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萤雪送林木去坐车,路上,词萤雪迟疑着说道:“我外公他……好像对你有点偏见,但是他人很好的,等你们接触久了,一定会喜欢上对方的。”
“他这个人有时候确实固执,也很喜欢用要求自己的那一套去要求别人。还好你们不常见面,多忍耐一下就好了。”
词萤雪看到刚才林木从研究室里出来,神情有些不对。再看外公,也是面红耳赤,像刚跟人争执过,就以为外公故意把林木叫去研究室,给他难堪。
车到了,林木对词萤雪道:“温老师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词萤雪看着林木上车,看着他隔着车窗对她挥手,看着车开出视线的尽头……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研究所,词萤雪一看到温恒就气鼓鼓地埋怨起来:“人家林木多大度,不管您说什么,怎么对他,他都只记得您的好。可您呢?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
温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词萤雪误以为在研究室里给林木难堪的人是他。
“你就是这么想你外公的?伤心了啊,词萤雪!”温恒捂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穿】
【书】
【吧】
等词萤雪听完外公的陈述,她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事也确实怪不上其他研究员。林木确实没有合理的、正当的身份进入研究室。
温恒道:“要不是我把林木叫来了,估计这群老顽固,再折腾下去,非把那木桩变成柴火不可。”
“那怎么办?”词萤雪很担心,毕竟那木桩是她和林木拼了性命才保住的。
温恒琢磨起来:“我得想办法把林木带进去,不能让他们继续祸害如此珍贵的生物样本。”
“你知道那根木桩有多珍贵吗?海南其他地方现存的野生黄花梨木其实都是近现代品种,只有那木桩,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它的研究价值非常高!”Μ.chuanyue1.℃ōM
词萤雪听得似懂非懂,“外公,你不是已经有一截小树根作为样本吗?怎么还去管那树桩的事?”
这话,其他研究员也说过,把他气得不轻,义正言辞道:“这是你豁出性命保住的东西,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糟蹋,我得想办法让它复活,在研究所内成长为苍天树木。”
这话要是被其他研究员听到了,估计会笑。毕竟,让枯木复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词萤雪内心非常感动。
词萤雪听见外公自言自语地琢磨着半夜把林木偷偷带进实验室的事,赶紧让他打住!
“外公,咱们头再铁也不能做这种事啊。”
温恒急得抓耳挠腮,跟个孩子一样,“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木桩变成柴火吧?”
词萤雪眼珠一转,“这样好了,林木本来就是你的学生,等有合适的机会,把他招到身边做助理。他的学历够,应该没有问题。”
经这么一提醒,温恒眼里顿时有了光芒,“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对对,让他做我的助理,就有合理的理由带他进出研究室了。”
温恒感慨道:“要真说起来,其他研究员,不管之前的贡献有多大,在树桩样本面前,都不如林木的贡献大。”
“不过,林木这小子轴得很,让他放弃护林员的工作来给我当助理,他未必愿意。我得想想办法。”
词萤雪主动请缨:“我去跟他说。”
“不行!”温恒立马反对。
让词萤雪去劝说林木,不是主动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吗?到时候臭小子把他外孙女拐跑了怎么办?
温恒道:“我自己会想办法。”
林木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村子里不像城市有霓虹灯照耀,到处都黑漆漆的,月光暗淡,林木连路也看不清楚,但是,却走得很快。
抹黑赶路,是乡下人比较习惯的小技能了。
在走进院子后,林木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他担心妈妈问起白天的事,他会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等推开门,屋内一场安静。
黑漆漆的,怎么没开灯?
等林木把灯打开,整个人顿时一怔,“妈!”
阮雪慧歪斜地躺在地上,身体僵硬地蜷缩着,脸色呈可怕的绛紫色。
“妈!”
林木慌了神,顾不上把药包放到桌上,直接扔到地上就跑上前去查看她的情况。
“妈!妈!”一连喊了好几声,妈妈都没有任何反应。
林木来不及想太多,抱着干瘦的妈妈就冲出了房门,把她放到三轮车的货斗上,找来棉被和枕头作为靠垫,一路风驰电掣带去了镇上的医院。
医生顶着黑眼圈,揉了揉太阳穴,歪着身体看了一眼阮雪慧,简单地问了几句情况后,为难道:“我们医院医疗条件不够啊,得往大医院送。”
无奈之下,林木只好叫来救护车,把妈妈往市区医院送。
救护车的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木大小就害怕这种味道,仿佛跟这种味道沾上关系,人生就会被困在一种厚重的阴霾里。
这个夜晚,林木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有巨石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许久许久,他抬起发红的眼,看向担架床上的妈妈。
一向硬朗的他,眼泪叭哒叭哒地掉落。
到了医院,阮雪慧被推进了抢救室,林木坐在走廊冰冷的铁椅上,一种麻木感和冰冷感将他死死困住。
沉重的窒息感折磨着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特别漫长,在艰难地捱过了一个小时后,他忍不住摸出了手机,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拨通后,并没有被立即接听,时间似乎被拉得更长。
终于,电话接通了,那端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喂?林木。”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词萤雪的声音。
词萤雪并没有得到回应,电话那端安静异常。
词萤雪做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外公,见他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方才放心地压着声音问林木:“你怎么了?”
词萤雪小跑着来到阳台,关上了阳台的推拉门。
“林木?你怎么了?”她终于可以用平常声音说话了。
林木终于开口:“我在你们街对面的医院里,十一楼。”
“你怎么了?”词萤雪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赶紧又道,“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词萤雪匆匆忙忙跑到医院,在十一楼的走廊上看到了孤零零的林木。
林木在词萤雪的心里,一直都是坚强、勇敢的样子,此刻,清冷灯光下的林木,孤独得让人心疼。
词萤雪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她握着林木的手,那是一双被汗水湿透且异常冰冷的手。
词萤雪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会没事的。”她握着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才发现巨大的悲痛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会没事的。”她只能重复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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