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师父这样做,是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办法,还是只是不想更多人遭累而已。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证明他那一日接到信后的选择是对的。
陆止没有再多思量,提着糕点,向女帝寝宫走去。
这一次,虽然师父没有给他来信,只是带来了这包糕点,但是这包糕点,在女帝的眼里,完全也可能用来传递信息。
只要有一丝丝可能,会让女帝产生这种想法,他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东西呈交给女帝过目。
寝殿。
女帝与命帝,各着便装,分坐棋案两旁,屏退了宫女近侍,开始了一盘棋局。
两人自定鼎天下之后,便少动兵戈了,尤其是近一二年,除了北面的北夷闹得凶些,其他地方的战乱,都已经平定了,他们更是连运筹帷幄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偶尔的一盘棋局,便成了他们互相较量的唯一战场。
初初布局,棋盘上的局面并不紧张,命帝便一边落子,一边和女帝聊起了近来的局势。
他剑眉星目,面貌英武,挺拔之资,深具贵气,素日犀利的眸光,看着女帝时,却被温柔涵盖了一切,低沉的声线,亦少了对旁人时的沉冷霸气,时常延伸出几丝柔和的缱绻。
“近日朝堂内外都不平静,你的大计又要推后了。”他微微笑着,落下一子,像在评说一场可看可不看的戏。
“也无妨,我本也想再容那人些时日,有日子没能遇到让我这么费思量的人了。”女帝认真盯着棋盘,片刻,也落下一子,看到命帝单手抵唇,瞧着她新落的棋子认真思量,唇边,微微折起一个笑纹。
片刻后,女帝才淡去笑容,继续道:“如今水患已经被控制住,各地漕运也在有序地恢复。户部拿出了安置灾民的措施,明日便会正式开始施行。唯一要费思量的,也就只有眼下的朝局。”
“日前我训斥了程阁老,程阁老就坠马病了。他这一病,弹劾他的奏章,也像早有准备一般,真真假假地都冒了出来。他有几个心腹,也都在这短短的日子里,或明或暗地投靠了苏党。这一切,都变得既快又巧。”
命帝将视线从棋盘上,转移到了女帝的眼睛上,微微点头,眸光多了几分认真。
“哼。”女帝勾起一个笑容,眸光却冷了下去,“这程党里面出了高人,以退为进,是在框着苏党自掘坟墓呢。现在,就看苏家有没有脑子了。”
“你不准备敲打敲打苏阁老吗?”命帝思量了一会儿,落下一子,问。www.chuanyue1.com
“不敲打,我就是要看看他们得意之下,能到几何。你我不发威的日子久了,这些老树的根扎得深了,怕是早就想成精了。若他们真是忘形到没了边界,那就把他们都收拾了。”
棋盘上,布局初成,女帝落下一子,在棋盘上叩出“啪嗒”一声轻响。
命帝垂眸,神思游离片刻,合了合眸,微微点了点头,也落下了一子。
棋局即将步入中盘时,女官来报,陆止求见。
女帝抬头看了命帝一眼,随即点点头,陆止便被带了进来。
“你的师父,又来信了?”女帝与命帝,对弈未停,淡淡地问。
“禀陛下,师父没有来信,只是托出宫办事的朋友,为臣带回了一包糕点。”陆止恭敬道,双手奉上了那包糕点。
女帝扫了一眼,见包装完整,便道:“拆开吧。”
“是。”陆止恭敬地应了一声,将包装拆去,将糕点,平铺着摆在包装用的油纸上,呈给女帝过目。
女帝扫了一眼,命陆止将糕点掰开。糕点掰碎后,女帝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想了想,对陆止道:“把糕点放过来,你退下吧。”
“是。”陆止依言照办,将糕点小心地放在了榻上。穿书吧
陆止退下后,女帝盯着那包糕点,眉头微皱,思量片刻后,看向了命帝:“你看出了什么端倪吗?”
命帝摇了摇头:“若是你都看不出,那便是没有端倪可寻,这就是一包平平常常的糕点。”
他微微勾了勾唇,眸光微深:“此人身处如此局面,还能如此淡定,要么是不畏生死,要么是胸有成竹。我觉得,你与其盯着它看了又看,不如让青白再添派些人手,早日给你查出谜底来。”
“不错。”女帝眼中燃起了胜负之欲,马上传来锦衣卫,命锦衣卫传谕沈青白,即刻增派人手,不得放过和陆怀有关的每一个细节。
锦衣卫离去之后,女帝重看棋局,捻起一枚棋子,目光扫过那包糕点,心中忽而略过一个闪念。
如今这风云突变的朝局,会不会和泰然自若的陆怀有关联呢?
一瞬之后,女帝觉得自己这念头来的太过莫名了,微微合了合眸,将这念头放了下去,继续与命帝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陆府东厢。
陆怀自回来后,便坐在书房中一语未发,连灯也未点。
秀珠几次走到屏风前,隔着幢幢暗影,将他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拿了火折子,将书房里的灯点亮了。
书房里盈满了暖暖的光亮,秀珠的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她吹熄了火折子,转过身,便见陆怀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陆怀一贯是平和的,淡定的,从容的,不论有多少事压在心里,都鲜少会表露出来,但这一次,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凝重。
秀珠的心,不由微微提起。
她走过去,轻轻地握住了陆怀的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老爷,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嗯。”陆怀点点头,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他的身边,低声对她道:“形势变得不太妙,可能要将娘和你,还有巧儿,都送离京城。”
“那您呢?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秀珠担心地握紧了陆怀的手。
“我须得留在京城善后。”陆怀用双手合握住她的小手,凝着她的眼眸,慎重地道:“不必担心我,只要你们能安全离开,我便有脱身的办法。”
秀珠瞧着陆怀,瞧了半晌,终于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但仍是不放心地问:“那您要多久才能脱身,和我们团聚?又要什么时候送我们走呢?”
“目前还不能送你们走,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这件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至于我何时能够脱身……我也不能确定,若是运气好,也许一年半载里,便有机会,若是运气不好,也许要等上三五年,才能脱身。”陆怀不确定地道。
秀珠听到他说出了时间,心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三五年,是长了些,可总也是一个时间,她真怕陆怀连个大致的时间都说不出来,那样,怕是陆怀一留下,她就再也没有可能见到他了。
秀珠垂了垂眸子,又不确定地看向了陆怀:“那……还要继续瞒着娘吗?”
“要。我会尽快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在我告诉她之前,你都要继续瞒着,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便麻烦了。”陆怀拢紧了秀珠的小手,慎重地嘱咐。
“好。”秀珠点点头,看着他温柔的脸庞,想到很快就要和他分开,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心里就像被一只手,狠狠地磋磨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她挣开了陆怀的手,偎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一将他抱紧,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将他胸前的衣裳,洇湿了两团。
“莫伤心,我们总是会再团聚的。也莫怕,我会拜托我的朋友,一路护送你们离开,将你们安顿妥当。”陆怀轻轻地顺着秀珠的背,柔声安抚着。
可秀珠,当下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想紧紧地抱着陆怀,告诉自己,他还在她的身边。
陆怀也知道,分别对秀珠有多难,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耐心地继续顺着她的背,轻轻地抱着她,默默地哄着她,安抚她。
这样过了许久许久,秀珠脸上的泪都干了,才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问他:“您的朋友,是什么人,可靠吗?”
“可靠,是我可以以命相托的朋友。你也见过,就是我们第一次相见时,陪我一同选宅院的那个人。他叫哲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在宫里一块儿长大的。”陆怀温柔地和秀珠说。
秀珠一想到哲安,便有些紧张,忍不住捏紧了陆怀的衣裳,声音低低地说:“我怕他。”
“怕什么?”陆怀忍不住笑了:“因为他那日凶了你和王张氏吗?”
“嗯。”秀珠忐忑地点了点头,悄悄抬头看了看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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