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心枕长戈 > 第 7 章 3
  刀口舔血的人,从不会轻易信人。不留行也不定是信了陈酿,但当发现她消失不见的那一刻,那句穿过迷雾戳进他心里的话,原先听之有多动容,如今就有多讽刺。

  他下令全岛搜索,很快在船坞发现了她。

  天方蒙蒙亮,寒气未退,整座岛屿仍在沉睡之中。若非不留行临去前吵醒了元邪,嘱咐给她下猛药,以确保航程不被耽误,他们也不会发现一个楚楚可怜直令人心生恻隐的女子病中晨起,出现在了全岛她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她的身边,还停留着一只传书的鸿雁。

  陈酿更是手忙脚乱地去解帆脚的绳结,也不知是谁打的,复杂难解,她捣鼓了半晌,愣是将绳结给打死了。她看见不留行孤身跃上了船,扔下绳子转头就爬上了船头栏杆。

  “跳啊!”不留行笑盯着她,戳心灌髓地说着风凉话。“我要是你,就立刻跳下去,死在海里,总好过死在海盗手,里不是?”

  陈酿浑身一僵,只觉毛骨悚然,颤着声音威胁他们勿要靠近,却忘了自身毫无可凭恃之物。

  海盗们被不留行留在了岸上,而他,毫无阻碍地一步步向她跨来。

  “你还想不想要羊脂玉了!”

  “今日就算你端出一座金山来,也救不了你的命。”

  陈酿吓得爬到了栏杆外,整个身体就悬在冰冷的海面之上,听到他的狠话,不假思索地与他打起了商量:“那两座?”

  居高头晕,她从海面收回目光再看向不留行时,人已悄然无息近在了她的跟前。

  她猛然受惊,不觉手一松,身体毫无征兆地坠了下去。

  顷刻间,寒冷将她包裹,窒息随之而来,她毫无章法地挣扎着,试图挣脱这巨大的死亡的恐惧。海水冰冷,足可刺骨,而她逐渐失去了神志,最后的最后,她抬头看向海面,看向她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束光。

  “嘎——嘎——”

  鸿雁盘旋在陈酿坠海之处的上空,粗糙的嗓子声声凄厉地叫着。

  不留行无暇顾它,他的目光随着陈酿的坠落一直投在海面处逐渐平复的一簇浪花上。她的性命可以在须臾间了无痕迹,只要他想。

  可是,他也在挣扎。

  玄蜂焉能不知他的心事,一脸愁色,不忍目睹的低垂目光,眼尖地发现了甲板上横卧的一截细长梅枝。他微微皱眉,岛上压根无梅树。而它旁边就是被陈酿逃跑时不慎遗落的一小卷麻纸。

  他直觉那是很重要的东西,罔顾了不留行的命令翻上了船,打开一看,面色骤变。

  “老大!”

  不留行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玄蜂拿着纸条,欲言却无声。他心头烦躁,十分不耐,却也从其奇怪的举止间捕捉到了什么,飞速抓过纸条,未尽浏览,眸光狠狠一震。

  转头,他便从船头一跃而下,追着刚掉下去的人,一头栽进了海里……

  这突然的变故引起了身后一众海盗的喧哗,有人跃跃欲试地问玄蜂:“三当家,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下水去救他?”

  “救?你救谁?老大还需要你来救?”须知,他真正掉下去的那块地方,可是谁都救不了的。

  “不是,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散了。”玄蜂见他们不动,厉声喝道,“都散了都散了,一个个的都给立刻我滚回去!”

  海盗们逐渐走远了,就开始骂骂咧咧的,玄蜂只当听不到,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面。不多时,不留行抱着陈酿浮了上来,他怀中人已昏厥,好在尚有气息。

  玄蜂下船去接,不留行根本不用他搭手,上得岸来,先是朝远处离去的海盗们看了一眼,玄蜂上赶子邀起了功:“老大,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可都将他们赶走了。”

  不留行闻言看了他一眼,反问:“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看戏啊,玄蜂面色挂不住,嘴硬道,“咱俩不一样,我关心你啊。”ωWW.chuanyue1.coΜ

  “滚!”

  不留行掂了掂怀里的人,大步往元邪的药堂而去。玄蜂仍是当作听不到,仗着不留行腾不出手收拾他,很是厚颜无耻地跟上了二人。

  风寒外感未愈,又落水受冻,这会儿是不得不给陈酿用猛药了。待元邪收针后,玄蜂忙不迭地问道:“她有事没事?”

  元邪幽幽地朝不留行叹了口气。

  玄蜂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她体内早有寒症,比这寒邪更伤体劳神,死是死不了的,但罪可一点不会少受。若是可以,将养数月才好。若不可以,也至少别再让她沾冷风冷水了。”

  元邪见不留行沉默不语,悄悄地给玄蜂使了个眼色,玄蜂不明所以,还了一个眼色回去。二人你来我往的,全然没注意到他们老大眼底的光黯了又黯。

  ***

  陈酿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玄蜂,他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来,忙上前嘘寒问暖。

  她甫张口,才觉声音嘶哑:“你……救了我?”

  “哪是我呀,是老大救了陈姑娘。”玄蜂不敢和不留行抢功,连连摆手撇清自己,但也不忘顺嘴一提自己的功劳,“陈姑娘莫怪,我们树敌太多了,不得不小心行事,一开始我们看到那只大雁,真就以为你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老大才会怒火中烧,误打误撞将姑娘逼下了海。后来还是我看到了纸条,发现这一切都是误会,老大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不就立刻跳进海里救你、将功折罪了么。”

  陈酿敏锐地察觉,他对她的称呼,已从小丫头变成了陈姑娘。而她对他突然的亲近生了疑心,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缓缓坐起了身,不动声色地窥察着。

  玄蜂问:“陈姑娘可感觉好些了么?”

  “有些冷。”她敷衍地回道,“不过也不要紧,我一贯如此。”

  玄蜂想起了她的寒症,不免怜惜她的遭遇,想了想道:“陈姑娘等着,我去给你找些炭火来。”

  “等等!”陈酿立刻喊住了他。

  这是间陌生的房子,有些逼仄,也有些闷气。似有海浪之声,她人坐在床上,却觉身形微微在晃。不只是她,头顶的一盏油灯最是明证。

  她微微一怔:“我们是在船上?”

  玄蜂面露难色,低低应了一声。

  在元邪说了那样的话后,不留行仍是没改上岸的决定,玄蜂原觉着这并无什么不妥,干大事的人本就是一往无前的,但当他看到他的老大亲自抱着她上船、安置她休息后,他又觉着这十分的不妥。

  陈酿默了片刻,问道:“雍雍……我的雁子……”

  “跟着船在天上飞呢,太机灵了,没一个人抓得住。”

  “那不留行呢?”

  玄蜂一喜,忙道:“老大在他自己屋里,陈姑娘想见他吗?我这就去给你传话。”

  “不想。”她回答得十分干脆。

  玄蜂:“……”

  玄蜂从她房中出来,轻轻带上门,门缝中陈酿的身影透着决绝,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心里自当比磐石坚定,而老大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二人撞在一起,少不得是陈酿这颗鸡蛋去碰老大那块石头,会是个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他倒不是心疼陈姑娘,而是担忧日后的老大。

  他深信,这时候老大对陈姑娘的狠心,都是将来真心被见证会遭到的报应。

  无形间,他的隐忧越来越深。

  玄蜂来到不留行房中,带来陈酿转醒的消息。不留行听之未改色,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就像不曾动心一般。他忍不住还是说了句:“饶是老大你对她误解至深,陈姑娘醒来后第一个问起的人,还是你。”

  是吧,虽然没有后续,但确实是问起了,他也没瞎说,雁子又不是人。

  他们上岸的地方不在渡口,而是沿海一个渔村。彼时天已黑透,村民摆了宴席相迎,言谈之间热情且随意,就像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陈酿心想,这群淳朴的村民大抵是被海盗给蒙骗了。

  海盗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她被安排在了不留行隔壁的房间。起初她不乐意,想与玄蜂交换,结果她从这边的隔壁去了那边的隔壁。

  陈酿一气之下,直接踹了门。

  “啧啧啧,陈姑娘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玄蜂站在不留行的门口,向他倾诉委屈。

  后者冷漠回视:“你不该反思下自己么?”

  老大的心果然已经偏了……玄蜂心下一片凄凉,更委屈:“我怎么了吗?”

  “她脾气越来越大,难道不是因为你对她越来越客气了吗?还……陈姑娘?”不留行冷嗤一声,冷漠地把门合上了。

  玄蜂气急,敢怒不敢言地冲紧闭的房门打了一拳。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内力深厚了许多,一拳打出去,未感拳风之劲,门却微微动了。正感不自胜的欣喜时,不留行那张脸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就势伸了个懒腰,机智地化解了自己找死的嫌疑。“老大睡不着吗?”

  不留行面无表情道:“今晚你别睡了。”

  “嗯?”对付一个调皮的属下,需要这么狠吗?

  “看着她。”

  玄蜂用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谁,不由腹诽,你不想人家离开,自己去守着啊。“这个不是我不愿意啊,只是……你说这么大声,人铁定已经听见了。”

  不留行摆出一副“我就是要她听见”的模样,让他一时无言以对,而隔壁传来了意料中的砸杯子的声音。

  伎俩既被道破,再尝试只是徒劳,想必今晚会很平静。但玄蜂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只能守在陈酿门口公然打盹。短暂的梦里,娇妻美妾,任他采撷。因何短暂,陈酿还作妖。

  翻窗逃走后未阖严实的窗户被风吹开了,薄云遮不住的月色涌进房中,一览无余,寒冷与孤光。

  玄蜂被不留行周身寒气吓得语无伦次:“老大,我真的以为她会安分的,就眯了下,谁知道她竟然跑了,我、我……”

  “还不快去追!”

  “是!”

  二人声响渐远,村中动静渐大,陈酿从床底爬出,闪身躲进夜色里,趁乱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她的身后,拐角的阴影里,两个人正注视着她自以为是高明的遁逃。

  “老大,你怎么知道陈姑娘还在房里的?”玄蜂一边啧啧叹着陈酿的心机,一边虚心向更有心机的人请教。

  不留行仍看着她逃跑的方向,其实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但那个方向上的高空,有一道飞影忽高忽低,紧紧相随。玄蜂这时也看见了,恍悟:“哦,雁子。”

  不留行对他说:“跟着她。”

  “是。”刚办砸了一事,玄蜂急于用另一桩事补救,但心里还是顾虑,“如果陈姑娘不肯跟我回来,我很难不伤了她。”

  “我说,”不留行突地加重语气,似有不耐,“跟着她。”

  “是是。”跟踪多少有点不信任的意思吧……

  “若是她去了官府,你知道该怎么做?”

  玄蜂赶紧接道:“我一定会拦住她的。”

  “直接杀了。”

  ***

  天黑不辨方向,离开渔村之后,陈酿跟着雍雍一路西奔,身无分文的人住不起客栈,只得委身于华亭县西南一座自前朝就荒废下来的破庙。

  屋檐栖息的乌鸦嘎嘎地叫着,雍雍盘桓着再也不肯上前了。她停在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举步跨了进去。

  枯枝断,枯叶碎,黑暗中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在升腾。夶风小说

  “嘎——嘎——”

  雍雍在拼尽全力给她示警,与此同时,有一道刀光晃过了她的眼睛。再也没有迟疑,她立马掉头就跑。

  就在这一瞬间,她身后形如蛰伏猛兽的破庙,觉醒了。

  一场追杀,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尤其当她跟着雍雍逃跑却意外撞上追她过来的玄蜂的时候,才惊觉山野的风里颇有些宿命的意味。

  “玄蜂!”

  玄蜂被她这么一叫,猛地一愣,当然,在突然被她发现做了尾随这等不入流的事情时,他就已经愣住了。

  “陈姑娘?”此时的他心里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何折返、是否早发现了他的跟踪、为何气喘狼狈、有谁在追她吗……

  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你怎么会跑的这么快?”

  瞧瞧他问的这是什么话,再不跑快点,命都要没了。陈酿严肃问他:“你打架厉害吗?”

  “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她安心了不少,将剩下的气喘匀。

  不多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而她明显感觉到了对面的人逐渐僵硬的神情。

  回头一看,追杀者远不止十人,想是打不过了,她动了动脚腕,准备再逃。

  玄蜂未动,竖起了浑身的刺,陈酿推了推他,也没反应。

  玄蜂怒道:“海谯!”

  陈酿身形一顿,虽未听过此名,但打听不留行时她就有过耳闻,海隅帮众人皆是海姓,更遑论……

  终究是,曲终戏散,皆不由她。

  为了躲避不小心惹上的海隅帮人,陈酿不得不又回到不留行身边,只过了一晚而已,他看待她竟和颜悦色了许多,不追既往尚且不算,还让玄蜂给她送来了压惊的茶。

  陈酿却心惊,总觉这茶里大有文章,不慌不忙先给玄蜂倒了一杯,道:“你也喝杯压压惊吧。”

  玄蜂摆摆手道:“我胆子大,不怕那些。”

  她心中冷嗤,也不知那个卷起尾巴与她一道在幽黑山林四处逃窜的人是谁,面上却端出了一派温良恭俭让的无邪,顺着他的话点头称是。“你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全凭着你的镇定,我们才得以脱险。天气干燥,你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谢陈姑娘关心,我不渴。”

  油盐不进,只能旁敲侧击了,陈酿缓缓转着杯子,小声问:“你们老大可是遇见让他高兴的事了?”

  “不就是你嘛。”

  她手指一顿,茶渍洇了一片。

  玄蜂呵呵傻笑着:“老大说了,陈姑娘是金贵之人,粗茶只会委屈了你,让我们不管什么都要拿最好的来招待。”

  金贵之人……陈酿想起她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话,明白过来了。

  不留行看到的哪是她呀,分明是价值连城的八颗羊脂玉珠。

  尤其在这次玄蜂跟踪了她之后,更确信她的悲惨遭遇,一个没有疑点的摇钱树,他当然得小心伺候着了。

  她安下心来,既然不留行还想要珠子,那暂时是不会对她做什么了。

  心里一松,陈酿作势将茶杯推给他,奈何玄蜂软硬不吃。“老大指明给陈姑娘送来的茶,我哪敢随便喝啊!”

  “还说什么敢不敢的,”陈酿试图与他拉近关系。“你我可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

  这话让他非常受用,却还是婉拒了她的盛情。“那我也不能不识趣,这是老大对陈姑娘的心意,多少年来独此一份,我岂敢染指。”

  ……独此一份?

  难不成他们当海盗这么多年,从来没碰见过像她这样阔绰的财主?

  那是挺愁人的。

  陈酿安慰他:“他呀最应感谢于你,若非如此,他还能见得到我么。”

  玄蜂见她默认,道:“陈姑娘当真明白?我心甚慰。”

  她含笑应首,后知后觉出了一些怪异之处,似乎有什么被他误会了,或者自己,但回顾琢磨却未有端倪,便也罢了。

  哪来的怪异之处,都是她自作多情,信了玄蜂为不留行说的那些好话,竟认为自己真的安全了。

  其实,他从未改变过他的决定。

  昏迷之际的她,照样被搬上了船,劫后余生的她,也依旧要经难。

  天亮之后,他们重新启程,进入了华亭县城,目睹了些秀州淳秀文儒的气质。秀州坐落于苏杭之间,较财富稍逊一筹,但得益于市舶司的特设,商业不遑多让。

  不留行此行只带了几人,进了县城没有急着办事,而是先在一家客栈住下了。她借口疲惫,没有和他们一起下去用食,直睡了个天昏地暗。她是真的累了,睡到了很晚。

  烛火穿过床幔,柔和的光让她不再害怕,但看见窗口椅上靠坐的身影,还是不可遏制地慌了一下。

  她咽下惊呼,只因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影,而呼吸受了惊扰,打搅了半寐的人。

  不留行听觉敏锐,坐直了身,转头朝她看了过来:“醒了?”

  他说话的声音轻了,缱绻着睡意,便也显得温柔了,似乎是不想打破这份夜里的宁静。

  而她私下腹诽,他怎么总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溜进她的房?

  她的神志因沉睡而迟钝,她的声音因初醒而略哑。“有事?”

  不留行轻咳了咳:“你做梦了。”

  “……”陈酿一怔,心口并没有刀绞的余痛,也未感觉喘不过来气,但摸了摸脸,眼角确残存着些微湿意,默了半晌,问,“吵到你了吗?”

  不留行摇了摇头,怕她看不见,又补了一句“不妨事”,过了片刻道:“是在担心你的哥哥吗?”

  陈酿知道他会这么问,定是因为看过了雍雍带去岛上的书信。

  小妹恳启:萧条时节,故乡的梅枝尚未开,暌违日久,再见多是无望,托鸿雁携去来年的春意,虽未有香,聊申祝意,从前种种,但求笑抿,往后余生,惟愿无忧。兄遂绝笔。

  想起哥哥,她心里湿漉漉的,刚消下去的眼泪又漫了出来。

  “别怕。”他说。

  昨晚她和玄蜂逃回渔村时,他也对她说了同样安抚的话。

  听到他们半夜回来,不留行披着外衫就出来了,而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原本被追杀都没有那么害怕的心,一下生出了恐惧,写在了脸上,落尽他眼中,于是听到了他那句“别怕”。

  别怕什么,她不懂得,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后一室寂静。

  陈酿看到他又往后靠,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免呼吸又是一乱。

  他察觉到了,身体僵了一僵:“我留下,吵到你了吗?”

  “……没。”

  可是,没吵到就可以留下了吗?

  陈酿当然不会试图和一个海盗谈论礼数。她孤立无援,怎敢犯飞龙鳞、辫猛虎须。只是房里多了个活生生的人,这还让人怎么睡呢?

  而事实上,她睡得挺好。蜡烛烧没了,人也就睡着了。并且,醒来后,她惊奇地发现其他海盗们看待她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玄蜂不必多说了,一察觉到她房里的动静就送来了精美的早点,精美到让她一眼就认出这不是这家客栈能做得出来的东西,她瞟了眼食盒上的符号,是一个“秦”字长在了梅花的花蕊上,不是这家客栈的名字“聚宝”中的任何一字。

  其他人看到她,无一例外都会行礼,那一声声的“陈姑娘”是连玄蜂都没有得到的礼遇。

  她悄悄地问玄蜂:“你们可是都遇见了高兴的事?”

  “陈姑娘!”玄蜂似嗔怪一般,欲言又止地邪睨了她一眼。虽然大丈夫不拘一格,但“一大早就看到老大从你的房里走出来”那种话,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陈酿被这幕惊到,只觉一股恶寒直冲天灵盖,彻底堵住了她欲询问的心思。

  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完了完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摇钱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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