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两人睡醒了,带好整理的证据,朝着派出所走去。
望着不远处的牌子,姜子民不由地“耶”了一声,崭新的蓝白墙体,明亮的玻璃,连房顶都是林区里时尚实用的铁皮。
所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破旧的大墙,普普通通的几间房,连围墙都没有。
要不是门口挂着标有报警电话的灯箱,一下雪看不出来是公安机关。
想起连场长孙大虎都富起来了,他心里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不过,他不愿意做不喜欢的事,脚步开始慢了起来,低头看着脚尖。
这一期,老沈看在了眼里,嘟嘟囔囔说:“咱是护林员,护林巡查,防止破坏是咱的责任,所里责任和咱重叠了点,他们才是弄大案子的主,到这当到家了。”
姜子民心里和大山一样纯净,厌恶世俗的东西,这会心情依旧沉闷,不由地说了句:“我怕他们不待见咱们,咱又不能给他们弄罚款。”
在这个年代,林业资源保护许多法律法规尚未健全,罚款的事时有发生,往往盗伐了大量珍贵树木,大都额罚款了事。
在一片盗伐后的林子里,姜子民蹲在地上看着空荡荡一片,气得直骂娘。
老沈嘴上不说,心里感激姜子民的好,姜子民心情不好,他的劝着点,不由地炫耀了起来:“咱俩试试,要是不客客气气的,我砸了所里的玻璃,冻死他们,小兔崽子。”
他叫姜子民进去报案,看看所里怎么处理,不行再出来告诉他。
姜子民进了所里,就见几个民警在冒烟咕咚地拆火炉子。
火炉子旁边的木头余火还在,东西拆得满地都是,他觉得有些心疼。
这种大炉子有一米多高,能做饭能烧水,关键能给房间里供暖,热气走火墙子,绿色环保,一烧起来满屋暖和。
他不由地问了句:“好端端的怎么拆了?不挺好的吗!”
一个国字形脸庞的领导扭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旁边一个小民警懒洋洋地说:“有新锅炉了,谁用这玩意,一天烧好几遍,半夜得起来一回。”
新式锅炉没拆封,放在了旁边,比电冰箱包装箱大。
他好好看了眼,包装箱上有张纸,撕掉了一大半,依稀能看出来写着“……家私赠”。
他心里预感不好“林都家私连所里也拉拢……”
国字形脸的领导叫陈子信,刚从隔壁林业局调来时间不长。
他们忙乎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走廊里有个报案的人。
他招呼姜子民进去:“你是打人了,还是叫人打了,要是不重先去卫生院检查检查,这地方小,谁也跑不了,案子的事不用着急。”
姜子民昨天几经生死,浑身狼狈不堪,裸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伤口不少,涂抹着紫药水,脖子上缠着绷带,很容易叫人觉得涉及了打架斗殴。
陈所这么冷冷地一说,听得姜子民一下子就炸毛了:“什么打架?是有人惦记我鹿苑里的梅花鹿,想偷保护动物金雕,今天他们偷猎金雕,明天胆子大了能杀了东北虎,你们怎么这种态度,门口不是有车吗,你们看看去啊,不能光研究安锅炉。”
在他心里,野生动物、珍贵林木比什么都重要。
一下子说出了心里话,差点爆了粗口,一点都不客气。
小胖子民警扶了扶眼镜,耐心地观察了他几眼,发现姜子民和别人不一样,脸色木然,话语粗鲁,拽着陈子信往办公室里,小声说:“拿着枪手铐,跟他走一趟呗,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两人进了屋,过了一小会,小胖子提着手铐走了出来,叫着姜子民一起走到门口。
姜子民在前头走着,他忽然往前推了一把,没好气地说:“神经病吧你,报案不说住址姓名,事发地点都没有,没事找事,走啊。”
姜子民气得回头要和他辩论,只见厚厚的实木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委屈地要喊什么,一下子想起沈久远来,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老沈站在一棵松树下,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沈久远不明就里地问:“怎么?他们叫你出来请我了?”
姜子民气不打一处出地责怪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不打跑你不错了,我叫人打出来了,老东西,他们叫林都家私收买了,蛇鼠一窝,小心点,里面那些人良心坏了。”
林子里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有什么说什么,姜子民直来直去地说了里面的情况。
姜子民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义愤填膺道:“走,我进去看看,他们要欺负人,也不能欺负岁数小的,我皮糙肉厚,先可我来,我就不信了。”
沈久远甩下了姜子民,推门进了所里。
大雪天,玻璃透明效果不好,姜子民走到了院子里,认真地看着里面,老沈要叫人一顿胖揍,怎么也得把他拽出来。
不一会功夫,他听着里面传出来了吵吵声。
他正想进去劝一劝,就见大门被人撞开了。
一个穿着制服毛衣人被人揣了出来,跑到了雪地里,嘴里胡乱解释着什么,老沈从屋里紧跟出来,抄着个炉钩子,冲上来就是两下子。
穿毛衣的是陈子信,急不可耐地辩解着,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着急地求饶道:“队长……老沈……这是所里,你现在……”
沈久远上去又踹了两脚,破口大骂:“小崽子,你们那一批谁我没揍过啊,不行接着操练……”
所里跟着出来两民警,戴眼镜的小胖子跃跃欲试想劝劝,到他俩跟前了,没等他说话,老沈冲着后面就是一个肘击,谁也不惯着地骂了句:“我就揍他了,爱去哪告去哪告。”穿书吧
小胖子听出来了,这俩这里面是有故事。
无奈下,他过来找到了姜子民,红着脸央求道:“误会了,你们是护林的吧,寻思打架了呢,你爸不分青红皂白,逮住所长就动手了。”ωWW.chuanyue1.coΜ
“他是你爸,我爸护林死了。”姜子民不客气地回敬了句。
小胖子在姜子民这碰了钉子,丝毫没放弃,舔着脸商量说:“我不说了吗,是误会,你们来不也是想解决问题吗,打坏了所长什么事都办不成。”
姜子民有仇必报,不过也察觉出来老沈打是打,不过没下死手。
他不服软地说:“老东西昨天叫人欺负了,找不到人撒气呢,你们敢惹他。”
陈子信感觉出来了,沈久远丝毫没停手的意思,赶忙急切地商量了起来:“队长,咱说清楚你再罚我,啥事没说呢。”
沈久远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恨恨道:“给你个机会,要是你也学坏了,老子抽你的筋。”
进了所长办公室,陈子信招呼小胖子给他俩倒水,自己揉着屁股,本能地往椅子那走去。
沈久远哼了声:“叫我站着?”
陈子信赶忙停住脚步,把他让在椅子上,顺手给他点上烟,恭敬地说:“沈队是我森警干校的队长,他爱兵如子,没少照顾我们,管得严,棍棒下教出了一大批好学员。”
来所里的路上,沈久远就寻思了,论资历他是这些家伙的前辈,总得给几分面子。
没想到遇到了以前的学生,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整天习练功夫,身手好,脾气火爆,每一批学生在他手里没少受罪。
不过这人耿直,对谁都一样,谁有困难帮谁。
当初陈子信无意中犯了错误,是老沈帮他写的检查,才避免了受处分。
对这些陈年往事沈久远也不总挂在嘴上,看着姜子民喝上热水了,指着他叫他说说昨天的事。
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陈子信边听边问细节。
他面带尊重地看了看沈久远,轻咳了一声,先给自己辩解了一番:“保护林业资源,打击涉林违法犯罪是我们主要业务,不过按照分工,林业护林部门,也就是你们这些护林员,也承担相关义务,所里定期组织巡逻,不过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们整天吃住在林子里,有自己的优势……”
要不是老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还得说下去。
估计是碍于老沈的威严,他赶紧说起了具体看法:“王富山以前我们掌握,大多是小打小闹的治安案件,过去三个月就不能处罚了,不过孙鹏飞,可以拘了。”
沈久远伸手敲着桌子:“王富山上回掩护人非法运输木材,你们所里参与处理了,没抓住人光拦住车了,人呢?我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今天咱们一起算算,陈子信你要是参与了,老子懒得凑你,直接送进去。”
他刚找到姜子民那天,正赶上王富山和孙鹏飞在山里干坏事,这俩家伙差点害了姜子民,现在想想,沈久远觉得陈子信身上疑点不少。
这家伙很可能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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