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身影映在墙上，杨舜钦才意识到屋内还有旁人。
他脸色绯红，支支吾吾地同侍女开口，让他们送些吃食过来。
不多时，下人便端上来一碗白粥同小碟酱菜，与方才少年所食用的天差地别。
亏得姜霆还是你从前好友，顾言初你也太不是人了。
杨舜钦趁着青年不注意偷偷瞪了顾言初一眼，后者全无反应，只同姜霆说些金吾卫布防诸事。
等他慢斯条理地说完，姜霆也吃得差不多了，顾言初恰到好处地开口：“你们二人身子都还虚弱，需得多加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姜霆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只是那双琥珀色眼眸里的笑容，似乎是冷的。
这里毕竟是顾家，处处都要受顾言初的桎梏。
少年无可奈何，也只好同姜霆说自己明日再来瞧他。
杨舜钦慢悠悠地回了房间，实在好奇顾言初到底说了什么，才能让张含芷同意自己住在顾府上。夶风小说
将他送回房间，顾言初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反倒开口问他：“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杨舜钦单刀直入：“夜深了，表哥也该回房休息。”
顾言初淡淡答道：“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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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舜钦脑中的脏话简直可以被连续消音二十秒不带重样，好在顾言初又补充了一句：“我就睡在外头，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唤我便是。”
这本该是下人做的活计，顾言初本以为自己这样做少年起码会感动些许。
未想杨舜钦一心只觉得他是在监视自己：“我受的伤还没有阿霆重，你不如去他房间外头睡。”
顾言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杨舜钦，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还没等少年酝酿好怎么同他说，男人就自顾自地开口：“明月阁里的人我都送走了，还有你娘送过来的那个含烟，我知道他是杨家送来的卧底，我根本没有碰他。”
杨舜钦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又觉得有些滑稽。
顾桓知曾同他说起过明月阁，说是顾言初养了几个少年在里头。
他不觉得意外，也并未放在心上。
顾言初如今提起这件事来，不会是以为他在吃醋吧？
你戏真多。
“你想要往上爬，我可以给你铺好路，给你这天下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权力。这些东西，顾桓知给不了你，姜霆给不了你。”顾言初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少年冷淡地看着他，突然一笑：“我若是想当皇帝，你也肯给我吗？”
顾言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阴鸷的眼底仿佛有风暴聚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言初，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你说话，那就让我来跟你说。你这个人最爱的或许是权力，或许是你自己，总之不会是我。你现在被我所影响的喜怒哀乐，不过都是你在一个宠物身上所寻找的情感投射，你不懂得爱人，也不会去爱一个人。”
少年眉眼冷漠，清澈的眼眸里光芒却如太阳般耀眼。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对于我的过度关注，是否因为顾桓知和姜霆都要，所以你也想要。”
顾言初僵硬地看着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杨舜钦说的都是对的。
起先他的确是被少年这副好皮相所吸引，渐渐的，等顾言初发现弟弟和好友也加入这场无形的战争之后，渴望得到少年的欲望就越发强烈。
“如果你身在一个普通家庭，这些话不需要有人告诉你，你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明白。所以说，你与其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想要怎么样，不如先好好审视自己的心。”
顾言初对感情的幼稚态度在杨舜钦眼中如同孩童一般，若非他纠缠至此，少年根本不屑于去点明什么。
所谓的深情，只是因为自己是他还没有得到的玩具罢了。
“顾言初，你以为天下人都是你随意摆弄的棋子，可这世上没有人是棋子。”
顾言初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望着杨舜钦。
少年如同把他这二十多年来的尊贵身份用犀利的言辞剥了干净，逼他从一个从未设想过的角度去审视自己。
原来杨舜钦心中的自己是这样的。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顾言初只觉得多年前在西凉战场上留下的旧伤隐隐作痛，这种痛伴随血液流进心脏里，撕心裂肺。
男人在轻微的眩晕感中闭上眼睛，失态至此。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少年说的那些话，顾言初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想维持在杨舜钦面前的最后一点体面，失魂落魄般地离开了房间。ωＷＷ.chuanyue1.co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杨舜钦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一切，少年都感觉自己疯了。
上回只是稍稍触及男人的逆鳞，他就险些掐死自己，这回……姑且算作运气好吧。
或许是顾言初还不屑于对一个病人出手。
杨舜钦心有余悸地熄灯躺回了床上，帷帐内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息让他有些辗转反侧，自己方才骂得太过分，顾言初兴许一下子没能想明白，可等他明日想清楚了，自己是不是就该直接被送到刑场了斩立决了？
少年无端焦虑了好一阵子，又转念想着，往好处想，像他那样大权在握的人，被自己这种出身低贱的人指着鼻子那样骂，以后估计是再也不会想见到自己了。
算了，还是睡觉吧。
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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