扬的眼中闪过,他拿出钥匙“咔吧”打开了门锁,浓烈的烟味儿混着油烟气就瞬间扑面而来,十分令人作呕。

  “哟,外甥回来啦。”牌桌上的男人头也不抬地跟谭璟扬打了个招呼,而后从牌堆里紧张兮兮地摸出一张来,搁在眼前用拇指一点点挪开,随即败兴地将其扔了出去,“二条!”

  谭璟扬没应声,随手将扔在茶几上的外卖盒装进塑料袋里系紧,丢入了垃圾桶。又抽了几张纸把漏出来的红油擦了干净,才用尽量客气地语气对男人淡淡说:“小乐睡了,你们要不明天白天再玩儿?”

  牌桌上的人听了谭璟扬的话,目光不由得都朝谭璟扬他小舅看去。小舅不耐烦地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悻悻地说:“最后一把了,打完这把各回各家!”

  谭璟扬不再多作言语,默默打开窗户通风,而后进了卫生间。

  这间老房子的水压总是不稳,水温时冷时热,洗个澡的功夫就能拥有在冰火两极反复横跳的感受。谭璟扬火速冲了个澡,站在镜子前擦着头发。

  最近他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兼职打工,一直没顾得上收拾房间。此时卫生间里的镜子上爬了层黄黄的水垢。

  谭璟扬用刷子沾了洗衣粉,将镜子上的水垢刷干净。又顺带着用淋雨喷头将地也给冲了冲。在垃圾桶边上,他发现了一只用过的避|孕|套,应该是扔的时候没扔准,又懒得再弯腰捡了。

  谭璟扬厌恶地皱皱眉,用纸垫在手里捏起那枚避|孕|套直接扔进了马桶冲走。而后他把刚换好的衣服重新脱下,打开水再次洗了个回头澡。

  等他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牌局已经散了。小舅像是还在不爽他刚才在牌友面前挫了自己面子,将桌子板凳挪得哐哐响。

  谭璟扬直接从他小舅手里接过板凳,将其摞在一起摆到门后,又扛起桌子立起来挨着墙边。小舅一见也没啥可干的了,嘴里也不知嘀咕了句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便回了房间。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穿】 【书】 【吧】

  谭璟扬关上客厅的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他和谭乐屋的房门。橘黄色的台灯下,穿着小背心的谭乐正抱着枕头安静地睡着。大概是觉得屋里太吵了,他的耳朵里还一边塞着一坨卫生纸。

  电扇摇头晃脑地摆动着,将蚊香的味道吹得满屋都是,倒也恰好覆盖掉了那股从客厅散发出的难闻的油烟味。

  后半夜,外面总算是降温了。老房子的后头有一棵上了年头的梧桐树,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开满梧桐花。淡淡的香气随着风吹进屋子,安抚了谭璟扬烦躁了一夜的情绪。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渐渐睡了过去。

  那之后,他做了个很混乱的梦。梦里的自己追逐着一只蝙蝠回到了那间充满着洗衣粉味道的房间。老式收音机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而后便开始循环播放着那首《thesoundofsilence》。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他透过窗看到阳光下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手里拎着个公文包。一个窈窕纤细,穿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虽然他们逆光站着,看不清五官。但谭璟扬依然认出了他们正是自己的父母。

  他大叫着“爸、妈!”慌忙打开了门。可就在一瞬间《thesoundofsilence》消失了,爸妈也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嘈杂的麻将声,只见屋子瞬间变成了小舅家的客厅。他们一面打着牌,一面毫不避讳地聊讲着荤段子。而角落里独自站着的谭乐,正无助地嚎啕大哭着。

  他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条狗绳,另一端绑在小舅坐得板凳腿上。

  谭璟扬猛地睁开眼睛,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天花板平复了下情绪,摸过手机瞄了眼时间。早上五点半。

  谭璟扬索性也不再睡了,起床穿衣洗漱,而后到附近的早点摊买了些豆浆和油条。

  在路过一座小区时,他看到门口的布告栏上贴了张房屋出租信息的单子。谭璟扬抿了下唇,随即用手机记下了屋主的联系电话。

  另一边,继准这晚其实也没睡好。一闭眼,耳朵里就不断传来迪吧里的动次打次声。以至于当他踩着上课铃把自己摔在座位上时,谭璟扬看着他的脸微微一愣。

  继准懒得搭理他,眯眼看了下课表,而后找出当堂的书往面前一挡,睡起了回笼觉。等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偏到了谭璟扬那边。

  谭璟扬被他挤得几乎侧贴在墙上,看到继准睁开眼后,眉梢一跳。

  “你还挺准时的。”谭璟扬转了下笔,“还有五分钟下课。”

  继准没回话,将身子默默挪回来,拧开桌上摆得矿泉水喝了口。

  冰凉的水从口腔一路沁到胸口,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小乐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谭璟扬顿了顿,低声道,“谢了啊。”

  继准从鼻间发出声轻哼,瞥了谭璟扬一眼:“迪蹦得开心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谭璟扬皱了下眉。

  下课铃响了,继准压根没打算听谭璟扬解释。他将书往柜斗里一放,起身就朝教室外走。

  谭璟扬本想叫住他,跟他把话说清楚,告诉继准自己要是不赚钱,他跟谭乐就得喝西北风。可话到嘴边转了转,终是又给咽了回去。

  何必呢?解释完又能怎样?

  他跟继准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

  学校食堂中午的饭菜清一色全踩中了继准的雷点。

  蒜薹炒肉他不吃蒜薹,香菇炖鸡他不吃香菇,芹菜炒香干他不吃芹菜,蒸南瓜就更别提了,简直就是继准的恶梦。他强行咽下了反酸的清口水,转身离开了食堂。

  结果在校外随便对付了一碗牛肉面的他,下午上课直接胃疼到想死。

  “怎么了?”看着嘴唇泛白的继准,谭璟扬吓了一跳。

  继准的额上渗出一层虚汗,眉头拧在了一起,用手使劲按压着自己的胃。

  “胃疼?”

  继准趴在桌上点了下头。

  谭璟扬直接举手打断了正在上课的老师:“老师,继准胃疼得厉害,我带他去一趟医务室。”

  任课老师一看继准的脸色也有些慌,赶忙道:“快去快去,班长你照顾着点,实在不行就请假吧。”

  谭璟扬扶着继准朝教学楼对面的医务室走去。

  路上继准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搅,一把推开谭璟扬踉跄地冲进最近的厕所,吐得天昏地暗。

  一双手抚在了继准的后背上,略作迟疑后,开始帮他一下下轻轻拍着。

  继准吐得眼眶都红了,眼眶里蒙了层薄薄的水雾。

  “你别拍了,越拍越想吐。”他这会儿鼻子不透气,说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和平日那副‘下巴一抬,谁都不惧’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给你家司机打个电话吧,让他来接你一趟。”谭璟扬道。

  继准拧开水管漱了下口,而后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含在嘴里,说:“王叔跟我爸去外地出差了,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成。”

  这会儿吐完之后,他觉得胃里好受了不少。

  医务室的老师给继准开了几粒消炎药,就给他批了假条让他回家休息。胃里本就不舒服的继准坐在出租车上,原先的那股恶心感再次涌了上来。m.chuanyue1.com

  冒着虚汗的手心突然被身旁的谭璟扬拉住,掰开。而后在他食指和中指间向下的穴位施力按压着。

  手心传来酸沉的触感,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继准居然真得觉得舒服了一些。

  “小乐胃不好,每次不舒服的时候我也是给他按这里。”谭璟扬说。

  继准微微垂眸看向在自己掌心施力的手指,随着谭璟扬的每一次用力,他手上的骨节便会更加分明,血管也会跟着突起。继准不由得想,对方过一会儿会不会也在自己的手心做出轻叩指尖的小动作。

  “好些没?”谭璟扬低低的嗓音再次在边上响起。

  继准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嘴角好强地向上牵了牵,说:“想逃课你就说,还跟班主任说什么是不放心我。”

  “看来是好些了。”谭璟扬随即收回了手,将目光调向窗外。

  继准看着自己手上那处被掐得发红的指印,只觉得那里热热的还有些痒。

  他将手揣进口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兜里薄荷糖的糖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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