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据说，当一个人对某件事产生特别的需要或者心向时，会对其产生选择性注意，从而过滤掉其他无关信息。
心理学称之为“视网膜效应”。
陆彦青似乎掉入了这个陷阱里。
自打那一晚他无意识地瞥见林希眸渐趋成熟的身段以后，他不止一次留意到她身体的变化。
她犹如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他无意摘取，奈何花气袭人，浸染衣角。
更要命的是，林希眸本人对此全然未觉。
就比如现在，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半撑着胳膊想坐起来。
薄被顺着脊线又向下滑落几分，难掩嫩色。
祝秘书不知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他见陆彦青迟迟未动，便开口道：“陆总——”
话没说完，陆彦青“嘭”地一声关上门，单手紧紧握住门把手，小臂青筋乍现。
他转过身，面色阴沉，说：“你可以出去了。”
祝秘书屁都不敢放一个，立刻夹着尾巴离开。
不知道林小姐又做了什么，能把陆总给惹成这样……他在心里头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殃及池鱼。
正要开门，陆彦青又说：“你这个月绩效奖金没了。”
祝秘书：“……”
他这条鱼还是遭殃了。
祝秘书小心翼翼地将门掩好，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生怕又踩到雷。
看陆总今天这架势……祝林小姐好运，阿门。
***
林希眸晕晕乎乎的脑子被关门声敲醒。
她看了看散落的贴身衣物，又看了看衣不蔽体的自己，一抹绯红爬上脸颊。
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止不住地猜测陆彦青究竟看到了什么。
指尖顺着身体向下抚过去，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救命，谁能告诉她，他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来？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像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虽说她很喜欢他，但这种情况她完全没想过。
她的脑子已乱成一锅浆糊。ωＷＷ.chuanyue1.coΜ
《圣经》里写的不错，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方知“羞耻”为何物。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了。
她在被子里捂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再一看时间，都三点多了。
都怪床太软、空调太舒服，她睡个午觉竟睡到了这个点儿。
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林希眸磨磨蹭蹭地穿衣服，上衣纽扣拧得严丝合缝，裙子拉链拽到头。
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琢磨着是否该当做无事发生。
踌躇好半天，她鼓起勇气推开门。
陆彦青纹风不动地坐在办公椅上翻动一本册子，漠然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的痕迹。
她怯怯地开口：“小陆叔叔。”
那本册子被扔上桌，滑到她面前。
定睛一看，正是她的数学暑假作业。
林希眸愣住，这、这这这就被他发现了？
陆彦青淡淡开口：“解释一下？”
她低头揪着裙摆，一只脚向外侧歪了歪，又恢复原位。
看样子，他也想当做无事发生。
问题是，她现在面临了一个大麻烦。
“小陆叔叔，数学作业太难了。”
“这就是你找别人给你写作业的理由？”
“当然不是……”林希眸无力地辩驳着，“我怕作业完不成，会惹你生气。”
“这就不会惹我生气了？”陆彦青冷道，“希希，我跟你说过，做事情之前，要先考虑后果。”
她不说话了，横竖是她不对，怪她自己想偷懒，还被他抓了个现行。
陆彦青问：“数学有这么难？”
她恹恹地答：“对我来说是。”
他以手撑额，眉目森冷，似在思索。
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力道很轻，却令她发憷。
“如果实在学不上，我给你请个老师。”
“……教我数学么？”
“不，”他说，“辅导SAT。”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林希眸当场呆滞。
SAT算是美国高考。
美国？他要送她去美国读大学？他要赶她走？
“你英语好，SAT数学不难，你可以拿高分，去美国读很好的大学。你妈妈也在美国——”
“我不！”林希眸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去美国。”
她万万没想到，就因为她找人帮写无关紧要的暑假作业，他竟要这样惩罚她。
“希希，这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林希眸愤然，“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你不肯学数学，也不肯去美国，”陆彦青平静地总结她的观点，反问她，“那你想去哪儿？”
语气平淡，话却很重，直切要害，不给任何回旋余地。
林希眸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陆彦青是在敲打她——想留在国内必须学好数学，否则就滚去美国读书。
这好比让她在两个烂桃子里面挑一个不那么烂的，除此以外，她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肯定很生气，但不至于气到将她赶走。只要不把她送走，什么都好商量。
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当然，除了数学题。
林希眸斟酌一番利害，选择服软：“小陆叔叔，我知道错了。我学还不行么？你别生我气了。”
陆彦青没有理睬她。
平日里对她太过娇纵，以至于她从不把他说过的话当一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
林希眸急得绕过办公桌，抱着他的胳膊继续撒娇：“小陆叔叔……”
他一言不发将手臂抽回，眼神里有警告的意味。
林希眸不罢休，继续去抱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小陆叔叔，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她在他身边那么久，他不曾舍得动过她一下。她料定他不会打她，才故意这么说。
谁知，这次陆彦青偏偏不遂她的愿。
他眸光冷峻，鼻尖逸出一丝冷哼，说：“你以为我真不会打你？”
林希眸秒怂，松开他的胳膊，默默往外退了一小步。
她四下看了看，这间办公室里没有鸡毛掸子、苍蝇拍之类的揍小孩专用工具。
再看陆彦青，他此刻面色冷硬，相当不近人情。
于是她破罐破摔地往办公桌上一趴，脸埋在胳膊里，纤瘦的腰身微微下凹，像是要英勇就义一般，说：“小陆叔叔，你打我吧。”
这姿势暧昧得有些过分，红黑相间的格子裙下像是藏了一颗青涩的蜜桃。
陆彦青无语，一个大男人打十六岁少女的屁股，成何体统？
他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无意还是刻意。
他不悦拧眉，厉声道：“希希，你给我起来。”
她不肯，说：“你说过要打我，说话要算话。”
得，这是讹上他了。
“快起来。”
“不起。”
说罢，她的脚很配合地跺了两下，裙摆荡过细嫩的大腿。
要论耍无赖，谁能耍得过她？
办公室的座机响了，一个女声提醒道：“陆总，三点半的会议，时间已经到了。”
“推迟十分钟。”他说。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林希眸这个小麻烦。Μ.chuanyue1.℃ōＭ
“你居然要打我十分钟？”她控诉。
“希希，我不打你。”他无奈。
林希眸维持着姿势，不依不饶：“不打不是男人。”
陆彦青不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起身，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从桌上拎起来，摁进他的座椅里，紧接着他握住两侧扶手，将她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内。
“希希，你乖一点。”他嗓音低哑，眼眸深沉，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底拓下一层薄影。
浮动的气息吹拂过她脸侧的发丝，很痒。
她一阵心悸，偏过头去，小声埋怨着：“是你说要打我的……”
“我没说过。”
“那你以后也不准打我。”
“我不打女人。”
林希眸咬着下唇，清泠泠的眼里隐隐有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说：“不准送我去美国，我不想去。”
一想到他说要送走她，她是真情实感地落泪了。
陆彦青想替她揩去眼泪，手伸出来，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他低声道：“不送。”
她这才释然。
“小陆叔叔，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竖起三根手指头表决心，“我发誓，以后自己写数学作业。”
她把数学作业册和草稿本拿过来，又说：“我现在就把今天的题重新做一遍。”
陆彦青不说话，算作默认。
即便是胡闹，他也拿她没办法。
林希眸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作业。
陆彦青看着她，方才卧室里玉体横陈的画面忽又浮现。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
两人心照不宣地无视了那场小小的意外。
林希眸乖了许多，她每天老老实实地在陆彦青的办公室写作业，还要送给他检查。
本以为他只是看看完成情况，没想到他敛眉垂眸，指着一题，问：“这题为什么选A？”
“不是A吗？”她秀眉紧蹙，一分钟后，豁然开朗，“哦，选B。”
“选B？”他反问。
“那选C。”她怂了。
陆彦青乜她一眼，她再度怀疑人生，声音弱弱的：“……选D。”
他冷道：“你怎么不选E？”
她惊了：“选项里有E吗？我没看到啊。”
册子敲上她的小脑瓜，说：“脑袋瓜里天天想些什么？”
她小小声道：“想你啊。”
陆彦青：“……”
林希眸见他沉着脸，怕他又要敲她，便抱着头。
谁知他拿了一支笔，在几何图上虚虚地画了一条辅助线，说：“你再看看？”
她又琢磨了一阵，终于懂了：“选C。”
这天发生的事，犹如一滴落在石上的水。风一吹，日光一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像是没有发生变化，却又在悄然间改变了什么。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到了周末，陆彦青带林希眸回父母家中吃饭。
他父母家在北城近郊的一处庄园，驱车要一个小时左右，林希眸不常去。
当初曾悦让陆家代为照顾她，陆家碍于两家交情便答应了。
这些年，他父母对她的态度，就像普通长辈对不熟小辈的客套，不功也不过。
夜色苍茫，群山环抱，偌大的庄园中央矗立着一座宫殿般的别墅，灯火辉煌。
两人下了车，一起进屋。
赵琼英思子心切，特意在客厅等陆彦青。
她保养极佳，穿着得体，年近六旬却瞧不出岁数，一套水头上好的翡翠首饰衬得她贵气十足。
陆彦青叫了一声：“妈。”
赵琼英笑着看向儿子，“彦青，回来了。”
林希眸主动打了个招呼：“赵奶奶好。”
赵琼英注意到她，很是惊讶。
她今天穿了一身薄荷绿的连衣裙，腰身束得盈盈一握，整个人像是抽条的柳枝，分外清新靓丽。
“哟，希希呀。好久不见，要成大姑娘了。”赵琼英说。
林希眸腼腆一笑，和陆彦青一同坐上沙发。
陆长隆从楼上缓步走下，见了林希眸，亦是惊讶：“这是希希？我差点没认出来。”
走近了看一眼，他又说：“她跟她妈妈年轻时有七分像。”
赵琼英道：“可不是么？我刚刚就想说了，以后希希长大，肯定很漂亮。”
林希眸听了这话，没有吱声。
血缘这种东西是没法斩断的，即使妈妈不要她了，即使她讨厌妈妈，她却依然长成了妈妈的模样。
多么讽刺。
赵琼英感慨一番，说：“当初彦青带希希回来的时候，她才这么高一点儿。”
她用手比了一个高度，又问：“现在个头多高了？”
陆彦青说：“一米六。”
林希眸纠正道：“是一米六一。”
赵琼英笑：“你年纪小，还有长高空间。”
佣人上了茶，林希眸捧起装着热茶的瓷杯，小心地吹着气。
陆彦青：“翟叔叔还没到么？”
陆长隆：“路上堵车，快了。”
赵琼英：“你翟叔叔的闺女今晚也过来，她今年刚硕士毕业，跟他爸一起回的国。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今晚可以多聊聊，互相——”
林希眸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顺着衣领淋下去，前胸和大腿的布料顿时洇湿了一大片。
陆彦青立刻夺走她的茶杯，佣人赶忙送来冰毛巾，林希眸把裙子掀开一角，雪白的肌肤被烫得通红。
佣人要替她敷毛巾，毛巾却被陆彦青接了过去，直接盖到她裸露的大腿上，热痛的感觉被冰镇。
陆彦青扶着她的肩，问：“怎么样了？”
林希眸小声说：“好多了。”
赵琼英吩咐佣人：“小春，你带希希上楼换件衣服。”
名唤小春的女佣走上前来，说：“少爷，还是让我来吧。”
陆彦青松了手，林希眸被搀扶着离开。
走到楼梯处，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很想知道，翟叔叔的闺女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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