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娘是莳花馆的头牌，她的屋子自然便也是整个莳花馆最好的，地理位置就不说了，南北通透冬暖夏凉，屋子里的装饰更是极尽奢华，大红勾金丝的帐缦，光亮得像镜子一样的地板，足够几人翻滚的雕花红木床，半人高的绿釉刻花描金梅瓶……苏臻却是一眼便定在了地板上被一袭白布盖着的谢十娘身上。
“姐姐……呜……”
小铃铛捂着嘴哭了起来。
苏臻拍了拍小铃铛的肩，稳了稳心神上前掀开白布，一眼，苏臻便撇开了脸，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了过来。
谢十娘身上的伤不少，胳膊和脖子基至胸口都有伤，但这些都不可以忽略不计，唯独那张脸……当然如果还能说是脸的话，因为苏臻看到的脖子以上就是一滩骨肉掺杂浸在血水里的烂肉。
苏臻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默然片刻后起身问姚大道：“姚叔，凶器找到了吗？”
姚大点头，“找到了，已经让人带回衙门，是屋子里供着的一尊檀木观音像。”
“檀木观音像？”
姚大点头，似是知道苏臻的疑惑，轻声道：“不是一般的檀木，是一种名叫铁檀的檀木，据说这种檀木比铁还硬。”
“那凶手呢？”苏臻继续问道：“凶手有没有眉目？”
姚大摇头，“老鸨说谢十娘因为身子不舒服已经有三四天没接客了。”
“那会不会是别的姑娘屋里的客人？”苏臻问道。
“这幢楼里就住着谢十娘和另外三个姑娘，昨天夜里三个姑娘只有一个叫红绡的姑娘屋里留了客人，问过红绡也问过那客人，他们自打歇下后一觉睡到半上午，若不是被小铃铛的尖叫声吵醒，还得继续睡呢。”姚大说道。
苏臻不由回头看了小铃铛，问道：“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小铃铛点头，“我来叫姐姐起床，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姐姐躺在地上，吓得我当时就喊了出来。”
“你昨天夜里没有歇在十娘屋里吗？”苏臻问道。
据她所知，谢十娘屋里没客人的时候，她会留小铃铛一起同宿，夜里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
“没有，这两天都是白霜陪着姐姐。”小铃铛说道。
“白霜？”苏臻眉梢轻挑不解的问道：“新来的婢女吗？”
“不是的，是姐姐好心收留的一个小娘子，娘家和夫家都在沧州，亲爹死后她后娘把她许给一个富户作妾，富户家的正头娘子三天两头打她，她实在受不了就逃了出来。”www.chuanyue1.com
“端午节那天，姐姐和红绡姐姐她们几个去看龙舟赛，见她晕倒在路边一时心生怜悯就将她带了回来，后来发现她很会梳头能梳各种样式的发式，姐姐就把她留在了身边。”
苏臻听了，当即问道：“那她人呢？”
小铃铛摇头，“出事的时候她还在的，但后来衙门里的人一来，她就不见了。”
“应该是怕惹祸上身逃走了。”姚大说道。
这年头，逃妾和逃奴被抓到都只有死路一条。
苏臻虽然能理解白霜的害怕和处境，但要想破谢十娘的这桩命案，却是必须找到白霜问话。
这么一想，苏臻抬头看了姚大问道：“姚叔，那个白霜有没有派人去找？”
“已经让画师按着小铃铛的描述绘了画相张贴在各处城门上了。”姚大说道。
既然已经张贴了官榜，那就只能安心等待了。
苏臻原本也没想着她能来干点什么，就是觉得朋友一场，出了这样的大事，来是一定要来的，最后看了眼地上白布盖着的谢十娘，想着她生前也是要美的必然不愿自己死后丑成这样。
暗暗叹了口气，苏臻对姚大说道：“姚叔，十娘这里您看是不是先让她入土为安？”
一般来说命案没破，苦主是不能下葬的，但这样的天气再放个三天怕是人都要臭了，再则这没头没尾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案呢。夶风小说
“嗯，可以的。”姚大说道。
苏臻便问小铃铛，“十娘她还有没有别的积蓄？”
谢十娘生前是莳花馆摇钱树，可她死了便只是具猫嫌狗弃的尸体，她并不相信莳花馆的老鸨会那么好心给她荣重的操办后事，可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也就只能指望谢十娘留个心眼藏了一点积蓄了。
“姐姐她有个木漆匣子，匣子里都是这两年客人送她的珠宝首饰和银票。”小铃铛说道。
苏臻便道：“那你去命出来吧，当着姚叔的面，取些出来操办她的后事，剩下的……”
剩下的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小铃铛抹了把脸上的泪，绕过地上的尸体和一地的狼藉朝着雕花紫檀床走去，蹲下探身朝着床底爬去，只是……
“没了，姐姐的红漆匣子没有了。”小铃铛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苏臻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原本以为谢十娘会将匣子交给小铃铛藏在别处，可当小铃铛朝着紫檀床走去时，她便知道东西肯定不在了。原因倒也无它，而是刚才察看谢十娘的死状上，她胳膊和胸前的伤一看就是逼供所至。
这样看来，凶手似乎有备而来。
会是谁呢？
是莳花馆别的姑娘还是谢十娘众多恩客中的某一个？
苏臻觉得似乎谁都有可能。
“姚叔，你说会不会是熟人作案？”话落，苏臻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姚大，末了，又道：“这个凶手我总觉得他是有备而来，似乎就是冲着十娘的钱来的。可是谁都知道，楼里的姑娘就是赚钱的工具，真正有钱的是老鸨。”
姚大想了想，说道：“我让人挨个问一遍楼里的姑娘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那个白霜。”
苏臻也是这样想的，点头道：“行吧，那就先这样吧。”
一行人朝着楼下走去。
走了没几步，宋承却突然开口道：“十娘死前有过房事。”
苏臻和姚大齐齐步子一顿，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朝宋承看了过来。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宋承对上两人的目光，跐了跐牙，一副我早就想说，但没机会说的样子，“她是楼子里的姑娘，有房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她这几天都没接客啊！”苏臻说道。
“那不接客，有相好的不行吗？”宋承问道。
苏臻：“……”
姚大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指不定谢十娘借口人不舒服带了相好的回来幽会呢？
跟在后面的小铃铛插嘴说道：“姐姐不是不舒服，是因为来了葵水才没接客的。”
楼子里的姑娘一个月也就只有这几天能喘口气了。
苏臻凝目看向宋承，“宋爷爷，十娘会不会是被强迫的？”
凶手不但谋财还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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