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少女缓过神来时,她已经独自一人跪倒在了一个墓碑前,上面还放着一朵小花和一个骑士头盔。
那是骑士的墓碑。
从她回来到现在,中间发生了什么,过了多久,她已经全都记不得了。
少女呆呆地看着墓碑,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歌唱:
“西方的风会带走酒的香气
山间的风带来凯旋的消息
远方的风牵动着我的心
沙沙唱着我对你的想念……”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身体也早就没有了力气,可她还是努力地歌唱着。
唱着唱着,她的泪水就不自觉地奔涌而出,少女再也忍不住,伏在墓碑上号啕大哭起来。
她还没有唱给他后半首歌啊!
哭声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没了一丝声响,只有少女的双肩不时抽动着。
又过了半晌,少女抬起头,正视着墓碑,她的眼中没有泪花,只有血痕。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少女轻声说道,但话语中的坚定信念却是连地上的蚂蚁都能感受到。
她的身上忽然燃起了火焰,只是很小,很暗。
“我会继承你的意志。”
“我会燃烧我的生命。”
“我会洗清世界的邪恶。”
“我会消灭扭曲的根源。”
少女每说一句话,身上的火光就亮几分,到了最后就如同一个太阳,全身上下都燃烧着火焰。
这是她用生命燃烧起的火焰,强大到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半张脸甚至因此逐渐扭曲,烧焦。
少女闷哼一声,强硬地将自己身上的火焰收敛。
此时她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了一团火球之中,时时刻刻遭受着灼烧之苦。
少女却并不在意这足以让人发疯的痛苦,她轻轻拿起骑士的头盔,手中的火焰迅速将其变得通红而柔软,在少女的精准控制下,它成为了一个厚重的头冠。
少女将它戴在头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风之神,请见证我的誓言。
从此以后,
蒙德城少了一个歌唱的少女,多了一个令人畏惧的炎之魔女。
少女消灭魔物的旅途却并不顺利。
凡是她所到之处,青草因她而枯黄,空气因她而灼热,少女还没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
当她走进一个村子想要讨点水喝,却是被赶出来的,村长惊恐的眼神,砸向她的石头,口中魔女的称呼,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
没有必要。
少女默默安慰自己,自己是为了骑士,为了蒙德,为了洗清魔物,没必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有将所有人都苦痛烧尽,才能带来新的希望,这点磨难又算什么?
少女摸摸自己半边已经毁容的脸颊,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
少女依然尽职尽责地灭杀着魔物。
但流言往往比人的脚步更快。
她一开始还只是魔女,到了下一个村庄便成为了炎之魔女,再之后她更是成为了灾厄的缔造者。
她到一个地方便是家家闭户,一些胆子大的对她恶语相向,一个史学家更是在蒙德城公然声称不会将她记录在史书上,成为蒙德的耻辱。
自那以后少女再也没有主动靠近过人们聚居的地方,她只是默默承受着,默默祈祷着风神的保佑,默默灭杀着来自深渊中的怪物。
她不需要理解,不需要慰藉,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既然选择了狱火的道路,便要做好身边之余下灰烬的觉悟。
数百年过去。
已经彻底成为炎之魔女的她又回到了蒙德,进入了蒙德城。
她已经油尽灯枯,再也撑不住体内火焰的灼烧,在最后的时光,她想回到蒙德看看。
在如今的蒙德,炎之魔女的名号已经无人知晓,当年那场灾厄被人们逐渐遗忘,颂赞神明和双龙之战的诗歌也渐渐流失。
只有一首民间歌谣在那时被人们更改,并流传了下来。
“蒲公英随着晨间的风旅行
秋日的风带回收获的芬芳
但无论怎样的风
也不能再为我带来你的注视了……”
魔女静静地站在蒙德教堂前的风神雕像下,这正是根据当初她唱给骑士的那首歌所更改。
“吼!”
一声龙吼打断了魔女的思绪。
一条身躯泛着湛青色和暗紫色的巨龙自天空冲下,在蒙德城内掀起巨大的龙卷风。
蒙德居民在骑士们的指引下惊叫着迅速逃离,而其他骑士们迅速上前应对巨龙。
看得出来,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看着巨龙和骑士相互攻击,魔女目眦欲裂。
这是为什么?
那头巨龙明明是蒙德四风守护之一,为什么会与蒙德骑士团互相残杀?
难道蒙德的人们已经认不出它了吗?难道巨龙已经忘记四风守护的身份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魔女看到居民的哭喊,看到满身鲜血的骑士倒在地上失去生命,仿佛一切又回到百年前。
她想起了那一天风神对她的承诺。
风神大人对她的承诺,对蒙德的承诺为什么没有做到?
难道一切是欺骗她的吗?或者只是祂想满足一下小小的恶趣味?
神明难道就对人的生命这般不放在眼里?
何等的愚昧!
魔女又想到了蒙德里关于她的流言,想到了蒙德人对她的厌弃。
这些人为何会这样?
她忽然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为神明的统治。
世界扭曲的根源,不只在于漆黑的深渊。
可她又能怎么样。
她只不过是个快燃尽自己的飞蛾罢了。
魔女自嘲地笑了笑,离开了蒙德城。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袭击蒙德的巨龙被打退的消息,从此之后巨龙再也没出现过。
魔女只是不停地走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许是想找一个安息之所吧。
终于,在一个雨夜,魔女倒下了。www.chuanyue1.com
她的身躯开裂,金红色的火光自体内通过身上的伤口冒出,雨点还未落在她身上便被蒸发,形成一片白雾。
魔女落下了眼泪,但到了这种时候,哪怕是眼泪也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焰火。
为什么哭泣呢?她不知道。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
透过白雾,魔女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他是个男人。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似乎并不好受啊。”男人说道。
“你是谁?”魔女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身上的火焰开始减小,她的生命之火正在枯竭,正在燃尽自身。
“我?我是最初的愚人,你可以叫我丑角。”
“真是不可思议呢。竟然凭借着人类的身躯承载着这种力量。”自称丑角的男子称赞道,“虽然说是流尽了血与泪,但你却是将生命化作火焰填满了自己的身躯。”
“你想要做什么?”魔女问道。
“咳咳,跑题了。我过来是为了提出一项交易——以吾等陛下之恩赐,熄灭啃噬你的火,如何?”
“陛下?”
“嗯,至冬国的女皇陛下。”
丑角将力量给了魔女,让她看见了污秽的过去与纯洁的未来。
魔女接受了交易。
从此以后,就用坚冰熄灭生命的火焰,用沉默之水洗净世间的罪恶与伤痛吧。
她要履行她的承诺,洗净世界的扭曲根源:污秽的深渊与愚昧的众神。
丑角对着她淡淡一笑:“欢迎加入愚人众,以后你就是第八席——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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