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遏云谷离开后,行了不到一月,洛闻心与季晟、云岫二人,终于在几天前到了扬州。
起先他是真的自己骑着小雪花的,可一人一马儿脾性竟是一模一样,雪花这小马驹也是个娇气的,驮洛闻心驮久了就要吃东西,要喝水,尾巴一甩一甩的累瘫了。
吃就吃吧,还偏爱水灵灵的红润苹果,非清澈的溪水不喝,和主人一样的娇气难伺候。
为了走的快一些,又加之洛闻心过了骑马新鲜劲儿,到了一个镇子上时,就还是弄了辆马车。
前日刚到扬州,便在城门守卫处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书信,季晟认出是孟桥字迹,当即又打马去往城郊一里路的村落同陆、孟二人汇合,因舟车劳顿,云岫便先带着洛闻心进城稍作休息。
现下,洛闻心正端坐于这吉祥楼的二层雅间内,自上而下眺望远处。
茶点上齐,上来的小二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眼前这少年身形纤瘦,头戴一帷帽,以薄纱覆面,只隐约能看到一小片白润的皮肤与精巧的下巴,即便如此,也值得人驻足多看他两眼了。
云岫推门出去,刚要下楼,便见一黑袍佩剑的男子径直向雅间走来。
二人对上视线,俱都步伐一顿。
“冒昧了。”那黑袍男子看他片刻,拱手道,“我见雅间内的那位公子相当眼熟,不知可否见上一见?”
云岫一哂。
这种搭讪的理由他听得多了,没想到眼前这男子看似一派的正人君子,说辞竟然也相差不多,要不要脸?
当即便笑道:“我见你也眼熟,少侠不如先同我叙上一叙?”
这男子正是萧恕了。他自城外见了洛闻心的马车,便自酒肆一路跟了过来。
只是云岫少与这些“正派子弟”打交道,是以萧恕也并未认出眼前这位遏就是云谷嫡传子弟。
此时他只知里头的人就是洛闻心,心急如焚,见眼前这男子一派轻佻,仿佛不三不四,立刻便心头火起,压着怒意道:“那小公子是我故人,我寻他三月有余,如今得见,还请——”
“这么巧!”云岫以扇柄敲手道,作出一副恍然之态,“我寻公子也寻了三月有余,不如同我去隔壁一叙?”
萧恕神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绕过云岫,抬腿便要往里走,肩上却搭上一只手,他闪身一避,一柄锋利铁扇紧跟着追了上来。这下他再也顾不得礼数,青剑出鞘,击上那人的铁扇。
云岫低眉一扫,认出他剑柄上头的纹样来,“原来是楼外楼萧公子,我当是谁,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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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午时三刻,吉祥楼楼前的空地上便围了满满一圈人。
这原本是一方擂台,偶尔有行走江湖的手艺人在此卖艺,此刻却有几名男子在这里激烈打斗。
围观众人见这几人身法灵敏,出手不凡,心知这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于是自发的四散开来,为这几人腾出了些空间。
正是云岫等人了。
云岫原本以银骨扇与萧恕缠斗,略略落了些下风,仗着穿云步,倒也勉强能应付,可又不知打从何处出来一手持弯刀的中年汉子,二人一道应对于他,云岫不敌,节节败退。
好在远远听见一阵马声长嘶,打远处那匹红马上跃过来一个身影,似是有男声在他身后道了句“小心”,这人应了句,飞身过来,便提刀为云岫挡下一击。
这人便是骑马赶到此处的孟桥了,在他身后叫他当心的,则是与他一道的陆戚。
孟桥在陆戚庇护之下,疗伤两月有余,现下已经大好,功力更甚从前,他一加入,那中年男子手中弯刀顿时被击的飞了出去。
可也并未退开,只见那“中年男子”将断刀一扔,从袖中拔出条长剑来,湖绿色佩剑剑光一闪,是“碧柳剑法”中的第十五式。
这第十五式乃是碧柳剑最后一式,向来不传外人,可这人使的这般娴熟——
翎月公子美名在江湖上广为人知,他的剑与剑招也是不难辨别。
人群中立时便有人叫了出来,“是南山剑派江之慎!”
看来江之慎自容貌被毁之后,便以□□覆面,又为掩人耳目,才拿了一把弯刀遮掩,扮做一普通中年男子的模样。Μ.chuanyue1.℃ōM
一时之间,四人斗作一团。
人群里不乏聚集扬州的江湖人士,看出同江之慎交手的这二人武功俱都精妙,很快,便也有人认出了那名使铁扇、步伐轻灵鬼魅的白衣男子,正是遏云谷谷主的嫡传弟子云岫。ωWW.chuanyue1.coΜ
而那使剑的黑袍男子,则是半年前在姑苏群英会后便中毒下落不明的楼外楼大弟子萧恕。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名使黑色弯刀的,竟然是同季晟一起大闹琼州北炀王府的孟桥!
没过上一炷香时间,这擂台里里外外就站满了人,将这一方天地围的是水泄不通。
当今武林叫得上名号的也不过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竟然在今天聚齐了个七七八八!
当即便有人猜测,大约是武林大会将近,这些人正是都要往嘉兴那边去的。
可又是哪阵风将他们吹了过来,令他们齐聚扬州?
不过现下也无暇再多想——
擂台之上刀光剑影,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这般架势,竟然是与武林大会也相差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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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吵吵嚷嚷,洛闻心隔着一扇门窗,却是自得其乐。
他坐在雅间里头,吃完两块龙须酥,喝了一杯茶,便觉得有些困了,右手撑头眯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没见云岫身影,只见一黑衣男子破窗而入,正要牵他的手。
洛闻心眨眨眼睛,没躲也没闪,等那人抓着他,再慢条斯理的给他套上一个新鲜的指环。
自那天洛闻心戴着那个草编指环,答应了他的求婚后,季晟就像爱上了这个东西。
编了无数个,如今也看起来有模有样,今天这个,也不知是又在哪里翻寻了半个山头,还隐隐有一点点香味。
洛闻正想拿近一闻,手却没有拔动。
那人捏着他的手凑到嘴边,尝味道似的伸舌一碰,随即抬眼看他,“龙须酥?”
洛闻心的脸又红起来了。
半叠龙须酥分明还在桌上,随便一眼就能看见,他却非要还这样舔舔,然后再问他。
洛闻心抿唇看他,故意道,“才不是。”
季晟屈膝在他跟前,闻言握着他脖颈俯身过来,靠近他的唇,十分有求知精神的道,“一尝便知。”
“……”
洛闻心只给他碰到一下,又花了好大力气才躲开,不许他在外面乱亲。
两人闹腾一阵,正是脸红气短之时,洛闻心又想起一事,忙道,“云岫不见了。”
“他在楼下。”季晟捏着他的手,在他指腹细嫩的软肉摩挲一阵,头也没抬,“孟桥与陆戚也来了。”
“真的?”
洛闻心许久没见孟桥与陆戚,心下高兴,推开窗户便往外看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不远处那方空地上的情形。
洛闻心睁大了眼睛。
那同两人缠斗在一处的身影,不正是孟桥与云岫?
他二人看着虽未居下风,但对面那两人招招是要命的架势。
洛闻心立刻就急起来了,忙拍季晟的肩膀,“你快看那里呀!云岫和孟桥和人打起来了!”
怎么一眨眼不见,就又打起来了——
季晟往那头一瞥,定睛几秒,又转过头,“孟桥他们可以应付,还有陆戚在旁,不会吃亏。”
见洛闻心依旧神色担忧,便又安抚的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捏,“若遇危险,我自然出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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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立于人群中央,神色郁郁。
眼见师兄同江之慎二人一道,竟然还堪堪同孟桥和遏云谷那个半吊子的云岫打成平手——
他不由又想到自己这只断臂,心下郁恨非常。
头吁出一口浊气,抬眼向上看去,目光便定在了那里。
——实是这二层小楼并不算高,美人姝色又实在惹眼,是看过一回就难以忘怀的绝色。
大约是疾病渐愈,那少年如今容色更盛,比起半年前初见时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着气质天真纯稚,才稍稍掩去了几分,不那么像朵招摇的芍药,更像是温养的百合。
只是这姝色却是牢牢被另一人握在手心里,他捧着他的脸,吻的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十指紧扣。
沈牧怔怔看着那二人,等辨认出那高大男子的侧脸,胸腔里那股浊气,立时变成滔天怨气。
他没死?
季晟竟然没死!?
胸中似有惊涛骇浪,沈牧僵在当场,如遭雷劈。
还未反应过来,便是手快于心,手腕一翻,几枚银针便出现在了手心里。
曾经他是最为不耻用暗器的,可如今他左手已废,竟也不得不依靠这般下三滥的功夫行走江湖。
广袖一挥,三道银光便直冲那人而去。
沈牧自然没指望这区区暗器能取他性命,只是江湖传言季晟以一人敌数千精兵,就算未死应当也是功力大减,只要这银针能伤他分毫,便能……
男人眉眼一抬,黑色弯刀自动出鞘,挡下这数枚银针。
银针原路返回,以强于先前几倍的劲道,扎入擂台前的木桩之上,霎时将那低矮木桩贯了个粉碎。
这变故来的突然,不仅沈牧骇然,围观众人也是齐齐一悚,纷纷朝这股子劲气袭来的方向看去。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会武功,自是辨别出这劲气刚猛异常,恐怕是个绝顶高手。
可今日大家看够了热闹,孟桥、云岫、萧恕、江之慎等人齐齐出现在这小小扬州吉祥楼,大概再来一个谁也不会太稀奇了,除非你告诉我季晟死而复生——
只见木屑漫天乱飞,一柄弯刀已然出鞘,刀身修长,泛着银光,鬼魅横生。
断魂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真正见过的却是寥寥无几,可实是不巧,这几日的扬州热闹非常,在场众人中,还当真是有见过的。
静默半晌,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鬼叫,“是季晟——这贼人,他、他、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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