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强驾着车,慢慢的向着城门走去。
走了许久,见里面没有声音,何强忍不住的道:“老王头,咱们查了这几天,其实,也没查到实在的,你是不是没出全力啊?”
在何强心里,一直觉得皇城司很牛逼,动不动就飞速破案,抄家灭族,一抓就是几百人的大场面,无人可挡,无人敢拦。
王宝玉把玩着匕首,忍不住的笑着道:“寻常的案子,可以用人力,时间来解决。这种两国谍间的,哪一个不是小心谨慎,尽可能不露丝毫痕迹。哪怕因为各种原因暴露了,也会很快斩断线索,灭口的,自杀的,比比皆是。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就不容易,找到切切实实证据的,除了用时间人力物力去堆外,只有两点。”
“哪两点?”何强连忙转头问道。
王宝玉见杨守一看过来,道:“一个是运气,第二个,就是对付的愚蠢。”
何强若有所思的‘懂了’一声,第一次觉得,皇城司的差事,好像也没那么好干。
杨守一对面的管事,一直心惊胆战的不敢说话,眼见杨守一沉着脸,马车好像就要京城了,不由得惶恐起来,低声道:“主人……”
杨守一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王宝玉,淡淡道:“知道韩家灭族的内情的只有三个人,我,卢多逊,还有那位。卢多逊不会说的,至于那位,你就别想了。你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我,痛快点,说出你的要求吧。”
王宝玉双眸半眯的盯着杨守一,早就知道这家伙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到了这会儿,还能这么冷静。
韩家的事,他们父子接力调查了好多年,还是王宝玉拼命,深入辽国才查到了杨守一以及卢多逊,至于幕后凶手,则半点线索全无!
王宝玉神情冷漠,道:“要么,你说出足以让我冒险的,要么,你就等着为韩家数百口人偿命!”
杨守一没有片刻犹豫,道:“我只能告诉你,在韩家这件事上,我没有做错什么。即便你押我去了皇城司,最终能治我罪的,不过是贪渎不法,不会有其他。至于韩家的事,就随我一起去地下吧。”
何强在外面驾着马车,听着杨守一的话,嘴角动了动。
他对其中的内情并不清楚,但以他了解的来看,绝对不应该这样。可他又知道,官场十分复杂,杨守一这么说,王宝玉没有反驳,多半就是真的!
“进城了。”忽然间,何强在外面低声道。
王宝玉‘嗯’了一声,道:“杨守一,进了皇城司,我就是个小喽啰,你的生死,就由不得我了,进城之后,估计一炷香时间就能到皇城角了。”
皇城司在皇城东南角。
杨守一脸上第一次出现厌躁之色,神情有些阴沉。
王宝玉说的没错,他只不过是八品前行,哪怕这次有大功而归,最多也就给个亲从事官,一个小小的七品指挥。
到了皇城司,杨守一就会落入那些皇城司的大人物手中,严密看守,严刑逼供,一定会用尽办法,从他身上拿到更多的罪证,为他们的升官发财而添砖加瓦。
马车没滚动一圈,都让杨守一的内心更加煎熬。
不多久,杨守一沉着脸,道:“如果你能保证我十天不死,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王宝玉没有犹豫的道。
杨守一与王宝玉四目相接,片刻,道:“当年,韩霁与卢多逊合谋叛逆,不多久,韩霁反悔,我被人利用,举告了韩霁,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王宝玉神色微变,旋即冷冷的盯着杨守一,道:“你认为,我会信?”
杨守一稍稍沉默,道:“自然,里面还有一些内情。有些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还有一个,若是我的猜测,可能与宫里有关。”
王宝玉神情变幻,目光灼灼。
他是不相信他外公会谋反的,那个人性情耿直,率真,怎么可能会与人密谋叛乱,这对他,对韩家有什么好处?
这里面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宫里,具体指的是什么?”王宝玉道。
杨守一摇头,道:“我不清楚,我与几位殿下聊过,四殿下曾说,事发前,韩霁,见过临猗侯。”
王宝玉大脑飞速思考起来,道:“世人都说,王相公只有两个好友,一个是孤僻自傲,能力出众的杨守一,一个是豁达高勇,不着城府的张赫,此言当真?”
临猗侯,张赫。
杨守一冷笑一声,道:“王崇才是真的孤僻自傲,那是一条笑面蛇,脸上是笑,手里是刀,哪怕是面前是尸山血海,他仍旧是满面灿烂。”
王宝玉盯着杨守一,心里仍在飞转,道:“张赫呢?”
杨守一道:“在战场上,他几乎没有败过,在官场上,他几乎没有左迁过,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是一个豁达高勇,没有城府的人?”
王宝玉面色思忖,没有说话。
王崇也好,张赫也好,在十多年前还没有发迹,与韩家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为什么,他外公,那个时候,会去见张赫?
那个时候,杨守一还是他魏公手下一个先锋副将,很不起眼。那时的张赫,位置应该也不高吧?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王宝玉神情不动,心里暗暗吐了口气,道:“你与四殿下是什么关系?”
杨守一顿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忽然间,马车一个急停,王宝玉身形向着门口歪去。
王宝玉连忙掀开帘子,就看到何强回过头,神情凝重的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
王宝玉已经看到了,他的马车四周,站了二十多个彪形大汉,手持武器,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王宝玉双眼冷冽,掀开帘子,抬手道:“下官皇城司前行,王宝玉,见过四殿下。”
来人就是太祖皇帝第四子,赵德芳。
赵德芳不过二十出头,五官分明,双眼如星,只是此刻面容一片寒霜,目光怨愤的看着王宝玉,好像王宝玉偷了他老婆一样。
“将杨守一交给我!”赵德芳冷声道。
王宝玉倒是没想到,赵德芳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神色如常,站在马车上,抬着手道:“四殿下,杨守一是重犯,由皇城司缉获,殿下无权干涉,还请殿下莫要为难下官。”
赵德芳冷哼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我就问你,交还是不交!”
王宝玉自然是不能交的,杨守一他还有很多用处,很多疑问,得在他身上找到答案,脸色不动的道:“殿下,职责所在,恕下官难以从命。”
赵德芳双眼陡然变得幽厉,喝道:“一个不知所谓的狗东西,也敢违抗本殿下!来人,给我打,将人抢下来!”
赵德芳一声令下,四周的家丁豪仆迅速向马车逼来。
何强一紧张,猛的拔出刀,与王宝玉肩并肩,就要准备大战。
王宝玉连忙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插回去,打不起来。”
何强一怔,不等说话,一众开封府的衙役迅速扑了过来,捕头更是远远的大喝:“所有人,不得乱动!”
足足有四五十人,手持长刀的,长枪的,长棍的都有,速度如风,又一层的将赵德芳,王宝玉给围了起来。
何强见着,慢慢将刀插回去,低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王宝玉面色如常,嘴唇却是开合,得意的嘿的一声,道:“我在这辆马车上,画了皇城司的标志。”
何强看着赵德芳的人不敢动了,越发低声道:“你就不怕是那凶手来灭口的?”
“我倒是希望,但他们没来。”王宝玉道。
赵德芳见王宝玉与何强两人有恃无恐的交头接耳,怒火中烧,猛的转向那已经过来的捕头,喝道:“本殿下的事情,你们开封府也敢管!?”
这位捕头气喘吁吁,好像急敢过来的,擦了擦头上的汗,陪着笑道:“四殿下,小人哪敢。只要,只要你们不当街打起来,闹出人命,我们开封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ωWW.chuanyue1.coΜ
赵德芳哪里不知道这捕头话里的意思,恶狠狠的瞪了眼,转向王宝玉,道:“你知道,今天若是得罪我,后果是多么可怕吗?”
王宝玉想了想,道:“殿下,要不,我问问杨守一,他是否愿意跟你走?”
“这是怎么回事啊?”
忽然间,有一道比较傲然又平淡的声音,在马车之后响起。
不等众人疑惑,就看到一个身穿七品官府的男子,领着一群御史台的衙役,慢悠悠的走过来。
王宝玉不由得一笑,低声与何强道:“御史台的巡城御史。”
何强之前还挺得住,眼见又要被官差围一层,手心渐渐出汗。
王宝玉见他不出声,瞥了他一眼,见他紧绷着脸,安慰道:“没事,这还是小场面,还有人要来。”
还有?
何强连忙左右自顾。
赵德芳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反而被激起了怒火,突然大喝道:“上去,将人给我抢走,我看谁敢阻拦!”
那些豪仆一听,自然不犹豫,径直向王宝玉冲了过去。
王宝玉吓了一跳,哪里敢相信,这种情况了,赵德芳居然还敢硬来。
他一脚将冲过来的一个踢飞,同时大声道:“那捕头,那巡城御史,皇城司办事,遭袭击,你们就站着看吗?”
何强也踢飞一个,但豪仆太多,有抵挡不住了,急声道:“老王头!”
王宝玉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豪仆,抱着何强的腿,往下拖。
王宝玉见那御史台,开封府的衙役还不动,目光一冷,拔出刀,猛的砍在马车的罢手上,离那豪仆的手臂不过一指距离。
那豪仆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王宝玉一个刀花转过,赶走所有豪仆,冷声道:“皇城司办事,阻拦者,格杀勿论!”
听到‘皇城司’又‘格杀勿论’,所有豪仆都犹豫了,目光看向赵德芳。【穿】
【书】
【吧】
“他敢!给我抢!”赵德芳气的跺脚大叫。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人马,飞奔而来。
‘来了!’
王宝玉一看,目光暗凛。
他认出了这支二十人的骑兵——马军营。
这是殿前司的兵马,负责巡逻皇宫外围。殿前司,而卢多逊,一直传闻要继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王宝玉深吸一口气,盯着这二十多人。
这支骑兵,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白铁甲,个个身形魁梧,气势俨然。
领头之人手持大刀,冷声道:“天之脚下,谁人胆敢闹事?”
赵德芳见马军营都来了,脸色越发难看,情知是抢不到人了,怒声道:“没用的东西,都给我走!”
赵德芳到底是太祖之子,当今官家的侄子,那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贵胄,地位尊崇,他要走,谁敢拦?
不管是开封府的衙役,御史台的巡街御史,还是殿前司的马军营,好像没人看到他,就这么直接让他走了。
王宝玉自然不在意赵德芳,目光一直在这马军营身上流转。
卢多逊出动马军营他是没想到的,马军营隶属于殿前司,属于禁军。
这马军营要是要人,他是交,还是不交?
就在王宝玉思索着的时候,余光一动,他在不远处拐角,看到了包直。
包直站在拐角处,躲避着其他人,此刻看着出现的这一幕幕,摸着稀疏的胡子,目光隐有光芒跳动,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马军营领头的骑兵,看向王宝玉,道:“是否需要我们护送你?”
王宝玉微微侧头,打量着这个说话的人,心里一动,抬手笑道:“那就多谢了。”
“跟在我们后面。”那领头的调转马头,大声道。
开封府的衙役,巡街御史等人当即让开一条路,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赵德芳带着人,走出并没有多远,还能听到这边的声音,回头看了眼,便消失在转角。
何强等那骑兵走了远一点,低声道:“老王头,这些人,好像没问我们要去哪里?”
王宝玉转身掀开帘子,同时低声道:“不要管他们,他们走哪里,我们都直直奔着皇城司就行。”
何强点头,脸角紧紧一本,将刀插回去,坐下来,拉起马绳,再次打马向前走。
王宝玉进到马车里,看到杨守一两人已经坐起来,笑着道:“是不是很失望,没能被带走?”
杨守一面无表情,道:“带到别的地方,死的更快,皇城司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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