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秦可风脸色平静，没有在意姜川的恫吓。
姜川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是好斗敢打出身，赶上城区改造，在地盘混乱时期，所在的帮会原老大突然离世，派系混乱，乱作一团。他被不少人托举当上老大，反而比以前小人物时小心谨慎得多。
他带领大家承包轮船运输，本意是远离派系斗争，主动放弃和他人争夺。却没想到因此，奇怪地顺入j市的实体行业圈内，也是时机巧合，半转型的他活了下来，成了最顺利的一个。
无常弄死了他以前身旁的无数人，却又单独给了他一个无法割舍的位置。他站在这个位置，看到以前老大们从未领略过的风景。同时知道这个位置的如履薄冰。
他的过去从未被人忘记。
表面上他是万人之上、权势滔天，背地里，他被那些真正的核心人物拿捏命根。
他变得比以前更怕死。ωＷＷ.chuanyue1.coΜ
该享受的，他分毫不让、要求立刻马上；该阴狠的，他同时培养了数以百计的老鼠，只要他下定命令，就会完美解决问题，连他的手都不会赃。
他甚至组建了一个黑道暗杀榜，促成一次盛宴。
他成了一个自私自利、战战兢兢、不信任任何人的“王”。
但是，吴乡这个名字，仍能精准地刺痛他的神经。
虽然吴乡只是他20年前遇到的一个孩子。
……
20年前，帮会内乱，他受到背刺，杀死对方后，捂着血一路逃到小巷里。
深夜贫民区的巷子，没有路灯，没有一扇能打开的门，没有任何正常人敢在这里游荡。
他忍着锥心的疼痛，不发出声音，只有软软的脚步在黑暗里窸窸窣窣。
他又拐进一条巷子，虽然他知道凭自己这样绝无生路，追兵一定会找来并杀了自己。
“大叔。”
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听到幻觉一样，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
他环顾一圈，在台阶上看到一个咬着苹果的孩子，他后面的门是开的。
那一瞬间，如同灵光乍现，他立刻要抓住孩子，躲进屋里藏住。
小孩躲开了。
哒哒哒，急促连续的脚步声响起。
“姓姜的就在前面！”追兵的声音已经穿过拐角，越来越大。
他顾不上抓住孩子，直接跌进房内锁门。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他咬紧牙关，躲在门旁，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审判。
哒。
脚步声们顿住了。
“喂，小孩。你有看见一个人跑过这里吗？”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是他原手下张锋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的嘴唇发干，心脏跳得特别响，仿佛从体内传出的尖叫。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小孩回答的声音。
他的原手下张锋走上台阶的声音，然后是钝响，小孩叫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东西咕噜噜滚到门边，噔。
是苹果敲门的声音。
“你不会以为，我不打小孩吧。”张锋冷笑。
停了片刻，然后是衣物擦过地面的声音，又过了几秒，房门突然被一块重物敲响，房间内传来嗡嗡的回声：“如果你不想当一个死小孩，好好听话。现在，我再问你一遍。刚才有人经过吗？”
“……”
一道掌声，接着又是一次胃击。
落地的啪声，然后是呕吐声。
“哥的脾气不好，等不下去。”张锋尖笑着，声音很低，几乎是趴在门底，“说！”
“没，没有人经过。”孩子张口。
声音停止，张锋没有答话。
此刻，门里门外都没有声音。
好像是几秒钟。
“你们几个，往回赶，很可能是上个路口被他甩了。”张锋指挥着。
然后是几串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一下子听不见了。
就在姜川几乎要放松下来的时候。
“喂。小孩，你怎么不进屋？”张锋的声音响起来了。
“没钥匙。”小孩说道。
拍打身上的声音。
“里屋没人？”张锋问道。
“嗯。”
脚步声靠近门边，狠狠踹了几下，停住，终于再次离开。
姜川还是没有动，他捂着伤口，皮肤发冷。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Μ.chuanyue1.℃ōＭ
“喂，大叔。你身上好多血，又被人追杀，一定是人渣吧。”小孩的声音。
姜川没有理会。
“现在你大难不死，按照电影一定不会死了。所以，你是不是欠我一条命。”
姜川还是没有说话。
他慢慢站起来，现在他已经知道张锋真的走了。他要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逃过这一劫。
他打开门。
他看到小孩坐在台阶上，正盯着他，一口咬下手里的烂苹果。
“大叔，能不能帮帮我。”小孩再次问。
“说。”姜川开口道。
“利用我，把我当肉盾，当工具，带我一起走。”小孩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跟着我，连死都不会有人知道。”姜川冷笑道。
“无所谓。”
小孩连犹豫都没有。
姜川皱皱眉头，没有说话，越过他往下走。
小孩停了片刻，快步跑到他身前。
“喂，人渣大叔，你不带我走，我就马上找那些人抓你。”
姜川皱起眉头，浑身肌肉绷紧，抓着小孩的脸，拿出刚从屋内捡到的刀，抵在小孩的脖子上，满眼杀气地盯着小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他看着小孩明显动摇起来。
可过了一两秒后，小孩又认真地说道：“我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死。”
姜川皱起眉头。
小孩飞快的补充道：
“我不能在家里死掉，但我也不知道死了找谁帮我说。大叔，你帮我个忙，我死了后，找机会和我妈妈说，我被原来的爸爸带走了。”
小孩接着一直看姜川。
姜川一点点放松肌肉，怔怔看着小孩，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7岁那天饿到半夜守在门口才等到醉酒的母亲。
她看到小时候的姜川，脱口而出第一句话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死咒。
姜川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小孩这么晚还在台阶上，为什么拿着那块烂苹果吃，为什么他想要悄悄地死……
“滚，别烦我。”
他把刀收起来，把小孩用力推到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走了两步，头也不回说道：
“我以后会回来看你，要是你不见了，我就告诉你妈，是她把你逼死了。”
这个孩子就是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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