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获得过很多掌声,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来自于“自家人”的奖励,哪怕是一句赞扬的话。
阮苏是第一个。
而且丝毫没有敷衍之意,她那么诚恳,看起来真的很为他骄傲。
然后,他突然就不想骗她了。
原来极致的善良和温柔真的会感化别人,他开始相信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童话故事的真实性了。
“所以呢,怎么了嘛?”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阮苏又问了一句。
她讲话时,喜欢把每一个腔调都拖得很长,特别像是在同别人撒娇,不知道她自己发现没有。
陈在野依旧没有说话,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犯,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徘徊。
他的手掌在腿侧攥出一个拳头来,青筋凸起。
然后他听见阮苏又用她特有的那种又轻又软的腔调说:“我知道,你那时候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虽然人生里也有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总体好像还算平顺,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想象你那时的心情。”
她顿了几秒,又说:“还好你那时候没有由着他们欺负你,还知道鼓起勇气去反抗,不然我岂不是见不到现在这样的陈在野了?”
她这样说着,又想去摸他的脑袋了,她手刚抬起来,陈在野后背就忽地靠到了后面的树干上,然后脑袋贴过来。
少年默不作声,眼皮和脑袋一起耷拉下来,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狗狗。
他这么配合,阮苏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正茫然间,便见陈在野抬起了眼。
“姐姐不想摸吗?”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阮苏却不知怎么脸爆红起来。
她轻咳了声,手最终还是放到了他的头发上,语声慢慢的:“刚刚你朋友那些话,是不是让你想到了当时被欺负的事情,所以不开心了?”
“没关系呀。”她说,“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她又补充。
却是误会了他情绪低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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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们买完蛋糕回去,自知可能说错了话的老袁等人,在反省之后,给陈在野发了条微信,就先开溜了。
阮苏挑完蛋糕走过来,看到陈在野立在门边,手指在手机上不知在敲敲打打些什么。
旁边的射灯打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拢在一片明亮的光里。
这个点,蛋糕店里没什么人了,两个店员站在柜台里,不时往陈在野的方向瞟,还低头说着什么。
这种场景他大抵早已见惯,没什么反应。
阮苏付完钱走过去,看到陈在野已经在打车软件上叫好了车,回南苑的。
阮苏问:“不去找你朋友了吗?”
陈在野说:“他们吃完饭已经走了。”
阮苏揶揄道:“怕你回去打他们啊?”
陈在野侧头看了她一眼,阮苏撑开纸袋,正试图把里面的泡芙拿出来吃。
他抿了抿唇:“嗯。”
阮苏突然说:“打架是不是很痛?”
陈在野顿了两秒:“被打更痛。”
这家店的泡芙很有名,做得很大,外面酥软,里面的奶油甜而不腻,他刚说完,阮苏便捏着一只泡芙递到了他的嘴边。
她弯着眼,哄小孩儿似的:“啊——”
陈在野垂着眼皮,从善如流地张开嘴,奶油的香气瞬间盈满他的舌尖。
阮苏见他吃下去,也从里面拿了一只泡芙塞进自己的嘴里,夜渐深,温度越来越低,她轻轻往自己手上呵了口气,等了大约五分钟,车就来了。
陈在野打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司机打开了车里的顶灯,但光亮还是不足。
这辆车的空间不算大,阮苏把纸袋放到座位的另一侧,她与陈在野的手臂几乎挨在一起,但她好像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问题。
“你刚刚……”她想了想,又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怕我嫌弃你?打架的事。”
她努力将自己的语调放缓,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可并没有等陈在野回话,她就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打架并非你所愿,每个人处在那样的环境里,肯定都会想要反抗的。你那么乖,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肯定不会这样的……那些人很过分。”
“那时的老袁也跟过分。”
她刚刚喝了点儿酒,当时没感觉到什么,到了现在,酒劲儿好像慢慢地上来了,她的话比平时要多一倍,护短的特性也暴露无遗。
讲话时,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跟着情绪一起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陈在野被她用那样充满怜惜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很大,里面生理性地氤氲着一片雾气,看人时,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陈在野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他后脑勺抵在车座上,之前想要跟她坦白时有多么忐忑,此时就被她那句“你那么乖”弄得有多无奈。
这么好骗,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不由得又想起以前无意间听见哥哥与友人闲聊时,提起阮苏时的话语:“你不觉得吗?她有一张让人充满非分之想的脸,性格也是。”
不带任何狎猊或者暧昧的,就是很单纯的褒奖。
那时阮苏还不是薛枞的女朋友,陈在野去冰箱里拿水的时候路过他们,于他的手机屏幕里惊鸿一瞥,后来再见她,脑子里总回想起这句话。
-
元旦过去没几天,交流会就开始了。
阮苏材料准备充分,得到了领导的大肆赞扬。
交流会一共举行了五天,为了贴合年轻人的喜好,他们包下了一整间咖啡厅,然后又在彻底结束的那一天,以庆功为由,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附近一间酒吧。
不过,跟着去酒吧的基本上都是真正的年轻人了,院里那些老教授们都没跟着来,说是不想打扰年轻人的兴致。
阮苏本来也不想去的,奈何推不掉,打算进去象征性地坐一坐就走。
到底都是大学老师,他们没有去那种很闹的地方,而是选择去了一家清吧。
这家清吧算是一个小型的livehouse,听说经常有一些小众乐队会在这里表演。
阮苏老早就听迟月推荐过,只是她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加上前段时间实在太忙碌,因而从来没有应过她的邀约。
这会儿迟月听说她们去了METEORS,开始发微信给她科普:[你看门口的牌子了吗,今天是哪个乐队过来演出?]
迟月:[这边基本上每周都至少会有一个乐队过来表演,常驻乐队只有一个,叫鹿野,是本地的一个乐队。这个乐队有两绝,一个是鼓手的手,一个是主唱的脸!]
迟月:[其实主唱的嗓音也很绝,但是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大家通常会忽略掉他的歌声……]夶风小说
她讲起这些时,好像有一股飞扬的神采在空气里跳跃。
阮苏很少见迟月这一面,她微微挑了挑眉,故意揶揄道:[这么喜欢,按你的性格,当时怎么没去追一下?]
迟月:[……太小了,下不去手。]
阮苏:[?]
迟月:[听说还在读书,反正年纪挺小的,我安心当个姐姐粉就行了,如果我再小个几岁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她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
迟月:[突然反应过来,你可以去追啊!]
阮苏:[?]
迟月:[目测你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而且你长得也显小,又漂亮,我觉得你有戏!]
迟月:[而且,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想谈恋爱了?]
她想一出是一出,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的绝妙,开始喋喋不休地给阮苏推销起来。
阮苏有些哭笑不得地发了个语音过去:“是你喜欢的类选诶,我们的喜好不一定一样。”
迟月:[那是因为你没见到他,可惜他之前演出的时候我都没拍照,不然就能让你看看了。怎么给你形容呢?静时像山上雪,唱歌的时候又完全是另一副模样,野得要命。]
她这个描述,阮苏脑海里突然映入陈在野的脸。
阮苏:[怎么还文艺起来了?]
迟月:[在安利儿子。]
阮苏:[刚刚不还是弟弟吗?]
迟月:[……你是不是不上网?]
迟月:[对了,你看演出名单了吗?说不定今晚是他们来呢,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
阮苏本来还有些兴致阑珊,被迟月这么一顿夸奖,倒真的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们挑选的位置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桌上酒水堆成一片,阮苏听见她旁边两个老师正在讨论司马迁父亲对他文风的影响。
她揉了揉额头,难以相信竟然有人会在酒吧里谈论这种东西。
趁大家不注意,她偷偷溜了出去,又给迟月发了条微信:[节目单在哪里哦?]【穿】
【书】
【吧】
迟月:[门口,你看一下,门口应该有个小黑板的。]
阮苏:[好的。]
她收起手机,身后有个人大抵在和朋友玩闹,向后跑时不小心撞到了阮苏,她整个身子往前一个趔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
然后那双手的主人在看清她的模样之后,手指往下滑了几寸,颇为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黎应南眼睛含笑,嗓音腻人,他看着阮苏,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跟到了这里?阮苏,你承认吧,你还是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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