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枪先练眼,练武先练心。你心思敏捷,但心浮气躁,正应了你这年纪。当年家父教我道家二气,也教八卦拳法,可惜只学得皮毛。等后来心思沉稳,再想要学,却没了机会,终究被游手好闲误了事。”风正义一斗烟吸完,还在那片石板上使劲地敲着烟斗,“练武之人,尤重心机和眼力。眼力好了,对手出招再快,在你眼里也如入泥潭。若是眼力大成,便可如刀似剑,直入心门,于瞬息之间摄人心魄。”
“我也要学那八卦掌,道家的气!我要拜你为师!”乔说。
“你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风正义似乎被乔惹着,一口烟呛着,大声咳嗽不止。
乔见风正义咳嗽,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赶忙帮助捶背,却被风正义喝退。只好又端正身子,练那眼力。
不过半晌,眼睛生涩,流出泪来,便伸手去揩,惹得风正义白眼。
“练武之人,并非以何为战,而是为何而战。你可知晓为何而战?”
乔挠头,一时答不上来。
“你若不知这武学何用,休要再提学武的事。我若教你武功,你拿去伤了人,才是缺德事。我风二爷还不至于蠢到这样。如果你非要学这枪法,也不是不可。因为这枪只有这么一支。”风正义说话轻巧,但用词严厉,应是担心乔天性顽劣,惹是生非,话锋又转,“还是不教的好。”
“为什么不能学,你为什么又不教?”乔着急,一双眼睛泛红。
“所谓杀器,为夺人性命。入道之人御器,器为所用;若心痴迷,器则御心,心不堪用,能入邪道。你不知为何而学武,不入道,我自然不能教。”
“我父亲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从前的事,但昨夜却说了许多,还提到一个将军,唐伯寅。”
风正义正襟危坐,并不搭话,只是望着台前铺成的雪。
“还说要我多学习知识,为国奉献,做有志气的青年!”乔见风正义毫无回应,生怕乔春生弄错了风正义和唐伯寅将军之间的渊源,连忙转过话题。
其实风正义一直都认真听着,突然听到唐伯寅将军被乔说起,心里竟然有些宽慰。
他低头抽烟,烟雾升起,如一场幕布将他的脸罩住。
英雄早已无名,历史盖过真容,譬如唐将军。
仰龙山一战过后,风正义跟随唐伯寅南征北战,一路凶途。等到国共内战,将军卸甲,他本想追随归乡,不想身入泥潭不可自拔,从此天涯不同路,各求自保。至于往后遭遇,不堪多言。
“我知晓你的故事!还知道唐伯寅将军是被错杀的!”乔见风正义毫无回应,突然大声说话,急红了眼睛。
风正义饶有兴致地看了乔一眼,看着他迫切的样子,突然觉得乔愣头愣脑,真是可爱。仿佛自己少年时候,不依不饶的模样。他颔首间,微微点头。
乔一时着急,便将乔春生说给他听的故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你父亲是谁?”风正义从烟雾里露出脸来,突然问道。
“父亲姓乔名生。母亲叫刘鸢!”
“刘鸢?”
“母亲刘鸢,是李云州的外甥女。你救过她一命的。”
“李云州?”风正义收敛笑容,喃喃道,像是还在记忆里寻找。
乔在眼里,以为舅爷和风正义并不相识,心里顿时空落落的。【穿】
【书】
【吧】
乔哪知道,风正义不但识得李云州先生,更记得乔的母亲刘鸢,只是往事突然被挑起,神往过去。www.chuanyue1.com
当年仰龙山一战,风正义带领余部退出战场,不光是因弹尽粮绝,更是因为伤员伤重,若不施救,必定一命呜呼。风正义无法,只好就近寻得一户人家安置。
那时李云州刚刚回乡办学,正好在山脚辟得一间草房,风正义与李云州就此巧遇,也见到了年龄尚小的刘鸢。
开始时李云州见是一伙国军,心中有恨,闭门不见。
风正义怜惜战友性命,破门而入,遭了先生一顿呵斥。说的是国民党不为民利,火烧长沙,虽抗战却萎靡退缩,致举国长夜云云!
后来问起,显然是同情胞姐身死,依然怀恨在心。
风正义心知理亏,只得低头恳求。
李云州见性命攸关,不能拖延,便要求风正义一众都脱了军装进屋。
风正义领会先生乃孤傲之人,只得依言。
原来李云州先生虽攻文理,也读医学,对于救伤之事非常在行。繁忙一夜,伤员尽数脱离危险。
后来,李云州还将伤员藏于家中地窖,防范日本搜查,好心照顾至伤愈归队。
风正义临行前和先生谈起国家,先生高见,特别是在请教国民党怎能战胜时,便提到兵为何用的要义。
先生爱恨憎明,令风正义印象深刻。
“不记得了。”风正义回过神来,对乔轻描淡写地说道。
乔希望能从风正义的眼里看到些什么,但那里仿如一口深井。
乔低下头去。
“还听说过什么?可还有理由让我教你功夫的?”风正义看在眼里,有不忍之情,慈祥地道。
乔将传言都细细说了,不漏一点,只听得风正义哈哈大笑。
当提到梅姑娘时,笑得更欢。让乔一时怀疑那些都不是真的。
“传言,都是传言,做不得数!”风正义慨然起身,背手而立于当前,好像身背突然变得挺直。
乔跟着风正义远望群山,被一片浮云吸引,缓缓朝着山头而来。
此时风正义似乎作出一个决定,抬手指着天空道,“天上有青云,我辈当登临。乾坤不堪物,只向战中行!”
乔听在耳里,不解其意。
风正义侧头问他可知出自谁人之口,乔摇头。风正义不语,只是抬头望着天空,思念着唐伯寅将军,也思念唐将军教诲。
此时日头过顶,山峰叠起,一眼望去千里。
“我教你些功夫,你自然要学那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否?”风正义轻声道。
乔转过头来望着风正义,没想风正义态度转变,一脸欣喜雀跃,重重一点头。
“可知怎样算是顶天立地?”
乔摇头不语。
“天地有高低,守节且忠良;日夜有明晦,无私而勇为。”
乔点头。
风正义从屋中取出步枪,立于身前。
“今日教枪,不是教给你开枪杀人的手段,往后不能用,更不能说,你当心否?”
“好!”
乔求之不得,当然说好。
“用枪先练拆枪。越简单的枪支,越是耐用。”
风正义手搭在枪托上,手如巧簧,眨眼功夫便将枪拆得稀烂。乔看在眼里,啧啧称奇。等风正义又将枪装好,交到乔的手中。
乔双手捧着步枪,一时受宠若惊。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风正义催促,幸好乔心思细密,看见便学到,虽然花了半个时辰,但终于还是将枪组装好。
风正义赞许地点头,便靠着梅花树仰望天空。恍惚间突然感到精神震荡,惊觉醒神,但等他凝神体悟,又觉得四周空荡。
他回转神来,坐起身子,茫然地看着乔。
天高云淡,偶有鸟群飞过,如在和时光竞赛。
如果两人能预料到,一年后不久的一天,中国屯兵40万直指越南,一场站争随即打响,不得不说,乔从风正义手中接过步枪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和战争撞击在了一起,如同坚强的中国人民被迫再战而作出准备的一次巧合。
战争与命运的车轮按惯性运转着,在向前,在等着乔。
风正义静静地看着,思绪又飞回三十多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想着被乔提及的关于唐伯寅将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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