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杜若与芷钰大早就来了芊苑。满目春色有些许繁乱,可总是给杜若一种熟悉感。
芷钰终于回了家,心情更是雀跃得很,笑道:“杜公子,我去取师父的修剪用具,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我陪你一起吧。”
芷钰小跑着欢快回应:“不用麻烦公子,师父之前就常常躲懒让我来修剪花草的。”
“那你去吧。”杜若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知是因这满园春花烂漫的快乐,还是知道这梅衣公子总是躲懒让五岁小儿帮忙做事的玩笑。
他循着这花间小径慢步,不知不觉地就进到了书房。
刚进书房就看见一幅丹青,这幅画上的男子十分清秀俊逸,身着一身红衣,手执一枝梅花,腰间佩着一块玉,神色很是欢愉。虽总是觉得熟悉,但既是故友,杜若便也不再在意了。
进入书房,一股奇香萦来,清冷傲世,似于云上。
芷钰拿来工具后便一直在找杜若,这才在书房看见他,问道:“杜公子,你怎么到师父的书房来了?”m.chuanyue1.com
“这画中的男子是谁?而且这里是什么异香?”
“自然是我师父咯,这香气也是从这画中来的,这是师父的友人所绘,是师父最喜欢的一幅画,师父特意将云萦之香浸入画中,这画自然就散发云萦香气了。我也好久没有闻到师父的香气了,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才回来。”
杜若看着这幅画,伴着云萦的香气好像看到了这画中的场景,这男子拿着这枝断梅对他笑,就像那春日的光,洒入眼中,不自觉笑道:“原来如此。”
两人从书房离开就开始修理这满园的花草了。芷钰递给杜若剪刀,道:“公子帮我打理高处的花吧?”
“好。”
看这小子修剪的样子甚是娴熟,定然他那个师父没少躲懒,杜若更是心中好奇:“你与你师父一直住在这院子吗?”
芷钰一边干着活,一边应着话:“是啊,自我记事起就与师父一同住在这院子里。公子你也总是来的,还常常与师父一起练剑,惹的院中的这一树花都落下。”
“是吗?原来我与你师父的关系如此亲密。”杜若看着眼前一树梨花,心里又涌上一丝欢愉。
经过了一早上的努力,两个人终于是把芊苑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两人坐在亭中休整,芷钰忽然凑过来,偷偷说道:“杜公子,我们今日喝师父的醉仙酒吧。师父说等到那树梨花开满就是酒香最浓郁的时候了。”
可真是古灵精怪,杜若也干脆顺势逗他:“你不给师父留着了?你不是天天都盼着师父回来的吗?”
芷钰见他不曾反对,倒是理直气壮,看来他还是怕杜公子多一点,倒是丝毫不忌讳他师父,正经说道:“我师父说过,情乃世间奇物,酒乃世间妙物,这世间最不能辜负的就是酒与情二物,因此无论他在与否,这酒都要挖出来及时饮了的。”
杜若频频点头,赞道:“看来你师父倒是性情中人,既如此,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你师父。”
两人起身从那树梨花下挖出了那壶醉仙,倚靠在树边,杜若也只是让芷钰抿了一小口,没承想那小子砸吧了两口就醉了过去。
杜若饮了一口,他好似喝过这醉仙,浓醇绵香,回味无穷,一壶尽,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刚刚的那副丹青,只是越看越觉得那是一名女郎。
“仙袂随风执梅笑,任他春来满园娇。今日醉仙引仙醉,难思故友盼君归。”杜若吟时眼眶也不自觉地泛红,明明记不起这是何人,但总是想他。
这日,杜若独自饮了三壶醉仙,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杜府,丝毫不顾体统,引得杜老爷和夫人担心,忙忙出来询问。
杜夫人搀着杜若回房,责备道:“若儿,你去哪里了?怎会喝如此多的酒?”
“母亲,你告诉我,梅衣公子到底是谁?她是女郎对不对?她真的离世了吗?”杜若转过身紧紧攥着母亲的胳膊,眼泪不住地流。
“若儿,他只是你最好的朋友罢了,怎么会是女郎?你与他一同坠崖,两人都受了重伤,你失去了记忆,他也不幸离世。”杜夫人这些年作为杜家主母,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这种场面自然也可以镇定自若。
他不会认错的,那书房中的执梅图与那日暗格中藏着的浮欢就是一人,更何况芷钰也一直说他叫他师父为‘衣儿’,杜若双手无力地垂下,神色黯淡,无力道:“母亲何苦非要骗我?她明明是女儿身。那两幅画就是一人,梅衣就是浮欢。”
“是又能怎样?芊儿已经离开了,你身为世家子弟,当以天下为己任。”
杜若跪在杜夫人面前苦苦哀求道:“母亲,孩儿只是想要个真相。”
“你,”杜夫人从未见过如此无力如此无可奈何的杜若,自小他便聪颖果决,事事都能做到极致,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杜夫人心软了,她决不能看杜若再如此消沉下去,“看来天意不可违,我告诉你事实的真相,你莫要怪衣儿与母亲。”
……
“她是我的妻?她是为了不拖累我才离开的?”听完母亲所描述的故事,杜若似乎能够修补一些记忆的空白,但终归还是像听他人之事。
杜夫人吩咐下人找出了一些画卷,介绍道:“这些都是从小到大你为她绘的,你十三岁时第一次在京城见她,她那时常常欺负你,日日扰你闹你,你却还是很喜欢她,回家后还为她描了丹青,十七岁再见她时,你应是绘了那幅浮欢。这是她及笄时,你所画。”
看着展开的一幅幅画轴,画中的女子都好像向他讲述画中的故事。有她十岁在他面前哭闹的无赖样子,也有她在那梨树下练剑的飒爽英姿……
这些日子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这位梅衣公子,就是他以扶危定乱为名创建万机阁的真正理由,他寻了她整整四年,喜欢了她整整十年,更是以众画轴刻记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光,可他不知该恨还是欢愉,自己缺失的记忆被讲起,却难以置身其中。
她到底是谁?到底为何她会成为他心里高于天下众生的存在?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杜若一夜未眠,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行李向父母亲辞行,道:“母亲,孩儿想去京城寻梅衣公子。”
“若儿,你难道已经想起芊儿了?”
“母亲,虽未曾忆起种种过往,但孩儿既然如此爱一个人,便无法置之不理。”
杜夫人也是反思了一夜,经杜老爷一番引导才渐渐理解了杜若,悔道:“若儿,这次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不曾想过你的感受,只是做我们觉得会对你好的事情,却没料到你会如此。”
“母亲不必自责,孩儿了解,只是孩儿想要去为自己也为她做些什么。”
杜老爷向来寡言,最后也只是沉声说:“你只需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就好。我和你母亲只期盼着你和芊儿早日回来。”
杜若看着眼前日渐衰老的父母,心中满是愧疚,但面对这样的境况,他只能北上一搏,只有带回梅衣,杜府才能真正欢喜。
刚刚出府,身后就传来阿钰的喊声:“杜公子,等等我,等等我。”转身一看,只见阿钰小喘着扑腾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跑来。
待到他跑来站定,这才道:“芷钰听闻杜公子要去京城寻师父,公子带我一起吧。”
杜若也知此行事关夺嫡之事,处境危险,自不能带着个孩子犯险,回绝道:“阿钰,你师父把你托付给了我,你且安心在府内住下,我去找你师父便是。”
“不要,芷钰定是要亲自寻师父的,不然还不如回那映心湖淹死。”芷钰两只胖嘟嘟的小手紧紧抓住杜若的衣服,意志非常坚定。不仅如此,芷钰还坚持不懈,上演了场哭戏,软磨硬泡:ωWW.chuanyue1.coΜ
“杜公子,你就带我去吧。不然我就绝食,等你们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好吧。”杜若转念一想,即使他去了京城,梅衣公子也不一定会见他,有这孩子,她便非见不可了。如此看来,岂不是双全,也免了他在这儿听这孩子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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