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池旭阳第二次踏入校医院的大门。
上一次还是入学后初冬的一次重感冒。那次的感冒让他喝光了宿舍所有的感冒药,但病情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那时大家还不是很熟,他也十分腼腆地不好意思麻烦其他人,只得一个人拖着重重的身体来到了这里。这也是他第一次自己带自己看病。
正值换季感冒节,校医院早已人满为患。这里不仅给J大学生提供医疗资源,还给一切与J大相关的成年人、老年人提供。从他使劲扒开大厅厚重的隔热门帘后,嘈杂的声音直扑耳道、烦乱的人群不停地穿梭。
初次来到陌生医疗环境的正常人,在没有导诊台的情况下,都需要花些时间打听哪里是挂号处、哪里是候诊室。对于一个重感冒的人来讲,难度更是堪比登天。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摸清了各个位置,最终却因为差了20元,一无所获地回到宿舍,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那次深刻的印象,即使被烧昏了头的他依旧清楚的记得:
首先他来到挂号处,用尽了积攒够了的气息,对挂号员说自己重感冒,想打个点滴。可对方明确的说自己只负责挂号,看病打针输液需要医生的配方才可以。对方问他要挂哪个科室哪个医生。
“我感冒了,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该挂哪个科室哪个医生。”池旭阳依旧积攒的力气说道,好让对方能够在嘈杂的噪音下依旧能听清自己所表达的意思。
“头痛吗?”
“痛,昏昏沉沉的。”
“那我给你挂个内科吧。”随后,对方干脆利落地敲击的键盘,不一会甩出一张挂号条和一个病历本,冷冷地说道:“27.5元。三楼左转第一个屋。”
池旭阳没心思考虑这些。胡乱地地上了几张钱,对方原路退回了10块,又重新找零2.5元递给了他。
随后,池旭阳捏着挂号条和病历本爬上了三楼。一边爬一边想:也多亏了人家提醒是在三楼那个屋,否则着四层小楼这么多屋,可怎么找得到。这里依旧人满为患,队伍一直排到了楼道的另一头,中间的屋子都被人墙封堵了起来。这么个派法,自己非倒在中间不可。他厚着脸皮,找到一个眉目慈善的老奶奶央求道:“奶奶您好,我是在难受地厉害,您可否通融一下我插个队。”
老奶奶很温详,和善地同意了。于是池旭阳和后面的几个连续点头表示抱歉后排在了前面,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你这是重感冒吧,头疼是感冒引起的,我把你转到二楼李大夫那里吧,输个液就好了。”
“谢谢老师。”池旭阳如得救星一般连忙感激到。刚入大学,凡是在校园里看到的年长之人他几乎都称其为老师。刚要走出来,他忽然想起忘记问李大夫在二楼什么地方了。于是又折了回去。
来到二楼,万幸李大夫房里也就是三两个人。他努力坚持到最后,和医生说明了自己的病况,对方挥笔一蹴而就地写下了配方:“到一楼输液吧。你这就得输液了。”
池旭阳连忙致谢,也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他赶忙退了出来,来到一楼,穿梭在人群里寻找输液房。一连折返了几圈,终于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写在门板上的“输液房”三个字。他回头再看看其他房间,都有一个牌子醒目地吊在楼道门头高处,他有些气急败坏:要不是这个门被关上乐,这三个字恐怕还面朝侧面的冷眼等着他。
他轻轻地扣门,并没有听到屋里有人答应。然后稍微用力的扣到,门自己开了。里面五张床位,空着三张。输液的人都在睡着觉,护士一个人半趴在桌子上随意地翻着一本书。
池旭阳走上前去:“您好,我想输液。”
“带药了吗?”
池旭阳并没有听清对方说什么,只以为是要李大夫写的配方。于是他递了上去。
“我说的是药,你给我一个配方没用啊。”护士终于抬眼看了池旭阳一眼。池旭阳一脸的病容,护士收起了责备的姿态,略有耐心的说:“你得先到挂号处把费用交了,然后去取药处把药拿上,再来我这里。清楚了吗?”
“哦哦,好的好的。”于是他又跑到挂号处缴费,可挂号员再次给他出了个难题:“您这配方上没写一次性输液器啊?!我们新出的规定输液的配方上需要增加输液器!你上楼找李大夫补一个输液器吧。”
“去你大爷的输液器!”池旭阳内心狂躁不安的骂道。可在这样的陌生的环境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忍了下去。
再一次,他拖着不知道从哪里挣来的一丝力气,爬到了李大夫房里,让人家不上了输液器。李大夫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他早已不关心,此刻他最想要的就是那个输液器的针头赶紧扎到自己的血管里。
来到挂号处,终于他递上了配方。
“138.5元。”
池旭阳抹光了口袋,递上了所有的钱。
“还差20!”
“还差20?!那怎么办?”池旭阳终于惊呼了出来。
“补齐钱,还能怎么办。”
池旭阳再次伸手摸遍了自己所有可能放钱的衣兜,一无所获地看向挂号员:“可不可以先欠上,输完液后我再来补齐?”他的眼里充满了哀求。
“我可没这个权力,你要不先回去带齐钱,再来。”对方无情地把他拒绝了。
“我......”他本想再说一些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那我买一盒感冒药吧,这个钱一定够吧?”
“没问题,您再找一下李大夫,让他把输液配方改成感冒药吧。”说着挂号员递出了那个条。
池旭阳接过来,当着挂号员的面生生地把它撕得粉碎,连同钱一起揣进了衣兜......怎么回的宿舍,他已经不记得了......大病初愈之后,他发誓再也不到校医院看病。
却没想到一年之后他又被带到了这里。不过还好,这次有唐丛莱和崔倩陪着,这一刻他悟出了两个道理:一,话不能说太满,任何百分之百的事情,很快就有例外,尤其是发誓;二,属于群居动物的人类,浮生在世,不可无一朋友,尤其是困难时期。
于是,这一次的校医院之旅简单了许多,他只坐在诊室内,外边一切的繁杂事物都是唐丛莱和崔倩在跑动,。即使繁琐到爆,他也不用操心。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许自私,池旭阳自己笑了起来,引得诊室医生看了他一眼。
校医院一切的事情忙碌完毕,池旭阳的心情有些好转,竟可以自己站立,一步一步缓缓行走。
左脚踝只是崴了一下,经过医生的诊治并无大碍。除了筋骨的扭伤,医生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的皮下软组织有些感染,这也是为什么被人撞了一下就扭伤了脚的原因。夶风小说
软组织感染需慢慢服药调理,医生也说幸亏是及早发现,否则后过会更加严重,比如脚关节肿大。如此说来,池旭阳倒是应该感谢今天把他撞到在地的那位同学。
在唐丛莱和崔倩的搀扶下,池旭阳慢慢地挪出了校医院,往前50米的样子就是青年湖。他提议先在湖边一座,然后再回宿舍。唐丛莱深表认同:病者为大。
三人在湖边坐下,池旭阳说道:“你们猜刚才我一个人在诊室里在想什么?
唐丛莱玩笑道:“在这种特殊情况,不是想念家人就是想念佳人。除此之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就不会有其他。”
崔倩笑道:“就你男人,照我说,旭阳一定在想着今后怎么感谢我们二人,这一通折腾,我俩忙前忙后的,再不济也值一顿饭吧。”
池旭阳呵呵笑道:“恭喜二位,全部猜错!我刚才一人在屋里呆着,你俩为我忙前忙后,我就觉得在古代,那些个主子们该有多舒服,任何事情都有下人在帮着跑腿,那是何等的惬意。”说着他略微伸了一下左腿接着说:“我如果是古代的皇帝,就凭今天的功劳,你二位无论如何也够上一个爵位的。”
唐丛莱嘿了一声,唰的站了起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坐在湖边要好好地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感谢我俩,没想到把我俩完全当做了佣人。”
池旭阳抢道:“俗话说大恩不言谢,道谢之后的恩,必不用再报。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比方说你在马路上问个路,然后给人道了谢,请问这个恩情还需再报吗?”
唐丛莱坐了下来:“你这话听起来像是谬论,但也挺有道理的。”
崔倩这个时候接过话头:“你这俗话是说给俗人听得,我俩可不是俗人,也不应你这话。今天的这个情,全凭一顿饭来解决,否则我可以后不认你这个池呆子。”
一张嘴果然说不过两张口,池旭阳连忙道:“饭肯定是要的,说实话咱们也好久没有一起聚过来。过段时间等我脚好了,趁机会把大家攒到一起,一起聊聊天。”说着,池旭阳捡起了一块小石子,丢进了湖里没有再言其他。
玩笑之后,唐丛莱首先认真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道:“旭阳,不瞒你说,我和倩倩在教学楼里偷偷观察了你一会,发现你的状态不怎么好呀,崴了脚也不至于心情低落到流眼泪。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俩呢。”
“我能有什么事?”池旭阳反问道,他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俩。
“怎么可能!我还是了解你的,□□的疼痛还不至于让你如此。和我俩说说吧,倩倩也不是外人。”崔倩认真道:“是啊旭阳,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分担吗,即使我俩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还能出出主意,听你诉诉苦。”
“来吧兄弟,说出来让我俩开心一下。”
崔倩狠狠地瞥了唐丛莱一眼。
池旭阳抬起头,双手撑在背后的凳子上,长舒了一口气:“也没什么,你们猜也能猜的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唐丛莱会意地点了点头:“男女之事,非同小可,这可是大事。这么长时间啦,我们都看的出来,你还是不忍心放下徐佳婧,但是你坚持也坚持过了,找也找过了,可就是不见一点踪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你不觉的这个是很神奇的事情吗?作为你的朋友,我们能够理解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换做旁人,人家会觉得你在搞什么人鬼情未了,你这……”唐丛莱说道这里,都不知道如何说下去。【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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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池旭阳依旧抬着头,看着天空。最近的空气质量也真是越来越差了,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闪动的星光。但在路灯之下,池旭阳的泪珠又滚了下来。崔倩偷偷地捅了一下唐丛莱,示意他不要在说下去。可这反而让唐丛莱更加激动:“你看看,这就是痴,傻痴。你搏得了自己的心里安慰,可人家何雨也是个人。”
何雨的所作所为,唐丛莱看的真真儿的。一直以来他总想着找机会单独和池旭阳说道一番,虽然他是局外人,可往往局外人看事情要比局内人看的更清更透。
“我怎么对不起她了,再说我为何要对得起她?”池旭阳再次反问道。
“你这么说,就有点没良心了!人家何雨,那么好的一个女孩,论长相有长相,论身材有身材,论上进心人家一个女孩也不能要求太多,学校不敢说,起码在我们学院里算的上是院花了吧?人家有多少次给你传情递意,多少次主动追求你,可你呢,抱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拒绝。如果说你对她没有一点感觉,你的做法我们完全理解。可你明明也喜欢人家,又不敢承认。让一个刚刚步入大学校园的十八岁少女,承受如此大的压力,你配做一个男人吗?说你是自尊心作祟,我看你是自卑心十足、自私心十足。”
“闭嘴!”池旭阳抬高了自己说话的嗓音。唐丛莱说的完全正确,可他就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懦夫!”
崔倩见状,赶紧站在二人中间,好声劝道:“行啦行啦,都是好朋友,怎么说着说着还翻脸了呢。丛莱,咱俩把旭阳掺回宿舍吧,让他好好歇歇。”
“让我带他回去,门也没有。除非他让何雨来找我。否则,休想!”说着,唐丛莱拉着崔倩扬长而去。崔倩也是第一次被唐丛莱吓到,没敢做过多反抗,知识回头对池旭阳说:“旭阳,你别着急,我一会回来找你。”
池旭阳喘着粗气,一拳头砸在座椅上,然后逐渐平静了许多,竟开始觉得手有些生疼。
他回想着唐丛莱刚才甩下的话,十分贴近自己的内心。适才答应崔倩的饭局,很大一部分是出于找到一个能够和何雨再见的合理的理由,而现在只不过是唐丛莱在强行的逼迫自己主动去找何雨,不掺杂任何似是而非的理由。
这一次,他不得不被唐丛莱推着迈出第一步,对他而言,这是艰难的一步,也是革命性的一步。
他依旧想要抗争,强咬着牙站起来,用力地准备一步一步地向宿舍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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