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江昭接过侍者递来的加冰薄荷水,萧斯也坐在他身旁戴着蓝牙耳机,正在跟霍家的管家通话。
江昭默不作声地喝了口冰水,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准确来说从杀青宴赶到萧斯也的私人飞机上这半个小时里,萧斯也同样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霍老爷子好好的突然倒了下去,然后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等萧斯也那边通话完毕后,他摘下耳机,转头看着江昭:“急性脑梗。”
江昭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顿时一紧。
只是轻飘飘的四个字,却重若万钧。
萧斯也的外公,就是因为摔了一跤诱发了急性脑梗。急性脑梗的危险期是七天,如果没撑过去,基本就是直接死亡,如同外公一样。
但就算能撑过去,醒来之后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或是瘫痪在床、或是言语不清,只能让别人二十四小时在床边伺候着,时时刻刻注意。
对霍家来说,就算找百来个护工陪床也不是问题,但霍老爷子叱咤商场那么多年,让他变成那副毫无尊严的模样,大概要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而最重要的问题是,霍老爷子这一倒,就意味着霍氏必须要迎来下一个掌权人了。
“我的人已经赶往医院了,但那边大概率会被霍书控制住,”萧斯也的声音微冷,“爷爷是在公司里倒的,我手下正在彻查现场的监控。”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江昭看着萧斯也凝重的神色,轻声问道。
萧斯也沉默几秒,转过身,伸手把他搂紧了怀里,下巴抵在了江昭的颈侧,轻轻蹭了蹭。
他低声道,“……今天之后,我可能会变得非常忙。”
“我本来的打算是先拿到庄家在国外洗钱的证据,特别是缅国,我怀疑他们手里有非法军火,但目前还没有找到确凿证据。”
“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注意安全,我让刀疤跟着你。”
江昭皱了皱眉:“军火?他们的洗钱链是想转换成虚拟货币,再去暗网进行交易?”
萧斯也愣了一瞬,抬起头:“目前是这么猜测的。”
江昭思索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喂老板,晚上好啊,吃了没?”老詹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江昭:“我要你师兄的联系方式。”
老詹一惊:“他那人除了脑子没有任何能让你惦记的东西啊老板,跟老板娘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你这么红杏出墙,老板娘知道吗?”
江昭:“……老板娘要的。”
老詹:“老板娘在吗?hello?”
萧斯也:“你好。”
“我靠,你俩还真成了,”老詹似乎并不意外,啧了两声,“果然我的专业嗅觉依然非常灵敏啊,初次见面萧老师,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狗仔007号竭诚为您服务。”
江昭:“我们要追溯一伙人在暗网洗钱和交易虚拟货币,你师兄可以吗?”
老詹沉吟片刻:“老板,你也知道的,暗网之所以是暗网,就是因为它的加密型和隐蔽性极高,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数据流从里面传出来,再分散到全世界的各个不同的角落,这个难度……”
江昭:“所以能做么?”
老詹:“得加钱。”
江昭:“让你师兄尽管开,霍家结账。”
他说完这句话,老詹在那边愣了足足两秒,才猛地蹦出来了一声“卧槽”。
但没给他继续追问八卦的机会,江昭把手机扣了,转头对萧斯也解释:“老詹虽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养老退休狗仔,但他师兄是目前世界排名前三的黑客,对暗网尤其熟悉,应该能找到庄家购买虚拟货币洗钱的证据。”
顿了顿,他又轻轻嘀咕了一声:“别觉得只有你有人脉好不好。”
萧斯也微微一怔,紧接着,一颗紧绷的心脏忽而轻松了下来,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低下头,在江昭的唇角亲了亲:“嗯,小昭很厉害,是我低估了,我有错。”
江昭抬眸瞪他:“……说过别跟哄小孩一样哄我。”
话虽如此,但那白如珠玉的耳垂却悄悄染上了一抹霞色,分明是很喜欢的。
萧斯也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贴着他的额头,道:“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去跟师父和师娘说一声?”
江昭“唔”了一声:“那等你解决这件事,咱们就去师父家。”
萧斯也勾了勾唇:“师父说不定会骂我一顿,毕竟我拐走的是师父最偏心的小师弟。”
江昭:“那骂的时候记得叫我。”
萧斯也:“你来护着我?”
江昭:“不啊,我给你录个视频纪念一下,某年某月某日,萧斯也挨骂记录……”
萧斯也看他那一肚子坏水的样子,眉梢眼底都挑着愉悦,忍不住低头很轻地咬了一口他殷红的唇。
小坏猫。
这一亲一抱的,又差点擦枪点火,所幸两个人都惦记着正事,没干什么就分开了,讨论起等会儿落地京城后的事情。
等他们千里迢迢地赶到医院,顶楼病房门口,已经站着零零散散十几号人,有霍氏集团的元老,也有霍家的亲戚,而最中央的则是霍家的那一家三口。
霍健行刚爬上小秘书的床就收到了霍老爷子出事的消息,匆匆忙忙赶来,额头上都是虚汗,此时衬衫还有半截露在腰带外面。庄新柔实在不想理睬死鬼老公,但碍于面子又不能捏着鼻子走,只好站在霍书的轮椅一侧,转头不看霍健行,用帕子擦着若有若无的眼泪。
而霍书坐在轮椅上,他的脸色似乎比从前更苍白了,凝望着不远处手术室中昏迷着的老人,神色间是肉眼可见的担心。
当萧斯也的身影刚出现在走廊里,霍健行就看见了他,一时间,一晚上的紧张、憋屈与慌张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开口就骂:“你还知道回来?你爷爷都倒在病房里两个多小时生死不知,管家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你!你去哪儿鬼混了?你对得起你爷爷对你这么好吗?”
江昭跟在萧斯也身后,无可避免地听到了这一连串的输出,忍不住皱起眉。
萧斯也则没什么反应,一看就是早就习惯了,也懒得理这个跳脚的废物父亲,转身问一旁带他过来的护士长:“我爷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长摇了摇头:“观察着吧,危险期还没过,一切都得等人醒了再说。”
她早就悄悄打量了一遍这些在场的亲朋好友,每个人的脸上都各怀心事,但凭她在医院工作多年的识人经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的在为老爷子的安危担忧的。
不过在他们医院住院的,基本都是京城的豪富权贵,这种事情也并不少发生,护士长离开的时候叹了口气,觉得人做到这份上,赚再多的钱又有多少用?连个真心惦记自己的人都没有。夶风小说
多可怜啊。
“萧斯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得了个亲儿子无视的待遇,霍健行的脸色简直是黑如锅底,“你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父亲!”
萧斯也只觉得额角的神经再度一跳。
他其实真的会很奇怪,为什么他的亲生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而这些还都比跟随他来到这里的爱人全部看到了。
他对霍健行的那仅存不多的耐性,在今天晚上基本是消耗殆尽了。
但不等他开口,旁边就传来一道音色颇为好听、却蕴藏着浓浓的嘲讽一味的声音:
“他就是不认你又怎么样?”
江昭的台词功底很好,这句话尽管音量不大,也非常清晰地在医院走廊里回荡了起来。
霍健行的脸色顿时一僵,这才注意到了江昭的存在:“你是谁?”
江昭:“你管我是谁。”
霍健行的脸顿时涨成了青色。
不等他开口,江昭便抢先道:“萧斯也是霍老爷子亲自认回来的长孙,股份和公司的管理权都是霍老爷子亲自给的,血脉相连,亲孙子来爷爷床前探望,认不认其他人重要么?有你跟没你,有什么区别吗?”m.chuanyue1.com
“你是太自信了,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又犀利,无疑是在对在场的那些霍家的元老跟亲戚强调一件事:萧斯也才是霍老爷子最信任的长孙,不管他跟霍健行的关系如何,霍氏的大半江山已经交到了萧斯也手里,他们该怎么站边,该看谁的脸色,都应该掂量掂量。
果不其然,在他阴阳怪气了这几句后,那些一直沉默着的人终于接二连三地开了口:
“健行啊,这是在医院,训孩子回家再说,别打扰了老董事长休息。”
“是啊是啊,小霍总肯定是之前忙着呢,这不听说了事情就立即赶过来了,总得有个时间差吧。”
“大家都是一家人,谁不担心老爷子呀,斯也呀,你爸他就是一时着急了,他这个人急脾气,你别跟他计较。”
……
在这接二连三的劝阻声中,霍健行硬是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更何况,这些人的心到底是偏向他,还是偏向萧斯也,岂不是一目了然?
他在他亲爹开的公司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混到现在却只有一个总经理的职位,萧斯也没有具体实职,却有无数人一口叫着一个“小霍总”。
片刻后,霍健行转身就走,看也没看走廊里这群趋炎附势的人。
萧斯也则轻咳一声:“劳烦各位今天来探望我爷爷,但现在爷爷还没醒,也不适合见客,等他状态好一些,我会亲自通知各位叔伯。”
他委婉下了逐客令,而这群亲戚和元老过来确实也只是为了做个场面活,毕竟谁都不是医生,来了也没用,听了萧斯也的话就知道这场面走到位了,纷纷打了招呼离开。
ICU前的走廊顿时就空了一大片,只留下零散几道身影。
也是这时,轮椅上的霍书才终于转过头来,苍白的面容望向几米之外的江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位就是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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