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样不一般的交情呢?
瓦格纳说,他的血契伴侣曾经出过一场很严重的事故。
“出血量太大,我要转化他都做不到,他没有那么多血液来完成转化,必须先治疗。”瓦格纳沉醉在回忆中,说,“那天和今天一样,下着雨,我放出去数个求救的消息里,只有关先生回应了我。”
部分吸血鬼的血液有特殊的修复能力。
越是年长的吸血鬼,能力越强。
他们的血液珍贵,不止能拯救生命垂危的人类,还让众多试图强化的血族垂涎,一不留神,就极易陷入精心准备的圈套里。
雨幕中关珩趁夜而至。
古早吸血鬼的血液涌入洁白器皿,再送到灰白的嘴唇边,硬生生将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拉了回来。
“可以说,我和爱人后来的几十年都是偷来的。”瓦格纳道,“因为这件事,我始终欠着关先生天大的恩情,不知道要怎么回报。”
宁秋砚不信瓦格纳会有这样突然的觉悟。
他指出:“先生既然愿意帮你,就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回报。”
见瓦格纳朝自己看来,宁秋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瓦格纳银色的眼珠仿佛玻璃珠,很难从中找到什么情感,宁秋砚也很难将他与李唐口中的那个痴情人设联系起来。被这样看着很不舒服,宁秋砚刚打算要提出离开,瓦格纳却再次幽幽开口。
“你说得没错,关先生的确不屑于什么回报。”瓦格纳说,“但是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仿佛强调般,瓦格纳加重语气:“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血契伴侣,尤其是……像你这样忠诚专情的人类。为了永远留在他身边,你甚至不惜想要转化,我非常欣赏你。”
宁秋砚:“……”
他立刻确认了瓦格纳有在监视他的日常生活。
至少黑进了他的电脑。
瓦格纳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虚无处:“没有人知道我最后悔的事,其实就是放他走。”
瓦格纳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自己的血契伴侣。
放他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放任他老去,放任他离世的意思吗?
这么看来,瓦格纳并不像李唐的故事里那样甘之如饴,至少,他是希望对方能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的。
瓦格纳再次看向宁秋砚,已经收起了刚才语气中流露出的情绪,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评价起关珩:“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你,我还根本不敢相信关先生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情感。我认识他几百年,只觉得他的心思就和大海一样难以揣摩。怎么说呢,他和所有的吸血鬼……不,是和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他好像根本没有软肋。”
宁秋砚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关先生太无懈可击。”瓦格纳说,“他有过最忠诚的拥趸,也有过最彻底的背叛。上一次血监会大洗牌,有多少追随者想要吸他的血……要知道那些都曾经是他的心腹,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人。到了那一刻,为了一口血反目,他们竟然能生生地扒下他的一块皮。我没见过那种丧心病狂的场面,也没见过那种程度的冷静自如。”www.chuanyue1.com
“关先生像没有心,连眼也不眨,抓着一具具躯体,就那么撕下他们的头颅。”
“我以为对他来说,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他。”
“你想说什么?”宁秋砚问。
瓦格纳:“谁能想到几百年后,他身边多出一个陆千阙,又多出了一个你。”他问宁秋砚,“你觉得,他是更在意你,还是更在意陆千阙呢?”【穿】
【书】
【吧】
瓦格纳行为模式叫人捉摸不透,谈话也是故作高深,云里雾里。
宁秋砚不会受这样的挑拨,回答:“都很在意,因为我们是家人。”
瓦格纳眯了眯眼睛:“看来你也不知道呢……我们来试探一下好了。”
宁秋砚站着没动,却马上变得警惕,像一只误入领地的小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什么意思?”
瓦格纳:“别担心,只是请你在这里住一晚。”
宁秋砚愠怒:“你把我骗过来是想要软禁我,根本没打算告诉我陆千阙的信息。”
“请不要冤枉我,我只是提过可能会给你一些线索。想不想要,就看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了,不想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瓦格纳道,“而且我是真心想要给你一些永生的建议,也算是补偿当年留下的遗憾,还给关先生一点恩情。”
宁秋砚根本不信,要不是听到瓦格纳依然在说线索的事,现在就抬腿走人了。
他神经紧绷,紧紧盯着瓦格纳:“你想怎么样?”
“关珩在意陆千阙,却不肯以‘幻乐’交换。关珩在意你,却又不赐予你永生。”瓦格纳很坦然,“对你和陆千阙两个人到底谁对关珩来说最重要这一点,我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你们?”宁秋砚不解。
瓦格纳和谁?
小公寓的门打开了。
一个东方男人走了进来,面容温和,长发披在身后,看起来比关珩要年长。
宁秋砚慢慢地睁圆了眼睛,他上次在俱乐部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叫秦惟之。
*
情形很诡异。
或许算得上是危险。
宁秋砚身边是疑似主导整件事的瓦格纳,面前则是不明用意的秦惟之。他是关珩口中“无足轻重”的过客,是关珩父亲的幕僚,是一位没有姓名的故人。
宁秋砚第一次见到秦惟之,他就和瓦格纳在一起,看来两人关系不简单。
此时,宁秋砚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千阙失踪后关珩曾给瓦格纳打过电话,当时瓦格纳在电话对关珩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意有所指地说:“断肢残臂……和您作对的人,行事倒是很有您的风格。”
那是赤-裸裸的暗示。
如果那么做的,那正好是一位故人呢?
宁秋砚看向秦惟之,只觉得汗毛倒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霎时如坐针毡。
“又见面了。”秦惟之彬彬有礼地对宁秋砚说,“没想到你还留在关珩身边,看来你倒是通透。”
他指的是上一次曾提醒过宁秋砚有关于毒素臣服的事,看来像是好心提醒,没想到并没有起什么效果。
只是不知道他所谓的“通透”,究竟是夸奖还是讥讽。
宁秋砚:“……”
有的事逃不过,有的人也避不过。
与其缩在安全的巢里,不如弄清楚对方到底要什么。
见宁秋砚愿意留下来,瓦格纳居然心情不错地翻出一个棋盘,邀请和宁秋砚下棋,以此来打发时间。
宁秋砚不会下棋。
不想,也没有兴趣和瓦格纳切磋。
“那你平时晚上和关先生都玩什么?”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明明有秦惟之在,瓦格纳偏偏要和宁秋砚往来,而且提到关珩的次数格外多,“总不会每天都日夜分明,错开作息吧?”
宁秋砚:“……”
秦惟之看着宁秋砚。
夜晚能和关珩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
无论是看电影,散步,还是拼拼图,都是属于很他们两个人很私人的事,每一件宁秋砚都不想和他们分享。
他挑了两件回答道:“打过桌球,也打牌。”
“打牌?”瓦格纳来了兴趣,“不知道关先生的牌技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传授一些经验。那我们就来打牌吧。正好三个人,玩点简单的。”
秦惟之单手托腮,目光从上而下将宁秋砚打量,也很有兴致般说:“打牌……赌什呢?打牌没有赌注可没有什么意思。”
“你想赌什么?”瓦格纳煞有介事,好像真是为宁秋砚考虑一般,“小宁还年轻,又是临时被请来这里,人家可没有什么东西和你赌的。”
“我最近刚好有一些疑惑。”秦惟之道,“你叫小宁是吧?小宁,我们来赌答案,赢家提问,输家不准撒谎。”
宁秋砚鼻尖出了一些细汗,却忽然抬头看向他们,问道:“随便问什么都可以?”
这时候他也不急着离开了。
秦惟之点头,回答:“当然,只要你赢了,随便问什么都可以。”
他们让宁秋砚洗牌。
被两双冷冰冰的眼睛注视着,宁秋砚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的镇定。
那双少年人的手错开牌面,洗牌的动作不甚熟练,但不慌不忙,从你冷静的侧脸上仿佛能找到一点关珩的影子。
宁秋砚不是不紧张。
确定要留下来以后,他更多的却是心不在焉。
思绪总是偏远,比起当下的处境,他更想知道关珩现在在做什么,是已经回黑房子吗?还是正派人到处找他?
这样注意力不集中的结果是第一把宁秋砚输了,秦惟之不加掩饰,问得单刀直入:“这一次关珩叫来帮忙的,都有什么人?”
这是机密,秦惟之显然没打算进行虚与委蛇那一套。
他们不是朋友,用不着兜圈子。
宁秋砚猝不及防,直觉就想回答不知道。
话说出口之前在喉咙里转了转,他明白过来,现在自己不知道对方都有多少情报,完全不配合极有可能惹恼了对方,便斟酌着回答道:“有德山和约书亚。”
反正德山和约书亚来时并没刻意低调,宁秋砚在血族内网上看见了一些他们的消息,应该是血族都有耳闻,此时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
“还有呢?”
果不其然,秦惟之瞳孔收缩,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两位客人的到来,继续不客气地追问。
“别的都不认识。”宁秋砚硬着头皮胡扯,“我每天上学,很少和别的血族打交道,就算见过也说不出他们的名字。”
秦惟之又问:“那除了德山和约书亚,还有谁是从北极圈来的?”
宁秋砚:“北极圈?”
“对。”秦惟之说,“或者,你有没有注意到有谁蒙着脸,穿着灰色的袍子?”
宁秋砚立刻想到了李唐提到过的那个的最古老的血族。
那是传说中转化了关珩的人,来自北极圈,穿着灰色袍子,面容成谜,性别成谜,是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
秦惟之为什么问这个?
见宁秋砚不答,秦惟之洗牌的动作停止。
他表情没怎么变,语气也是,却比刚才莫名多出几分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见过这样的人?”
一旁的瓦格纳适时开口:“好了,秦,公平起见,你已经问了超过一个问题,慢慢来,想知道什么就再赢一把。”
宁秋砚没想到瓦格纳会开口解围,但是他并没有想要感谢对方的意思。
瓦格纳也不在意。
第二把宁秋砚是赢家。
宁秋砚想了想,选择直接面对秦惟之。
“我知道你曾经是关先生父亲的幕僚,后来是因为什么闹翻了?”
秦惟之不意外宁秋砚会把他出现的事告诉关珩。
他反问道:“怎么,关珩没告诉你?”
宁秋砚没有退缩,也没有被他吓到,指出:“这不算是一个答案。”
似乎觉得人类和吸血鬼针锋相对很有意思,瓦格纳低低地笑了起来。
只有被保护得很好,恃宠生娇的人类才敢这样吧。
秦惟之没有理会瓦格纳,看了宁秋砚几秒钟,特地放缓语速说道:“为什么闹翻……我想,大概是因为再亲近的人到最后都免不了互生嫌隙,太过了解对方,也太容易伤害对方。毕竟没人会喜欢在这世界上有人保留着自己最邪恶的秘密。”
宁秋砚蹙眉:“邪恶的秘密?”
秦惟之说是,还说:“你的关先生,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
宁秋砚又追问:“例如?我一点也不觉得先生邪恶。”
这样的维护有点幼稚,像小孩偏执地信任最亲近的人。
“我不介意向你举例。”秦惟之作出不与小孩一般见识的态度,无声无息地放下了牌,“你确定想听吗?我可不想我说了以后,你又说我是在撒谎。”
宁秋砚无法反驳。
的确是这样,不管秦惟之说什么,他都自然而然地会站在关珩的一方。
所以秦惟之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
秦惟之却信手拈来般:“例如战时屠营,你想听吗?”
宁秋砚说道:“你也说是战时,上战场抵御侵略者,保家卫国,怎么算是邪恶?”
“如果是难民营呢?”
秦惟之扯了下嘴角。
“主将战败后携军逃跑,营中只剩伤残老兵和收留的难民,这百余人不过都是弃子,大可以俘虏。我们的士兵围着营地放了一把火,活生生地将所有人就地烧死。大火里惨叫不止,不乏老弱妇孺,无人敢多看上一眼。”
“关珩下的令。”
“他亲自守在高处,眼睁睁看着,守到百余人都成为一片灰烬。”
宁秋砚听得蜷缩了手指。
他曾经在图书管理查阅过庆朝的历史,也听过关珩提及那一次出征。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竟还能听旁人再提及这件事,以不一样的叙述角度。
“战场上哪有善良和仁慈,敌来我往,多数时候都是以牙还牙,威慑而已。”瓦格纳说道,“而且,万一其中有奸细呢?”
秦惟之将长发挽至而后,说:“的确这种可能。”
瓦格纳耸肩,不再多言。
宁秋砚没那么容易被一段话影响对关珩的感觉,大着胆子反问秦惟之:“你的意思是,关先生比较邪恶,你比较善良,所以你和他分道扬镳了?”
上次在俱乐部见过宁秋砚,秦惟之只知道他是个年纪很轻的人类,还是个学生,以为很好拿捏,却没想过他提的问题会这么刁钻。
“当然不是。”秦惟之对他有了一丝兴趣,“小孩,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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