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整整五天,到后来鬼老医不得不用铲子将院子里的雪铲出去,防止房子被雪埋住。
倪达叶本打算好了和钱星星离开六孔山,顺便送尹蘅回戴国,也因为这雪耽搁了。
不需要吃药的时候,尹蘅会离开毒瘴林一段时间,一直走到鸦子岭的北部尽头,坐在成片的落石间,一坐就是一天。
倪达叶知道他在那儿,便寻了去。
白皑皑的雪将落石也都盖起来了,要不是尹蘅穿着黑色的毛皮大氅,倪达叶可能都找不到他。
尹蘅坐在最大的一块落石上,用大氅将自己包的很紧,偶尔抬头看看岭崖的方向,继而低下头,一动不动。
倪达叶多带了一条毛皮大氅,朝尹蘅走了过去。
听到倪达叶来,尹蘅没有动。
“要喝点酒么?”倪达叶说着将身边一块石头上差不多一尺厚的雪赶开,将带来的木柴放好,用火折子点燃了。
一只铜制的小锅子架起来,锅里塞满了雪,没一会儿就化了一锅水,滚着细小的泡。
倪达叶将怀里塞着的一只小酒坛扔进了锅里煮着,摸出来两只杯子,递给了尹蘅一只。
“你已经可以喝一些酒了,但是不要喝多。”倪达叶善意的笑着,尹蘅伸出手拿了杯子,倪达叶拧拧眉头,尹蘅的手指比杯子还凉呢。
将冒着热气的酒倒进酒杯,倪达叶抿了一小口就辣的直吐舌头,尹蘅却像是喝水一样的将一杯喝了去。
“你……喝药,喝酒怎么都和喝水一样?莫不是味觉出问题了?”倪达叶崩溃的看着尹蘅,他一向平静的眉眼微微动了动,落在睫毛上的细小雪片化为了水珠:“没有,很烈。”
倪达叶长叹口气,又给尹蘅倒了一杯。
“悠着点喝啊,再一口闷了我就不给你喝了。”倪达叶又小抿了一口,尹蘅这一次倒是没有全喝了,只是将温热的酒握在手心中,微垂眼看着那无色的醇液。
“再过几天咱们就走了,你有什么打算?”倪达叶问。
他比较担心尹蘅现在这样的状态,怕他什么想法也没有,出去之后再一气之下直接去找汴元信,搞不好心脏换好了,被汴元信一刀给砍了,单枪匹马不可取啊!
如果真那样了,他们还是相当于白忙乎。
“回戴国,灭东燕,取西燕,联合庆国,合围麒麟。”尹蘅很平静的说完,将手里的酒喝了。
倪达叶有些愣的看着他,哦了一声点点头。看来他担心是多余的,尹蘅这一串话听着简单,但估计未来三五年内都有事儿做了。ωWW.chuanyue1.coΜ
“行,有点目标就行,等目标快没了的时候,就会有新的目标了。”倪达叶说着也将手里的酒全给喝了,从口腔一直辣到了胃,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由得佩服尹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尹蘅又不说话了。
“尹蘅,要不是鬼老医给你的蚁酸浆能回春,你这一头的头发估计都要白完了。”倪达叶说。
鬼老医前些日子发现尹蘅头发里有不少白发就开始逼着他喝蚁酸浆,好在是没几天就给养回来了,但就像毒牙子说的,他们能将尹蘅的身体调理到最好的状态,架不住的是他一颗心彻底死了。
“既然换了一颗健康的心脏,就让自己也活的稍微轻松一些,这样,才不会辜负不想辜负的人……”倪达叶说着又要给尹蘅倒酒。
“我不想辜负的人,已经不在了。”尹蘅说罢站起来,倪达叶愣了,这么多天了,他们其实都很害怕和尹蘅说到任何有关这样悲惨事实的话题,没想到他还是自己开了口。
“谢谢你。”尹蘅回头将酒杯还给倪达叶,一言不发的走了。
倪达叶望着尹蘅孤单的背影,微微摇着头喃喃自语:“李诺啊李诺,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这男人振作起来吧……”
倪达叶回到毒牙子住处时,正见到钱星星从屋里一捧一捧的往外面抱书,就是那些关于相术的书。
“六孔山没太阳,你别吓唬我,不要让我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倪达叶看着钱星星,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进毒牙子的房子。
他之前可是说了,打死也不再来的。
自从毒牙子房顶上一大窝拳头大的蜘蛛因为屋顶年久失修没能站稳,全部掉在了钱星星头上之后……
“拼了老命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我要带走。”钱星星说着进屋将最后一摞拿了出来。
“带走?你开什么玩笑?”倪达叶崩溃的看着钱星星,他很严肃的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说:“对,毒牙子也同意我将所有的金子都带走了,我要重新找个地方买个房子把这些都存进去,放在鬼老医这儿说不准哪天他和毒牙子又闹别扭,我们的金库又会被连带捣毁了。”
倪达叶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问:“你还要买房子?”
钱星星点点头,很郑重的说:“我这几天也看了几本相书,更加确定,我就是这里出生的人,之所以对过去念念不忘,因为我转世的时候保留了记忆。”
倪达叶拧着眉问:“你都没试一试,怎么知道回不去?”
“天机门到底在哪儿你知道么?传说你也信?我说了,万一里面是一堆垃圾,我何必把自己一辈子都搭在里面,我攒了那么多钱,舍不得花,若是最后还没能成功回去,我在这里的一辈子也算搭进去了,怎么算都觉得不值。”
倪达叶干笑两声说:“你能想通,真好……”
钱星星拍拍倪达叶的肩膀,特别义气的说:“不过你别担心,只要你还想去找,我是一定会帮你的。”
倪达叶继续干笑:“你这么说我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我是在一本书中发现的。”钱星星说着拿出一张字条,倪达叶不太认识这里的文字,钱星星便主动解释说:“这上面的两个生辰八字,一个是尹蘅的,一个是汴元信的。根据相书推算,尹蘅是刑天星,汴元信是帝星,字条上都有详细的记录。”
倪达叶随口说了一句:“那个谷裕儿,现在就在汴元信身边。”
“嗯,我知道,她之前也祸害了不少男人了,还有一个长名单,看起来都是被她睡过的男人,我看了看,也都是些人物,不过没到尹蘅和汴元信这个级别。”
倪达叶愤愤道:“睡男人……不知道男性资源很稀缺么?这种女人,就该用缝合手术把她下面给缝住!”
“别这么恶毒了。”钱星星又拍了拍倪达叶的肩膀:“我还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儿,只不过我现在还参不透。”
“什么?”
“那个李诺,照着她生辰命格推算,是女娇星。”
“说普通话。”倪达叶瞪了钱星星一眼,最怕他这自以为是的样子。
钱星星清清嗓子说:“女娇和帝星在一起,往往没什么好结果,女娇是大禹的夫人,大禹确实是位伟大的皇帝,但是呢,女娇为了成全他,婚后四天就离别了,然后为了这个男人耗尽终生,最后化为了一块磐石。”
倪达叶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就说:“继续。”
“我就顺便看了看女娇和刑天的命运。他们若是在一起,会经历数次分离,但……经历的分离越多,两人之间的命运联系就会越紧,尤其是生离死别,再见之后就是冲天之运,那时候刑天星就会照耀整个东部天空,很可能会直逼帝星。”
钱星星说着还抬头像模像样的看了看天空,别说是星星了,被毒瘴遮着连天都看不见。
倪达叶听钱星星讲的头头是道,啧啧两声说:“钱星星,你没去当江湖骗子,真是亏了。”
钱星星撇撇嘴说:“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就是看着好玩,这书我肯定是要带走的。”
倪达叶叹了口气,听着心里是舒服一些了,也不知道尹蘅听到这些会是什么感觉,还是先别告诉他了吧,毕竟就算是分离,至少还能回来,李诺这根本就不是分离,也是永别……
钱星星终于将所有书都整理好了,倪达叶坐在其中一摞树上,嘴里叼着根草药,斜睨着他问:“不过,你没给看看咱们俩是什么星?”
钱星星嘿嘿一笑说:“我是什么不告诉你,至于你嘛,我是看了的。”
“怎么解的?”倪达叶其实还是个相信科学的好少年的,但对于这些神啊鬼啊命啊舛的也蛮喜欢听的。
钱星星走到毒牙子院子门口,清清嗓子,特别严肃的回头看着倪达叶说:“你是二逼星。”
倪达叶反应了半天,明白钱星星骂他呢的时候,钱星星已经跑没影儿了。
雪终于停了的时候,倪达叶他们出发了,因为要帮助钱星星运他那一大堆书,风七娘派人去高价雇佣了好几辆马车来,毕竟价格给不足,没人愿意来这里。
从六孔山回到鸦子岭时,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但其实已近黄昏了,即便如此,光线还是比岭下好太多。
雪之前确实下的非常大,没有被踏足过的地方堆积过脚踝,即便是大晴天了也没有任何要融化的迹象,马车压在雪地上吱吱嘎嘎的,尹蘅坐在车中,微抬手挑起了车帘,唤了一声停车。
倪达叶他们本来打算绕开这片区域的,可马车车夫不知情,还是带着他们来了。
尹蘅从车上下来,四周白茫茫一片,雪太厚,已经无法分辨当初李诺是在哪里中刀的了,可他大概记得就是这附近。
尹蘅站在雪地中平静的闭上眼,心中默默流泪。
诺儿,我还活着,你在哪儿……
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现在什么样,我都会将你带回身边的。
倪达叶和钱星星都没下车,他们实在看不得尹蘅难过的样子,都缩在车上沉默着,也没人催促尹蘅离开,这一停,很快天就黑了。
尹蘅站在原地,握拳,心里闷痛,不再是当初痼疾发作时候的疼,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心痛,通过胸口传向整个身体,带着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他其实心里明知道事实的,还是不愿意相信。
有风吹过,落叶都被盖在了雪下,也打不起漩儿了,但风刮在脸上的时候有些疼,尹蘅缓缓闭上眼,这周围的情景,像极了他梦中来过的地方。
在梦中,李诺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却不靠近。
尹蘅望着那片空地,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不是梦中,没有人能阻止他靠近,可现实中,她并不在这里。
风刮的更冷了,透过兜帽灌进他的衣领,将他周身都抚摸了一遍,带走了剩余的温度。
尹蘅突然就泪流不止。
他换心醒来后,就算是再难过,都没有流过眼泪。
鬼老医说,他这样木着,估计是不会笑也不会哭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感觉这么强烈?空气中明明没有暗香,他却觉得他能闻到李诺发间的味道,尹蘅绝望的伸出手,对着空中假想的李诺,伸出手……
一声闷响,尹蘅低头,他一直挂在腰间的玉兔坠,掉了。
落在雪中,只有拴着玉兔的红色丝线露在外面,他俯身将它捡起来,小兔子在月光下幽幽的散着光,随着风轻轻的晃了晃。
空灵的一声幻觉,尹蘅瞪大了眼睛。
夫君……
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将尹蘅包围,虽然随着风立时就散去了,尹蘅还是发疯一样的四处看着,大声唤李诺的名字。
“哎……”钱星星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合起来,微微掀开车帘,看着在雪地中惊慌失措的尹蘅,无奈的对倪达叶说:“你要不要对他进行一些心理干预?身体是好了,但精神崩溃了,也不是个事儿。”
倪达叶摇摇头说:“触景伤情,没办法的事儿,我要扣车夫的钱!说了不要从这儿走,非要走!”
钱星星白了他一眼说:“算了吧,你去将尹蘅叫回来,赶紧走吧,不然他在这儿真疯了咋整,又得回六孔山受苦去。”
倪达叶也瞪了钱星星一眼:“鬼老医和毒牙子又不会治疗精神病。”
“那你就赶紧把准精神病人弄回来!”
倪达叶下车的时候,尹蘅跪在地上,痛苦的低着头,他走过去将尹蘅扶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知道的,你什么也不用说,咱们先走吧,你越早回到戴国,越早能去完成你要完成的事。”
趁着李诺还没被制作成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之前……
每年的正月初一,戴国新年。
不管一年中有多么的繁忙,戴国人都要在这个时间休息下来,不过也是因为之前在海边的习惯,冬天这个时候开海之后差不多大丰收了,最富足的时候过年,总是幸福的。夶风小说
为了庆祝第一年在陆上过年,戴国国主慷慨出资,开国库与民同乐,整个麒麟关都被翻新完毕,街上一块破旧的石板都见不到了,稍微有点瑕疵的全部换成了新的。
临街的店铺也焕然一新,就连守城的士兵们也人人添置了新军服。
毕竟如今是非常时期,差不多所有国家都处于闭关锁国状态,很少有外乡人来,大清早,守城士兵远远见到一人裹在黑色大氅中,独自骑马缓缓朝着城门方向而来,都觉得有些稀罕。
得了通知,城门守军头领便先从城墙上下去了。
“来者何人!”守军头领出城门之后大声问了一声,对方无应答。
头领拧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不简单,只是兜帽太厚重,实在看不到长相,不过还是要小心点好,万一是个奸细……
上一次那个闰涵就带了奸细进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奸细捣鬼,但他们那位军中人人佩服,英明神武的大将军被骗走后就失踪了。
他们决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
来者已经到了城门近前,守军头领从小门中走出,将刀鞘中的长刀提了出来,身后的守军也都纷纷持械。
尹蘅抬手将兜帽除了去,守军头领没见过尹蘅,只觉得面前这男人不怒自威,他看了都觉得怕,被他身上的气势逼的怕。
“那不是尹将军么?”守军中有人叫了一句,守军头领回头瞪着那人说:“你说什么?”
刚说话的小兵被拎了过来,他激动的看向尹蘅说:“尹将军啊!这是尹将军啊!”
“真的……”守军头领激动的看向尹蘅,对身边的人说:“快!快去通知陛下!将莫将军也叫来!”
小兵激动的跑了,跑到城门边上的时候还摔了一跤,顾不得浑身是土,爬起来继续跑。
尹蘅单手牵着马缰绳,也不说话,朝着已经开了的城门走去,就这样形单影只的缓缓进了巨大的城门。
守军头领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赞道:“将军果然不凡,走路姿势都这般威武!难怪佐将军说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尹蘅沿着主路一路走,麒麟关百姓的生活已经一切如常了,大部分来自戴国的百姓住在这里,毕竟是国都,曾经居住在麒麟关的麒麟国人还是被清了出去,有些去了远一些的城镇居住,有些心怀叵测的直接砍了脑袋。
奇怪的是,城门的牌匾边上挂着一具骸骨,没有小腿,阴森的骷髅随着风微微晃动着,尹蘅大概知道了骸骨是谁,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他只在想到骸骨可能是诺儿吩咐挂上去的时候,心口会难受。
诺儿,诺儿,这两个字,已经成了诛心之毒。
尹蘅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一步都踏不出去了。
每间店铺门口都有李诺的影子,她蹦蹦跳跳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样子,时不时回头看着他笑,挥着手叫一声夫君,快点。
尹蘅攥着缰绳的手握紧,微低下了头,闭上了双眼。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匹尚未接近,马上的人就已经从上面翻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急奔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单膝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的大声喊了一句:“将军!”
尹蘅这才睁开眼,看向面前的莫夜。他以前从来不续胡须的,白白净净,也不像个常年打仗的,如今看起来也有些沧桑了。
莫夜眼眶本就是红的,看到真的是将军回来的一瞬间,热泪盈眶。
跟在莫夜身后的,是同样一脸震惊的陶暖。
“你们二人,选个好日子成婚吧。”尹蘅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想笑一笑的,可嘴角却麻木的牵扯不动。
莫夜震惊的看向尹蘅,低下头重重的说了一声:“是!将军!”
陶暖抬手抹眼泪,不想被人看到她哭的太厉害,调转马头转了过去,其实以前她还会吃一吃尹蘅的飞醋,觉得莫夜对个男人比对女人要好的多,但她此时此刻总算是懂了。
这样的将军,在莫夜心中的位置,是她替代不了的。
这无关亲情,无关爱情,无关友情的同袍情谊,不是一同上过战场杀过敌,浴血奋战向死而生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莫夜起身跟在尹蘅身边,就像以前一样,不再说话。千言万语的,只要将军回来了就好,好兄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都懂。
宋青书知道尹蘅回来了,更是激动的亲自奔出了宫门,他常年生活在海上不太会骑马,也不习惯被别人抬着坐御辇,所以干脆就是自己跑去的。
他一向没有什么帝王的架子,所以见到尹蘅的第一时间他便给了尹蘅一个拥抱。
“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宋青书长叹一口气,笑望向尹蘅,发觉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时候,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来将军夫人离去这件事,对他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回去休息吧,你的将军府我已经派人修好了,就在城东,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旁的话就不多说了,加官封赏都是虚礼,只要你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尹蘅望向国主,微颔首,道了一句:“谢陛下。”
宋青书派人专门护送尹蘅回了府邸。
站在立着双狮的宏伟大门外,尹蘅轻轻握紧了贴在心口的玉兔。
自从上次它掉进雪里,他就将绳子弄短了直接挂在了心口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总是冷冰冰的,唯独这小兔子,一直都是暖融融的,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心中默默念了句诺儿我们回家,尹蘅才进了府门。
这里比曾经的将军府宏伟多了,庭院错落,房间也多,随时侍候着的下人丫头都有几十个。宋青书不懂陆上礼节制度和规矩,便按着庆国的最高规格布置了这里。
尹蘅是戴国的功臣,一定要有最好的。
尹蘅却只是去了东院,让人将这里贵重的古董摆设都拿了走,收拾的简简单单,就像曾经一样。
站在院中,他看着院子角落还未有植物的泥土,想着等开春的时候,院子里就能再种一棵红杏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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