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夏长泽还记得,那晚被纪寒食抱着、踩着草海走出来的路上,小橘灯边,一路都有萤火虫相随。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跟在他们身后,如同地面上升起了璀璨星河。
“好看吗?”纪寒食问他。
夏长泽:“好看。”
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问你啊,以后还敢不敢再让我的宝贝小妖怪随便受伤了?”
夏长泽乖乖摇头:“不敢了。”
他……有在反省了,是真的有在反省。
纪寒食那边暗暗得意,心想狠狠心还是对的。事实证明小孩子吧……果然是应该严加管教才对。这不?小妖怪那么拧巴,这揍一顿之后啥毛病都没有了。
乖得很,软绵绵,说什么都肯听。
肩膀上,隐隐听得到夏长泽正趴在他肩头数萤火虫,一、二、三……数得很小小声。
那呢喃让纪寒食莞尔,他一只手抱累了,换了只手抱他,顺手拿起小妖怪的小爪瞧了瞧——
“啧。”
伤痕虽比鲜血淋漓时好了不少,可还有些狰狞。
心疼,不高兴。
怀里小东西听到了他的不满,扭了扭身子,小小声道:“其实寒食哥哥,就只是划了一下下而已,不要紧的,我伤好得那么快。”
纪寒食:“……”
他更加不高兴了——这孩子简直!马上把小东西放地上,继续教育:“刚刚才答应得好好的,伤好的快以后也不准随便再伤了,你怎么又不当一回事了?”
夏长泽:“可是……”
可是,真的好的很快啊,没关系的。
纪寒食望天。心想又得教育,干脆站定从背上把弓拿下来递给他,皱眉伸出自己一只手:“划。”
小东西愣了愣。
随即惊恐万状,拼命摇头。
“我伤也好得很快,指不定比你还快,”纪寒食眯着眼睛贴近他的小鼻子,“划!”
小东西赶紧继续拼命摇头,把弓弦护得像命一样,差点没整个儿长在那张弓上:“呜,不要!不行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
“寒食哥哥,”小东西都快哭了,“我、我舍不得。”
“舍不得?”
嗯,舍不得!
萤火光下,纪寒食古铜色的手臂肌理很是好看。这样修长的手,夏长泽怎么也不想它上面多一道疤。
纪寒食:“你舍不得划我,却舍得弄伤我最宝贝的小妖怪?我最重要的宝贝,你下手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舍得?”
夏长泽哑口无言,低头纠结了一会儿。
“你啊,”纪寒食无奈揉揉他的头,用力捏了捏他皱起的眉心,“看着小小一只的,脾气却那么拧巴。”
“来来,教你个土办法啊,这还是我师父以前教我的,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你就坐下,先吸气,吐气,然后……”
他说着,忽然挑了一小缕夏长泽的黑发出来。
把他摁在身前,开始替他编麻花辫子小尾巴,编呀编,编呀编。
夏长泽:“……”
一大群萤火虫就围着他们,在草地上的空中飘啊浮啊,很是好看。
不一会儿,小尾巴编好了。
细细的一长条,纪寒食拿小尾巴尖尖扫了扫夏长泽的脸颊,痒痒的。
“以后再拧巴、不开心,就坐下来自己给自己编个小尾巴。心静自然凉,等编完就不生气了。”
夏长泽:“……”
“要是编完了还不开心,其实哭一哭也是可以的。”
“不,才不哭!”夏长泽转过脸,倔强地摇头。穿书吧
纪寒食笑笑,无奈:“你啊……”
胸口“咚”的一声,小妖怪忽然一头贴了上来,脖子被抱住了,暖暖的。
老妖怪:啊啊啊小妖怪又撒娇,简直受不了。
就真的这么……喜欢抱抱吗?
“那,”他试着问小妖怪,“要是编完了还不开心,就等我回家抱抱?”
小妖怪在他怀里重重点了头,抱了他一会儿,又抬头瓮声瓮气问他:“那,要是到时候……寒食哥哥不在身边呢?”
“那你等我,”纪寒食也没多想,就道,“乖乖编你的小尾巴,等我回家,我肯定会回来的。然后咱们抱抱举高高,放心,我可是从来不骗人的。”
他嘿嘿笑,笑得夏长泽微微低下头。
纪寒食:“呃,咦……”
“小不点,你刚才是不是……”
他家小不点刚才是不是……笑了?
想要看清楚,顺势就把小不点抱起来,还没直起腰,纪寒食就“唉哟~”了一声。
“寒食哥哥?”
老妖怪:“老腰……老腰有点疼。”
夏长泽:“……”
纪寒食:“你真的沉了好多啊,最近是不是胖了?”
夏长泽:“我没有胖!”
纪寒食:“胡说,没胖怎么重了那么多?”
夏长泽:“我……是长高了!”
纪寒食:“瞎说,这才一年半载的而已,别的小妖怪家家的都十好几年才长半寸,你又没比别人多吃什么凭什么这么快就长高?”
夏长泽有些无辜,实话实说:“是真的长高了。”
“胖了就是胖了,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纪寒食掂了掂他,“没事的,胖点好看。哎哟,这都快比一麻袋粮食还要沉了,再这么沉下去,你寒食哥哥以后可要抱不动你了。”
“那……以后换我抱你?”
“哈哈哈你可抱不动我~”纪寒食又把小不点往上提了提,“哇这重量,起码这得有两口袋面吧?!”
当天回了家,晚上爬床,纪寒食怎么看小妖怪的睡衣怎么不对劲。
奇怪啊,之前这衣服……不是大很多的吗?
特别是袖子,小不点穿上时每每耷拉下来一大截,不卷上去时就跟个小幽灵似的。
而如今,手腕露了一小截在外头,脚腕露了一小截在外头。
莫非,小妖怪是真的长高了?
这……这这这……
不对,也没给他吃什么啊,怎么会长得这样快的?!
……
那晚从虎族回来,天气已明显见冷。
半夜里更是下起了小小的雪。此后,月沼最寒冷的隆冬彻底降临。
白雪连天飘啊飘,大伙儿都怕冷。个个成天闭户不出门,有好多妖直接冬眠,整个沼内一片安静。
夏长泽暗地里偷偷开心。大雪封山封门,小小的茅草屋里终于从此就他跟纪寒食两个人相依为命。天真的很冷,就算烧上炭火也不暖和,因而每天除了一起做饭之外,就是吃完了一同钻被窝猫着。
猫在被子里的时候,夏长泽总缠着纪寒食讲故事给他听。
毕竟也算活了将近两百年的妖生,守着月沼一大堆芳邻和之前养过的小徒儿们,纪寒食妖生经验丰富,有说不完的故事。
纪寒食跟夏长泽说了月沼的由来。
他说这片月沼,原本是他师父最早在一片雾瘴之中发现的。
而纪寒食,也是被师父在这一片雾沼中的一块大石头旁边捡到。那时候他还小,后来懵懵懂懂跟在师父身边,一直到长大。
记忆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就只有他跟师父两个人相依为命。
因为师父是在寒食节捡到的他,因而取名“寒食”。又因为小时候曾有段时间,师父赶着去什么地方着实不能带他,便将他送给一对人类老夫妻寄养。
纪寒食童年时,据说长得和人类孩童差别不大。
不过是黑了点,有点儿小獠牙而已。因而那对老夫妇只当他是什么北疆异族的孩子而已,从没想过他其实不是人类。
他的名字本来只有“寒食”两个字,因为收养他的老夫妇姓纪,因而后来他才跟了这个姓。
其它妖类都没有姓氏,只他一个有姓,就是此种缘故。
除此之外,还说了很多很多故事,夏长泽总是听不够。每天挨在纪寒食身边一直听一直听,都还是觉得不够。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心中,缺了什么东西。
就像一个无底洞,再多的关心、宠爱,再多的纵容也还是填不满。
就算明知道这个人是真心对他好,还是恨不能就这样像个废物一样一辈拼命赖着他,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当一只啥用没有、只会卖乖打滚的草包小妖怪。
仿佛只有那样别扭、孤僻,而一遍又一遍这人还义无反顾地疼着他,才能让他真的感到心安。
转眼,入冬已经一月有余。
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夏长泽始终还是没有过够,只愿得春天永远不来。
真是……亏得当初没让他有机会继承天都云锦的天帝之位!若是真叫他继承了皇位,恐怕根本不用魔族入侵,只他一个就足够叫云锦百姓民不聊生。
嫌弃自己。
真的嫌弃。
……
整个隆冬依旧严寒,依旧哪儿也去不了。
纪寒食整天搂着小妖怪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日子倒是过得很闲适快活。却总觉得……小东西这几天,话越来越少。
有点担心是不是他在家里闷得无聊,于是纪寒食努力给他找乐子,开始做手工。
一会削做个竹笛给他吹吹,一会儿又刨个竹松鼠,给小妖怪玩。
隔壁住的筵晟是只竹妖,因而月沼常年缺这缺那,却从来不缺竹子。很快,有了竹松鼠又有了竹猫咪,有了竹小熊又有了竹兔兔。
夏长泽每天歪歪头,眼看着自己床头活灵活现的小摆件一点点多起来,完全可以感觉到纪寒食的良苦用心。
真没想到,这人做饭、家务活都做得挺一般的,干起竹匠活计来,竟能这般的心灵手巧!削什么像什么,各种小动物每一只都憨态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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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兔也可爱,熊熊也可爱。
真好,寒食哥哥果然最好了,真心感觉到了满满的疼爱。
夏长泽对着那些小东西很满足。继而又才知道,他们睡的竹床是纪寒食自己砍的。而床头竹柜,也是纪寒食自己扎的。
再看看这简谱但五脏俱全、全部手工的小房子,不禁怀疑——寒食哥哥是不是什么物件都能自己削出来?
为了验证这猜测,小太子想了想,试着拿纸笔给纪寒食画了几张图。请他试着照着图上的样子,去削一些三十六弦、五十四弦造型繁复的大竹琴。
很快,纪寒食也分毫不差地造了出来。
完工之后,夏长泽正襟危坐,像模像样规规矩矩挑起琴弦,一勾、一弹。
“……”弦音精准,音色竟比天界能工巧匠的精工巧琴分毫不差。
而纪寒食这边,瞧着夏长泽也是满眼的惊喜:“哎,原来小佑你……还会弹琴啊?”
……
纪寒食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月沼最能干、最多才多艺的小妖怪一定是自己家大徒儿庭郁。
又会医又识字,谁也比不过他。
哪想到如今一看,小不点竟也半点不差。
不仅笛子会吹、三弦小琴能弹,竟还能画出图来教他削各种各样从未见过的乐器。乐器做出来后,小不点用它们奏出来的曲子仙音袅袅,远比寻常琴笛要动听、婉转得多。
月沼大妖怪捧着脸听啊听,听得可开心了。
大雪封路虽出不去,但每天都有可爱小妖怪表演节目,觉得自己过得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却不想,琴声飘了出去,弄得全月沼远远近近都听得如痴如醉。
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一堆怕冻又懒的大小妖怪大冬天的全不窝在棉被里躺了,纷纷冒寒跑来纪寒食家串门子。
席地排排坐,只为听丑丑的小妖怪弹好听的曲子。
如此没出两三天,月沼小琴师已名声在外。更没多久,就连外头的小绒鸟、小山猫也踏雪过来听,还嗷嗷吵着要学。
……
夏长泽从来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
更何况,上门学琴的小鸟儿们叽叽喳喳吵得很、小老虎们又笨手笨脚啥也学不会,教也是白教,资质真的比天界的小神仙们差远了。
暗地里,真偷偷嫌弃得不行。
可无奈,每每遇到小妖怪们巴巴眼上门来求教时,大妖怪纪寒食都会高高兴兴开门迎客、自豪脸跟客人炫耀自家小妖怪。
夏长泽虽不喜欢教笨笨的小妖怪弹琴,却偷偷很喜欢这种里里外外给自家大妖怪挣足面子的感觉。
于是乎,只能打起精神,每天小大人模样,手把手教沼内外的大小妖怪们音律。
教得还为严肃认真不说,偶尔弹琴弹累时,还教大小妖怪们画画、拿着毛笔一个字一个字教他们念书识字。
很快,纪寒食家门庭若市,都快挤不下了。
以往,远近众妖听说那只小夏佑,就只知道他是“月沼老大哥宠着的小妖怪”。对其印象始终只有模糊的“很丑”、“好像还算乖巧”和“内向、不怎么爱出门”。
而如今,一冬天的出入往来后,很丑很丑的小夏佑变得背地里天天都有妖偷偷夸。
“丑是丑了点,但小小年纪的什么都会真厉害,人又和和气气的一点也不骄傲,果然是咱们老大教导有方啊~”
“哎呀呀,搞不好也不是真的丑,指不定和庭郁一样原形其实帅气威武得很呢?只是为人比较低调,故意把自己弄得丑一点罢了。不然你想啊,哪儿真能有小妖怪……丑得跟人似的?”
“就是就是!说不定原形还特别好看呢!”
“哎~想当初他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砸坏了咱们村的过冬口粮,要不是老大拦着,指不定就直接绑来煮了汤了。”
“还好没拿来煮汤,咱们老大真是太明智了!”
……
纪寒食当爹操了那么久的心,总算熬到了这天——
自己家古怪、没人搭理的小妖怪变成了受欢迎的、“博学多才小妖怪”。被各种小妖怪前呼后拥,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交不到朋友了!
尤其最近,小夏佑就连以前那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都不见了。
大概因为有些小妖怪实在太笨,很多才艺无论教几遍都不能依样画葫芦,弄得他家小妖怪偶尔也会急到跺脚,控制不住插起腰去凶别人。
久而久之,为人师长的范儿越来越足,瞧人眼神都变得自信锐利了许多。
纪寒食看着小东西气场全开,喜不自胜。
总之,教小妖怪们学琴、学画真是百般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别人都上门来了,纪寒食总是好歹也要尽个地主之谊……没事就要招待一下。
各种糖果点心拿出来,但小雏鸟小老虎他们……可真不是一般的能吃!
不出几天,就把他家过冬的余粮吃掉一大半来。
于是纪寒食一下子被吃到赤贫,家里啥玩意儿也没用了,就剩大白菜。
开始连着吃大白菜,可天天吃大白菜怎么行?自家养的可是生长期的小妖怪啊啊!
那日晚饭又是炒大白菜丝,纪寒食面子都抹不过来了。
“对不起啊小佑,最近顿顿都是白菜,吃得一点油水都没有。”
真的,看,小下巴都吃尖了,纪寒食默默心疼。
“咦?”夏长泽皱眉抬起头,努力回忆了一下,才发现最近确实好像没怎么吃到肉。
但白菜就白菜呗,他本来也不挑食。何况纪寒食常常换着白菜做法,他也没吃厌。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他下巴尖明明是……因为最近又长个了!才不是饿的!
夏长泽近来大概是迎来了生长期,变得无比能吃。
每顿咸白菜要配三大碗白饭,吃得比纪寒食都多,因而更觉得纪寒食的愧疚是丝毫没有道理的——家里穷是穷,也没饿着他啊!
不过顿顿白菜也是真,顿顿没肉也是真。
这边纪寒食心疼夏长泽饿瘦了,那边夏长泽还心疼纪寒食可怜呢——一个被人叫做“馋哥”的人,居然一冬天没肉吃,这也太残忍了吧?
“寒食哥哥,不如这样吧,我……问他们收点钱?”
纪寒食:“啥?”
“沼民就算了,可隔壁羽族的小鸟和林族的山猫他们也总要来学琴,又总爱白吃白喝,我何不收他们点学费呢?”
夏长泽说到这儿,明明还是那个小小的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突然有些像个大孩子。
“收了钱就可以买肉吃了。寒食哥哥,以后换小佑来赚钱养你,怎么样?”
纪寒食:“……”糟糕,作为一只好吃懒做的大妖怪,听到这话后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什么!
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谁能想到他这个“老父亲”捡娃的回报那么高,居然这么年纪轻轻就从此被自家小可爱养起来了。
简直开心骄傲……又略微心情复杂啊!
……
等到快要开春的时候,夏长泽真的开始收银子补贴家用。
其实问每只来学琴学字的小妖怪收的不多,但因为人数多,算起来也是不少一笔津贴。
可明明赚到钱了,从此家里也顿顿有肉了,夏长泽那天却还是见到纪寒食望向窗外时,略微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啊,没事啦,我只是有点担心,因为往年这个时候,雪都应该化了才是。”
他看的方向,是白雪覆盖下的粮仓。被小不点追问,纪寒食也不好再瞒着他:
“只有雪快点化掉,咱们才能赶着把虎王前些天送来的砂甜果种子给下地啊。”
“砂甜果”这东西,算是整个妖界最好养活的果子了。
不用怎么打理,就能长得又大又红又甜,很适合懒懒的妖们来种。
只可惜,月沼的地实在不好,就算是砂甜果在这也只能长得又小又涩又难吃。
但就算小一点、涩一点,至少还顶饿。万一粮食真不够吃时,总还能派上点用场。
“今年这雪,实在是太久不化了。”纪寒食叹道,“果子不按时节种不下去,我真担心这万一储粮到最后不够吃到夏天,大伙儿可怎么办啊?”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风儿吹在脸上清清冷冷的。
夏长泽在窗边站了一会热,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推开门便跑出去:“……我去看看!”
门边的白雪下,泥土被夏长泽翻出来放在手心。只见泥土颜色偏铁锈红。轻轻一搓,土壤便沙子一般干裂细碎掉。
“……”赤贫土,和书上记载得一字不差。
夏长泽愣了愣,暗暗咬了咬最初,很有点对自己感到气恼。
月沼的土地种不出来东西,他明明……一早就知道的!
可为什么,都在这白吃白喝大半年了,都从来没有想到要查查看这土到底是怎么回事?!
妖类不爱读书、又大都天性懒散,成日得过且过,自然很多书没读过、道理不懂,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就种不出来粮食。
但他不一样啊!
夏长泽毕竟曾是云锦储君。虽没真的下过地干过活,但《农政辑要》、《桑田全书》……所一国储君该看的书、该懂的道理,他哪本没看过?像这种土质的问题,又怎么会不知道?
“哎哎,小佑你穿这么薄就出门,当心冻着!”www.chuanyue1.com
纪寒食追出来,拿个带破洞的大花袄给他罩上。见小东西手里捧着泥土,叹道:“其实以前月沼也不是这样的,以前我师父还在的时候,明明种下什么都能好好的长出来的。”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筵晟、千化他们私底下总说,许是流年不利、风水不好,或中了什么邪?”
夏长泽摇摇头:“以前既种得出,说明泥土过去是好的。”
“寒食哥哥我问你,月沼后来是不是遭过什么天灾?比如哪次暴雨涨了水淹了地,或者山崩地震大洪水?”
“咦,你怎么知道的?”
“……”
“是,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师父才离开月沼没多久,就闹过一次大山洪,险些将整个月沼淹没掉。若非庭郁看出天象让大家迁居山上,月沼众妖也不能个个安然无恙,从那以后……”
啊,这么说起来……
纪寒食一怔。好像正是那次山洪之后,月沼的地就再也种不出像样的东西了!
“原来的泥土是好的,但被山洪冲走了,变成山上的赤贫土砂被冲了下来,自然什么都种不出。””夏长泽拈碎那泥土道。
“原来是这样……”
夏长泽点点头,一抬眼,却发现纪寒食恍然大悟的样子,微微张着口,露出尖尖虎牙,看来莫名有点可爱。
“……”
于是夏长泽便背着手看着他的那样儿,暗自欣赏了一会儿。
半晌,才轻咳一声,悠悠道:“寒食哥哥,其实……想要土壤变好,有办法的哟。”
纪寒食闻言表情又惊又喜,又有点不敢相信,紧张兮兮地抓起了自己一晃一晃的长辫子的尾巴稍捏在手里,惴惴又期待地看着夏长泽。
“小佑,真的吗?你有办法?”
夏长泽抬头看看天:“不过,倒也得等雪先化掉再说。”
“希望……这雪能快点化了吧。希望老天保佑,最好明天就全化了。”
他说罢,依照云锦惯例祈福时的样子,举起三指至眉心,恭恭敬敬拜了几下天。
虽是祈福,但夏长泽其实不信这个。毕竟当年在云锦,他曾无数次像许愿。虔诚地、委屈地、心心念念地,可他希望的东西、想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一件灵过。
可这一次,上天就好像听到了他的祈祷一样。
那一天的太阳真的就狠狠照了一整天。第二天,雪全化光了。
第二天纪寒食推开窗户,有些不敢相信:“小佑,说雪化就真化了,你也太灵了吧?”
夏长泽跑到平窗,看着窗外的一片灿烂,也是恍恍惚惚。
真的化了,他的祈福竟有一次应验了。
缓缓的,缓缓的。似乎自从他来了妖界,命运线就从此变了,他过去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特别好的人、特别好的运气,都开始降临到生命里。
他低下头,暗自想着,也许,难过的日子……已经永远地过去了。
以后,在月沼,寒食哥哥身边,一定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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