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军杖毫无水分,执杖的都是楚斐的亲兵,他们熟知楚斐的性子,不会也不敢在这事上,稍有哪怕一下的放水。
整个校场无比的寂静,所有人看着台上那一棍一棍狠狠落下,连军杖都打折了八根,嘴角直抽。
军士们并不会去想,楚斐这番责罚已经是轻罚了,在他们眼中这等惩罚已经极重,重到换成他们自己,可能早已昏了、死了好几遍,而不是仍旧站在那里伫立着,受杖。ωWW.chuanyue1.coΜ
这一刻他们看到了楚斐的那种狠厉和坚韧,更看到了他们主帅的强硬心性。
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一刻他们明确了,这支军队是大乾的,不是他们习惯听从号令的楚斐的,即便是主帅楚斐,犯了错,也仍旧会被重罚。也更明确了,在这样一支军队中,这样一个主帅的麾下,他们犯了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上药。”
一百杖结束,楚斐已经面色惨白,头上的汗水是疼出来的,后背更是一片血肉模糊。但是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倒下,甚至没有要人搀扶,只是结束之后,自己坐在了台上,对着第七不媚道上一句。
烈酒倾洒,冲刷掉血液和污迹,也再次刺痛那些伤口,伤药整瓶的倒在后背上,在那一刻,第七不媚能清晰的感受到楚斐的微微痉挛,是疼的。
雪白的软布,包裹在楚斐的上身,像个粽子一样,后背透出殷红。
“今日多说几句废话。”
第七不媚将大氅给楚斐披上,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擦去额头冷汗,对着台下众将士开口。
“既入乾境、为乾军,便该尊其法、守其纪,功赏、过罚,乾军从无错漏,与其想的太多,要的太多,不如去做好本职。得到的,甚至会比想的、要的,更多。
而今发生此般事,陛下仍敢用我,我便敢用诸位,这是我楚文斓对你们立下的承诺。你们可以怀疑,但我会去做到。
今日起,十日为限,各团帐中会竖立一个信箱,诸位有什么不满的,可隐名投信。以往有跟离营那厮,同样性质的,也可投信言明,这个记得署名,不然省得我杀错了人。
当然,这不是废话,因为不是杀投了信的,而是杀被我挖出来的。不要有侥幸心,很多事,我比你们自己都清楚。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也只有这唯一一次,同样十日为限。
在那之后,在此之前,我的刀杀得再凶、再狠,都不要有什么惊讶。因为若是他们可活,战场上死的便是我,是你们其余无辜之人,甚至是在场所有人,或许还会累及你们的家人。
言尽于此,十日之后再行整军,这十日之内,除营中重地仍需严加防备、巡视之外,大营各地,不设巡防。”
“乱我军心者,杀!心有他异者,杀!坑害袍泽者,杀!”
柯里尔蒙德在楚斐言毕离开之时,大吼道。
“乱我军心者,杀!心有他异者,杀!坑害袍泽者,杀!”
整个校场之上,全军齐吼。
“是个精明的人。”
叶辛看了一眼柯里尔蒙德后,低语一句,追上楚斐,扶其返回帅帐之中。
“北山,回府带解堃过来。快!”
贺云乞搀扶这楚斐另一侧,转头对着贺北山急声道。因为楚斐已经快要昏了过去,心中憋闷,再加上这百杖,他并没有看上去、和想象中情况那么好。
“我没事,不要急,不要慌。”
楚斐强撑着一笑,尽管脚步有些虚浮,也有些发昏,但是仍旧撑着对他们说上一句,勉强回到了帅帐之中。
然后一头栽倒在贺云乞身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
两刻钟之后,解堃被贺北山横在马背上,带了过来,因为他不会骑马,赶过来太慢。
“三日之内,都要有人守在身边,用冰水替家主擦拭五心。若是不再发热,且清醒过来,便无大碍。”
解堃也顾不上其他,在一众人急切的目光注视下,查看楚斐情况,然后对众人言道。
“那要是还发热,也不醒过来呢?”
贺北山一把拎住解堃,瞪眼问道。
“北山,放开。”
贺云乞急忙将他拉开。
“家主此番昏迷,虽是军杖之后导致体虚,由外伤诱发,但实则症结在其心中郁结之气盘亘,与药石无关啊。”
解堃愁苦道。这种情况,别说是他,就是他师父在,又有什么用。外伤可治,而且他们师徒也擅长这个,内腑亦可调理,这是医者必学。可特么这心病,咋治?
“再跑一趟,把赫歌带来吧。”
第七不媚言道。
“我这就去。”
贺北山转身就走,不多时返回,原是赫歌等人见贺北山急匆匆的把解堃扛上就走,而且面色极其难看,担心是楚斐有什么事,直接跟了过来,只不过被拦在营外了而已。
“殿下请即刻传讯乾西城,通知玉渠王严守城防,以及殿下府邸。”
赫歌听闻究竟之后,心疼的看了眼躺在榻上昏迷的楚斐,对着叶辛道。
“嗯?你是说、、、”
叶辛拧起眉来,看向赫歌。
“达古巴合,既然想要全了情谊,不管是七郎的,还是救过他的那人,那他就绝对不会返回梧国。杀一个实际很重要,但是对七郎,甚至对七郎在乎的你都一点不重要的人,然后舍生被乾西府军斩杀,才是他最可能做的。”
赫歌言道。
“我们家这个玩意,对他信任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任何隐瞒,乾西城当初之事如何,达古巴合肯定是知情的。所以他很可能,从接到七郎的信之后,便是已经有了这所有打算,更甚者这所有事,来之前都已经打算好了。没有两全之法,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来到乾西。”
见众人都是愣在那里,赫歌再道。
“那就这样吧。”
然而叶辛即便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却并没有任何动作,竟是放任。
“随你。”
赫歌也不再多言,回到楚斐身边。
而场间最挣扎者,不是叶辛,更不可能是其他眼中只有楚斐的人,而是劼芙琉雪。一句就这样吧,胤国的一位公主可能便是会就这样死去,成为牺牲品。
而这其实叶藉早就应该想到了,或者说有意为之,所以叶辛才会一句就这样吧,放任了事。
因为没有叶藉的传旨,柴达尔伊莲不会半路返回,柴达尔雅琳不会离开乾西城回往朝歌。这姐妹二人,一个调换,所有事都可以成了。
从这里往南绕一圈,再去到乾西城的时间,再加上之前叶辛往朝歌传信,和接到回信,直到今天达古巴合离营的七天时间,足够柴达尔伊莲回返了。
而她一旦身死,乾国少了一个不安分的,而且因为她必是被‘綦国’派人所杀,此事对乾国同样有利。若胤国因此,抽调兵力,插手綦国之战,梧国更是乐于见到少了一些跟他们争抢的人,还有人去抢乾国的果实。
可这个女孩,纵使再刁蛮,没有她父皇、皇兄的撺掇,她又何至于掺和这些事,何至于今日身居异乡,连夫婿都不待见的地步,何至于面临这种危险,何至于死。她,何辜?
可她劼芙琉雪又能做些什么?传信去乾西城,传信给柴达尔伊莲?还是杀了达古巴合?
她都不能做啊。
她一旦做了,将楚斐置于何地?她今后又如何自处?
她明白了楚斐为何会昏迷不醒,赫歌也明白了,不是因为达古巴合离营,而是这一离营,其实就是死。
将达古巴合强行留下、强行驱赶去梧国?都无济于事,那样憋疯的就不是楚斐,而是达古巴合了,生不如死未尝不可以形容那种境遇,那种心情。
或许楚斐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些,但叶辛带着那封信来了之后,既是挚友知己,楚斐便该明白了达古巴合的打算,派出冥十三不过是最后的期翼而已,期翼他自己想错了。夶风小说
可他又知道,自己并没有想错,所以心中郁结难消。此番不是生离,而是死别啊。
“蒙克,传令全军上下,对今日之事封口,知详情者,敢言一字,杀。”
当然她的纠结,只是她的纠结,女人们围在踏前,眼眶微红,没人会顾及她此刻如何。男人们同样在意的是榻上的楚斐,以及这件事情是否真会如赫歌所言,又会引起怎样的变化。
而叶辛,片刻之后,则是下令禁言,这件事真相军中诸将都大致知道,无论是场间人、还是不在此间的,这件事都不可以再提及,也不可以传出丝毫真相。这是楚斐错漏的,又是必须告知他们的,但知道了也就该忘了。
“是。殿下。”
不止蒙克回应了,其余人也都应上一声,心中明了。
“文斓醒了,派人通知我一声。表哥,陪我出去走走。”
叶辛起身离开,叫上了苏云轶。
“不必封锁七郎昏迷的消息,全营皆知也无不可。正好,看看有没有该杀之人,这几天替他杀了。冠武军三军轮值,不用随时窥视大营,但要做到随时可用。”
赫歌看向帐内众人,道。
“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贺云乞点点头,带着兄弟俩离开。
“我们回府,跟楚老哥说一声。”
泽佳丰元和蒙克也离开,回去告知楚歌一声。
然后所有人都离开了,楚斐这一倒下,营中可能会出现诸多变故,他们也要准备好。只留下了众女,照料楚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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