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顾其丝毫没生气,脚搭到桌面上,“哎呦喂,三爷,您不乐意了?别忘了,哥们可是在睡梦中接到的您电话,第一时间过来了,跟您唱着双簧,全程让您当观众的,伺候的您还不满意?”

  本来他一通电话就好!

  哪用亲自来?

  是他乔三爷说,自个儿老婆已经和他公司里的业务员聊上了,定然正在受挫。

  如果业务员突然松口,莫名其妙的就同意放款,势必会引起他老婆的怀疑。

  戏呀!

  得他这老板亲自来唱,毫不客气的命令他立马‘死起来!’

  顾其既然配合出演,自然得多过过嘴瘾了。

  要不是看马宁七急了,他还想多聊几句,可不怕事儿大的!

  “言多必失。”

  乔凛平着音儿,“你差点就搞砸了。”

  报纸上哪有照片?

  回头他还得去扫尾。

  别让三宝发现了!

  “哥们那阵儿不还困倦呢么,瑕不掩瑜,兄弟我整体发挥还是很出色滴。”

  顾其笑道,“老三,我当年在饭桌上可就好奇了,这三嫂得什么样呀,给你迷得跟吃错药似的,今儿一见,难怪让三响那阅女无数的都拍案叫绝,老三,你说实话,刚才是不是美得很,人家马宁七都要跟我急了,说了,爱你,爱你呢!”

  “滚蛋!”

  乔凛呲他,语气里却跃起一丝遮掩的笑意,“老子的爱情让你这口吻一说,都他妈亵渎了。”

  “成,哥们朝圣还不行吗,谁不知您三爷是有名的情种!”

  顾其嘶~了声,“不过说真的,马宁七的性格挺有意思,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

  “马宁七是做生意的嘛,又是女人,抛头露面的,逢场作戏必然是标配绝活儿,我就没见过几个求人办事的女老板说甩脸子就敢甩脸子的,哪怕她们心里不高兴,面上都会笑的像朵花一样。”

  顾其实话实说,“咱三嫂可不是,硬的很,个性根本就不隐藏,但是呢,她又很识趣,给台阶就下,也不端着,既是场面上的人,又有自己个儿的锋芒……诶,老三,这点倒是跟你很像。”

  有些话,顾其还是没说!

  老三有锋芒是趁资本!

  自小就光芒万丈,圈里人自让三分。

  马宁七仗着的是什么?

  圈里人都知道老三很早便和她相识,但生意上,老三基本没插过手。

  全她自己张罗的!

  一个女人,没借助靠山,又没利用自身的外貌优势去运营资本。

  愣给摊子支大了!

  若不是种植园和服装厂着了火,她年底坐地就是几百万身家。

  正经了不得!

  不冲乔凛,顾其都对马宁七高看三分。

  这种女人太难遇了!

  奇才呀!

  “废话。”

  乔凛不吝的,“我可追了她六年,这辈子要磕到底的,你小子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礼钱,回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好。”

  “哥们肯定给你随份儿大礼。”

  顾其说着,收回脚,旋即认真了几分,“老三,哥们先跟你说个正事儿,我听说你一到老米那地界,就玩起私募基金了,没少赚吧,哎~可不能把兄弟扔下,带带咱。”

  “你过俩月飞一趟,再谈。”

  乔凛沉腔道,“我现在要陪老婆,没空搭理你。”

  “得嘞!”

  顾其心一放,立马换话题,笑道,“您这陪法世间少有,要我的话就拉着姑娘得手,当面给解决,人家也好感动不是?”

  正说着,敲门声起,顾其持着话筒若无其事的看过去,“进!”

  “顾先生……”

  宁七拎着袋子进门,见顾其一副热聊中的样子不敢多加打扰,悄声道,“我这钱取完了。”

  “老刘!”

  顾其没放下电话,叫来经理,“派两个身强力壮的送马小姐下楼,一定要给她送到车里,注意安全。”

  宁七颔首致谢,跟着来人撤了。

  待她一走,顾其唇角朝话筒侧了侧,“三爷,哥们这任务圆满完成,可以回去补觉了。”

  楼下。

  乔凛在前台放下话筒,出门弯身进了车里。

  宁七觉得蛮奇怪,来时前台都很正常。

  怎么她一离开,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内容!

  她握紧手里装着十五万的袋子,想必都是这东西的功劳!

  ……

  开车回村,宁七都没给胡秋月惊诧的空间。

  当天下午就按照账本上的欠款去给商家们结了账。

  五十六万还完。

  宁七松了一大口气!

  送钱的滋味儿不好受,起码她守了承诺,讲了诚信。

  日后再有机会,还可以继续合作。

  回村时,宁七顺带买了五百来个信封。

  在家窝了一天,她把每户认养的人参钱都装进单独的信封里。

  另外加上六年的利息,遇到零头,直接凑整,不给村民们毛票。

  “三宝,积沙成塔,你这么算下来得多给出一两百块呢!”

  胡秋月对宁七的举动不满,她对部分村民一直很有成见,“按说风险应该大家共同去承担,你还钱就不错了。”

  够仁义了!

  凭啥多给?

  “不是那回事。”

  宁七揉了揉手指,没有点钞机,钱数多了手指都酸,“利息是我承诺大家的,别说最后只会多给出一两百,哪怕多给出一两千,也弥补不了大家的失落感。”

  人参就好比大家的孩子!

  养成卖了。

  是孩子有出息!

  赚钱多少,都有一份成就感在里面。

  如今人参死了,好比孩子半路出事!

  再多的赔偿款,都填补不了那份痛心。

  胡秋月没在言语。

  她现在最犯愁三宝的以后,不算借亲戚朋友的,光信贷公司每个月就四千五的高利。

  背了这么多饥荒!

  孩子咋整!

  但这些话胡秋月不敢多说!

  怕给三宝增加压力,只能且走且看了。

  次日清晨。

  宁七吃过早饭就出门了。

  她揣着账本,拎着一行李袋的信封,挨家挨户的送钱。

  “三宝,干啥不让郑队长广播一下呀!”

  胡秋月跟在她后面,“就让大家自己来取不就行了?”

  “不。”

  宁七执拗劲儿上来了,“我得一户一户,送还回去。”

  诚如当年村民们一家一家的上台,认养人参。

  她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儿全是对的。

  求得,就是个问心无愧。

  ……

  “三宝?”

  秦桂花迎着宁七进院,“你这孩子咋一早就过来了,快进屋!”

  “婶子我就不进屋了。”

  宁七弯身从行李袋里找出写着秦桂花名字的信封,恭敬的递给她,“婶子,这里面是您当年认养人参的三百块,还有利息,您数一数,看钱对不对。”

  “这……”

  秦桂花涨着脸摆手,“婶子不要的,我说了,这钱我早就在服装厂赚回来了,不能……”

  “您收着!”

  宁七弯着腰,双手仍递着信封,“桂花婶子,今天正好是第十天,我承诺过今天还钱,就一定要还的,您千万别推辞,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收下,我还得去别家,一天要跑两百多户呢。”

  “……”

  秦桂花张了张嘴,有些哑然,接过信封,眼圈红了几分,“三宝,你这钱咋凑的呀。”

  “嗨,这您就别管了。”

  宁七松了口气,“您当我面数一下,钱数对的话,您给我按个手印,我这心就算放了。”

  “我不数了!”

  秦桂花吸着鼻子,“我这还数啥钱,都不应该……”

  “要数。”

  宁七认真道,“桂花婶子,我知道您对我好,但情分和欠账不能混为一谈,您就当支持下我工作,好么。”

  “唉。”

  秦桂花难受的呀,打开信封,数了数,唇角抽了抽,“你这孩子,利息还多了呢。”

  “几毛钱而已。”

  宁七笑笑,递过在家写好的名单印泥,:“桂花婶子,您要是没意见,就在您的姓名后,按个手印,我就这去下一家了。”

  “……”

  秦桂花瘪着嘴,抬起小臂擦了把眼,配合的用大拇指在印泥上摁了下,然后在自个儿的姓名后留下手印,一刹那,眼泪便滑落出来,“孩子,苦了你了。”

  “苦啥!!”

  宁七笑着的模样,收好东西,转手又递上一封写着工资的信封:“桂花婶子,这是我给您补得一个月的工钱,我的厂子没了,工钱不能欠大家的,里面是三十六块,这个就不用您按手印了,您先忙,我去下一家了!”

  “三宝,工资我就不要了。”

  秦桂花不想收,“哎~!”

  “不要能成么!”

  宁七把信封朝她怀里一塞,扭头就朝等在院门口的胡秋月走去。

  “三宝呀……你这孩子……”

  秦桂花说不出话,泪眼模糊的看宁七走到院门口,一低头,见脚下还有个装钱的布袋子,“三宝!你这是……”

  “婶子,那是您和厂里婶子给我凑得六百块,我不能要的!”

  宁七在院门口朝她鞠了一躬,“我谢谢您,也谢谢这些给我凑钱的婶子,劳驾您帮我把钱还给大家,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哎呀……”

  秦桂花发着细碎的哭音,见宁七走远,她拿起装钱的袋子,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个信封,不由得失声痛哭,“这多好的孩子呀,咋就摊上了这种事,以后可咋办呀。”

  ……

  宁七脚步不停,就近又去了老王二嫂家,刘老五家,栓子家,二丫姐家……

  甭管上没上过她家找茬的!

  她一视同仁!

  在服装厂和种植园上班的,宁七归还人参的钱款时,另给结算一个月的工资。

  临走时,还会鞠上一躬,以表歉意。

  盛夏的日头很是毒辣。

  宁七从清晨走到傍晚,衣服都被汗沁湿了又干。

  后脖颈好像是晒伤了,火辣辣的疼。

  脚底也滋滋儿的刺痛,走到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处。

  宁七咬牙坚持。

  进入每一家,都不会露出疲惫。

  她真诚的道谢,道歉,还钱,鞠躬,离开。

  胡秋月想搀扶她,被宁七拒绝了。

  村里人因她上门都很难受了,要是在看她半死不活的,走路都得被搀着,不更得捶胸自责?

  没必要!

  从郑队长家出来,天都黑了。

  行李袋子里还剩最后一个信封。

  写着周启安的名字。

  “三宝,这五百块怎么还?”

  胡秋月问,“周启安不是还在港城么,你邮寄给他?”

  “我不知道地址呀。”

  宁七叹出口气。

  自从去年夏天周启安的那通告白电话之后,他们就一直没在联络。

  徐露瑶托胡秋月稍话说要搬家,随后也没了下文。

  这钱……

  想了想,宁七还是把这钱送到了高满堂手上。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亲戚,倒是一直没断联系。

  虽不清楚徐露瑶为啥不再给自己来电话,认养款由高满堂转交,宁七的心也算放了。

  从高家出来,她脑子里绷着线终于松了。

  挽着胡秋月的手臂,宁七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脚是疼的,身体是累的,唇角却是牵着。

  “三宝,你为啥还笑的出来?”

  胡秋月疑惑,“这可是拆东墙补西墙才还上的钱呀!”

  宁七抿着唇角,“秋月姐,欠几个人的钱,和欠几百人的钱,感觉太不一样了,我虽还欠几十万,心情却很轻松,今晚,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

  胡秋月揽住宁七的肩膀,“姐晚上回去给你下面条!”

  “我要炸酱面!”

  宁七劲劲儿的道,“肉酱的!”

  ……

  旁边的院墙后,步出来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单手插着裤兜,借着月光,遥看着前面女孩子的背身。

  她步伐微瘸,笑音却时不时传出,似能点亮夜空。

  听到她笑,乔凛的唇角不自觉便跟着翘了翘,眸底的光,却沉了几分,微微抬脸,磁音儿涩涩而出,“马三宝,小爷迟早死你手上。”

  ……

  “三宝,你看啥呢?”

  宁七快到家门口时回头瞧了瞧,后面很黑,什么都没有,摇摇头,“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啥呀。”

  胡秋月搂紧她的胳膊,紧张兮兮也转头瞅了瞅,“三宝,后面啥也没有,大晚上的,你可别吓姐呀。”

  “我说真的。”

  宁七自己也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的……”

  难不成是村民?

  嗯。

  很有可能。

  “妈呀,你别说了。”

  胡秋月拽着她快速进院,冷汗都出来了,“三宝,姐这胆儿小呀,别你一会儿又看到你爹了,那姐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哈哈~”

  宁七笑了,“不会的,我爹也挺忙的,不能总来。”

  “你还说!”

  胡秋月鸡皮疙瘩直起,“不行,姐今晚跟你一被窝,回头得让冯奶奶再和龙王念叨念叨,让你爹就别在操心阳间的事儿了,安心上路吧……”

  实在是太吓人了!

  ……

  这一夜,宁七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时已到下午。

  宁七趴在炕上,下颌枕着手背,看着窗帘后面遮掩的暖光,不知在想什么,长久的发呆。

  过了会儿,她拿过笔记本,开始计算手里余下的钱。

  还剩三万六千多。

  若是继续做服装厂,并且实现每月两万以上的盈利,她打底要购买五十台缝纫机,雇佣五十名员工,再加布匹辅料,市场宣传……

  前期投入费用至少要两万。

  再减去奶奶的药费,二哥的住院费用,家里的花销用度,差不多也得一万。

  贷的款不算本金,每个月利息要四千五。

  宁七笔尖一顿,如此一来,她必须保证,三万六扔进去,当月就得盈利。

  不然她就要付不起次月的贷款利息,甚至给奶奶买不起抗排斥药。

  “……”

  看着本上记录的数字,宁七放下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梁。

  现年的服装工厂遍地开花,竞争激烈,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局面。

  即便她的马家牌有些群众基础,她又有先知的技能自信能做出爆款。

  可服装从制作完毕成到投入市场产生利润需要时间。

  前后至少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她还得支付员工佣金,应对各种费用,手头的资金根本不够运转。

  除非有商家愿意先给她砸钱下订单,但她刚刚经历重创,几个敢在她这搞风险投资?

  再者!

  宁七经历这场火灾后,有了经验教训,她不想在做服装散销批发了。

  她必须要做大品牌,自制自销,搞连锁自营门店。

  这样,即使她日后再遇到厂房起火,自营店内的存货都会保证企业在短期内正常运转。

  资金能够回笼进行补救。

  不会出现商家上门来赔偿违约金的局面。

  宁七坐起,想这些还是远,重要的眼下!

  时间紧,债务重。

  每个月的固定支出就是小一万!

  有没有一个行业,前期可以降低成本,利润回报的又很快?

  敲了敲太阳穴。

  先知呀!

  给她点灵感吧!

  “呀,三宝你醒了?”

  胡秋月进屋吓一跳,“咋没声呢?”

  “想事儿呢。”

  宁七咧着唇角冲她一笑,整理好衣服,“秋月姐,你收拾下东西,我送你回镇里。”

  真一天都不能蹉跎了!

  甭管做什么,都要先行动!

  走出去,才能踏破僵局!

  “现在?”

  胡秋月愣了下,“你跟我一起回镇里吗,还是……”

  “我先送你回去,今晚我还得回来住,明天我再走。”

  宁七帮她收拾起行李袋子,“我得先搬进京洲城的厂里,再做下一步打算。”

  抱稳根基呀。

  “那我急啥呀。”

  胡秋月说着,“我陪着你搬呗,再说厂里啥都没有,你自己咋住呀,那老大的厂房,你一个人不害怕?”

  “我没问题的。”

  宁七认真的看向她,“秋月姐,你这段时间已经很辛苦了,回去放松放松,剩下的事,我自己去处理,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琢磨琢磨。”

  “不行,我不放心你……”

  “秋月姐,要不我直接带你去京州吧。”

  宁七话锋一转,“你多久没看到我大哥了?”

  “也就……”

  胡秋月应道,“十多天吧。”

  三宝从医院出来,她就一直陪着。

  忙前忙后,哪还顾得上和兴文见面了?

  “想不想我大哥?”

  “有啥想不想的!”

  胡秋月脸红着,“去京洲城就能看到了。”

  “妥!”

  宁七把行李袋子递给她,:“你看看落没落东西,咱俩这就走,今晚你就能跟我大哥吃上团圆饭啦!”

  “这……”

  胡秋月属实动摇,“三宝,你这脸还没好利索呢,能回家么,奶奶看到……”

  “我不回家,送完你,我还要回村收拾东西。”

  宁七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给脸上擦好药膏,抹护肤品似的,关珏这药膏的确是有效果,她脸现在也就是红一些,肤色不太均匀,较结痂的那些天,好上太多了!

  “可是三宝,奶奶要是看不到你,怕是会多想吧。”

  胡秋月检查了下行李袋,找出宁七遗漏的几样儿装进去,“到时候,我要……”

  “就说我要谈业务。”

  宁七大咧咧的应着,“我奶奶肯定就不会多说啥了,吹大点,没关系。”

  “……”

  胡秋月的确很想马兴文,只是,“三宝,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不是小孩啦!”

  宁七推着她出门,锁好院门,启动车子,“你不用担心我,给我些空间,等我这边有了眉目,步入正轨,我就会去找你们了。”

  “三宝,你打算还做服装?”

  胡秋月难免担心,“你要重新买机器,布料,雇人手,时间上能行么?”

  信贷公司的利息可不等人呀!

  思虑的点完全和宁七一样!

  “先不做服装。”

  宁七实话道,“等我搬进厂里,在想想做啥,秋月姐,我都有数,要相信你妹妹的实力!”

  如此一来,她的大方向倒没因为三场火而做出改变。

  依然是踩着这个时间节点去了京洲城奋战。

  只不过!

  由‘富’变成了‘负’。

  送胡秋月到了奶奶那儿。

  宁七没在楼下耽搁,驱车到建材市场雇了辆卡车。

  跟司机约好,明早去上河村找她。

  忙完赶回村,趁天色未晚,宁七先去了东升小辉的住处。

  她跟仍住在村里的六个伙伴讲,林冰心正在给他们安排工作,他们会跟石技术员一起去新单位。

  在村里安心等几天,待安排妥当,他们六人跟着石技术员就能继续上班了。

  六个人舍不得她,雷子斌子说不出来,比划着手语眼泪哗哗的掉。

  宁七也湿了眼,拍拍他们的肩膀,“日后我生意在做起来,定会把你们请回来,都不许哭,相信我,咱们还会在一起的,啊。”

  交代完,宁七又去了郑队长家,聊到半夜才回。

  后半夜她睡不着,找出相册,慢慢的翻看。

  开始时她还时不时的发笑,直到看到张众人在院门厂匾旁的合照,唇角便有些僵硬。

  照片的下角清晰的写着,1980年,10月,28号。

  服装厂开业。

  郑队长参加剪彩。

  老王二嫂还说了好些成语,热血胃疼啥的。

  合照时,小小的她坐在c位,咧着大嘴,傻乎乎的笑。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风和日丽,云朵很白。

  每个人都在镜头后面逗着他们,大家洋溢着的,都是笑脸。

  指尖摩挲着照片,最后停顿在后排边边的乔凛身上。

  他侧着脸,正在看着照片里的她……

  不知怎么,她鼻子就酸了。

  眼泪簌簌的流出,她擦了一把,又流,又擦,声音细细碎碎的流出,“乔凛,我好想你。”

  好后悔呀。

  为什么没在那个时候,留下一张和他单独的合照?

  ……

  早上。

  她到村头等来了卡车。

  指挥着司机将卡车开到她家门口。

  “小姑娘,你不是搬家么,就搬一架钢琴走?”

  “对。”

  宁七嗯了一声,“别的大件儿不太需要,师傅,您帮我把钢琴捆结实点,别颠到了。”

  “放心吧!”

  司机用麻绳将钢琴固定,心头还挺嘀咕,头回在农村遇到这号牛人。

  开奔驰不说,家里还趁钢琴!

  宁七管不了司机咋想,行李箱装进自个儿的后备箱,另外带了床被褥。

  回屋又收拾了一些零碎家当。

  相册古董,定要带走。

  想着厂房空旷的面积,宁七又去把四条狼狗牵了过来。

  一并安置在卡车后斗。

  收拾完了,宁七擦了把汗,回屋又走了圈。

  人不在,就显得空。

  四处的摸了摸,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离开。

  即使还会回来,心绪总归复杂。

  从屋里出来,宁七又去后院看了看。

  服装厂黑黢黢的立在那里,烈日当空,都显得它萧萧肃肃,破败不堪。

  进去后,满目疮痍。

  墙面撩的太黑,室内显得很昏暗。

  鼻息处,仍有焦糊的味道。

  宁七走到一架焦黑的缝纫机前面,伸过去的指尖,滞在半空——

  心头还是痛的。

  眼底酸了酸,她扯了扯唇角。

  怕什么,总有一天,她会带着钱回来!

  很多很多钱!

  将这里重新修缮,旧貌换新颜。

  不敢沉浸太久,宁七深吸了口气,回到前院,锁好房门。

  视线一移,她看到厂匾,‘上河村马家牌服装厂。’

  想了想,她上前给厂匾卸了下来,放到卡车后斗。

  房子已经托给郑队长照看了。

  剩下的两千棵刺玫果树,也一并拜托给了郑队长照料。

  日后还能不能把树再栽种上,就要看她造化了!

  上车。

  宁七让卡车司机跟在她车后,俩人直接去京洲城的厂房。

  车子开到村口,宁七透过风挡便愣住了。

  不由得踩住刹车。

  村民们浩浩荡荡的站在车前,三四百号人,视线统一的看着她。

  “这是……”

  宁七推门下车,“大家……”

  “三宝呀。”

  郑队长站在村民前头,对上她的眼就开口道,“大家知道你要走了,想来送送你。”

  “送啥呀。”

  宁七笑的有些难看,“郑爷爷,我要去上学么,奶奶的身体也得在城里养着,所以才要走的,大家不用送我!”

  “三宝!”

  秦桂花眼含热泪的喊了她一声,奔到她身前,“你别生大家的气,那天,他们就是一时糊涂……”

  “我没生气的。”

  宁七握住秦桂花的手,“桂花婶子,以后我有钱了,还会回村投资做事业的。”

  “好。”

  秦桂花吸着鼻子点头,:“三宝,婶子今天是村民们的代表,有事跟你讲,我们决定呀,继续种植人参,反正这都闲下来了,种完地还不知道干啥,不如就再次抱团,把大棚搞起来,再等六年,我们不用你出钱,等人参收成了,算有你一百棵……”

  “不用的!”

  宁七慌忙摆手,“婶子,人参都很贵,我不能……”

  “三宝,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秦桂花眼神坚定,回头喊了一嗓子,“你们说是不是!!”

  “是!!!”

  三四百多人发出的声音振聋发聩!

  “……”

  宁七眼一热,“这,我受不起呀。”

  “三宝,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群众大声的回道,“不管你要不要,到时候,我们都要送你一百棵!”

  “三宝,我们记得你的好,你说过,我们农民,得腰板挺直的走出去,要做真正的当家引路人!”

  有人喊道,“种植人参的这条路,是你给我们铺出来的,我们会好好干,绝对不辜负你的苦心!”

  “好,好……”

  宁七氤氲着眼,“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上河村,未来必然会成为最规范的人参种植园区!”

  欸~

  她想到日后成为新洲区的上河村。

  这里的鲜参产量高达全国总产量的十分之一呀!

  看着眼前一张张的脸,宁七笑了,是了,她虽没有让种植园一飞冲天,但却把村民们引到了这条路上,报纸上虽没有她的名字,但她在其中,却起到了齿轮的作用。

  她并没有改变上河村未来的历史,却是改变了上河村从前的历史。

  穿越呀。

  当真神奇!

  “三宝,那天的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钱老五从人群中走上前,低着眉眼道,“你一心为了大家,遇到这种事,你也没说不管我们,是我自私自利,我……唉!”

  说话间,他打了自己一巴掌,“三宝!我白活了一把年纪啦!!”

  “您这是干嘛呀!!”

  宁七拦住他的胳膊,“已经过去了!”

  “三宝,你别管!”

  栓子娘冲上来,:“让他打!他打死自己才叫好,我都没脸跟他在村里住了!”

  “婶子您别这样!”

  宁七连声道,“我们都要向前看,以后过得好,比啥都强,我还有事,先走了。”

  “三宝呀!!”

  老王二嫂泪人般疾步过来,“婶子舍不得你呀!”

  “三宝……”

  人群涌动,每个人都急着要跟她表达,“你要常回来看看呀。”

  “三宝,上河村永远是你的家!”

  “三宝……”

  声音嘈杂,宁七应接不暇,她双手合十,深深的躬下身,“承蒙厚爱,我谢谢各位叔叔婶子,我会经常回来的,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擦了把泪,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大家都先回去吧,这么送我太难受了。”

  “等一下!”

  几位挎着篮子的婶子上来,“三宝,这是我攒的鸡蛋,你拿到城里给冯大姨吃……”

  “三宝,这是我晾的木耳,你拿去……”

  “婶子,不用的。”ωWW.chuanyue1.coΜ

  “求求你拿着!”

  她们不容宁七拒绝,塞到宁七的后车座,“三宝,一直是你在帮助我们,我们没办法为你做什么,三宝,你受委屈了!”

  “没有。”

  宁七扯着唇角,脸上笑着,泪却像开了闸,“是我没有说到做到,谢谢大家不怪我,以后,你们一定要把人参种好,将我的心愿一起完成了。”

  “行了,都散开吧!”

  郑队长指挥着拥挤的民众给宁七让开了一条路,“三宝呀!你永远都是我们上河村的福星,是我们的骄傲!爷爷等你回来!!”

  “……”

  宁七抿着满嘴的酸涩,点着头,说不出话。

  启动车子,在村民们深切的眼神中,开出了村口。

  倒车镜里,村民们还拥挤的站着,一些人还追着她的车跑了几步,大喊着让她常回去。

  “……”

  宁七笑了声,眼泪流到下巴。

  似哭似笑,极其难看。

  窗外的景色急促后退,她开的很快,想着自己在村口石台上的昨日种种,意气风发,大刀阔斧。

  今日村民们的集体相送,互祝安好,眼泪就越发的汹涌!

  嘴里,却是发出笑声。

  一切,都像是场梦。

  她的心被焐热了!

  但很多东西,依然还是没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呀。

  ……

  回到京洲城的厂房。

  宁七大吃一惊!

  十多天而已。

  厂房门口被扔满了垃圾!

  附近的居民大抵以为这厂房是废弃了。

  破鞋烂袜子,酒瓶子碎碗片,连些窗框子和破烂的木门都横七竖八的堆门口了。

  宁七顶着双略微红肿的眼下车,情绪刚从出村的情境中抽离,就给她受这刺激?

  真不让她有消沉的空间哈!

  再晚回来几天,垃圾是不是都得被扔到厂院里?

  万幸这堆垃圾里没有吃剩的食物!

  就这天气,定得臭气熏天,蝇虫乱飞!

  “小姑娘,你东西要搬到这里?”

  卡车司机下来也有些傻眼,“这什么厂子呀,收破烂的地儿?”

  “哦,不是的。”

  宁七没解释太多,上前把堵门的破窗框子朝旁边扔了扔,“师傅,你的车直接开到院里,还得麻烦您帮我把钢琴搬到厂房里面。”

  就这一个大件儿,她一个人实在搬不动。

  其余的,她慢慢收拾。

  “成。”

  司机是个痛快人,上车开到厂院里,几下便帮着宁七把东西搬完了。

  “小姑娘,你不是要住这里吧?”

  结账时司机忍不住开口,“这么大的地儿你自己住可不成的,不安全。”

  “我不是自己住。”

  宁七笑了笑,把钱递给他,“晚上我家里人就过来了,十多个人呢。”

  “那还好。”

  司机没在多说,收完钱便开着卡车撤了。

  宁七将四条狼狗在厂房门口栓牢,轻声念叨,“最近就靠你们做门神给我壮胆了。”

  进厂房里看了看。

  屋里简单的拾掇拾掇,地扫一扫,她再去买个沙发床回来就能凑合住。

  就是门口多出来的垃圾……

  宁七有些头疼!

  闹挺。

  找出白线手套,戴上帽子口罩,她抬脚先去院门口收拾上了。

  不处理明白,也太难看了!

  ……

  远处,一辆轿车靠玉米地遮挡,无声的停靠。

  “三爷,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马小姐,请她到您给安排好的房子里住。”Μ.chuanyue1.℃ōM

  副驾驶的男人扭头朝后座的乔凛恭敬的开口,略显紧张,“最近增府征用了一部分居民住宅用地,准备大力开发工业区,建造厂房,被征地居民都着急搬家,垃圾就有些乱扔,这事儿怪我,是我没叫人看住马小姐的厂房门口,请您责罚。”

  “……”

  乔凛没说话,绷着侧脸看远处的小姑娘包裹严实的在那垃圾分类。

  她做活着实利索!

  分类的有板有眼。

  “三爷,要不我先去支开马小姐。”

  老板不说话,副驾驶的男人莫名冒起冷汗,“再派人去把厂房门口收拾出……”

  乔凛手一抬,阻了恼人的声音,微微蹙眉,盯着着宁七的方向。

  ……

  “你好,请问这里是废品收购站么。”

  宁七正撅腚干活呢,听声就抬起头,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蛮清秀,怀里还抱着一摞书,她刚想说不是,女孩子又道,“我们那片儿要拆迁了,很多废品没地儿处理,不知道旧家具你这收不收?”

  “……”

  宁七直起腰,前世的职业本能迫使她问道,:“除了旧家具还有别的吗?量大不大?”

  “我们家还有很多报纸书籍。”

  女孩子说着,“太多了搬不走,我就想给卖了,可这些天我也没等来上门收废品的,我们周围有几十户邻居,每家都有好些旧物要处理,看你这有点像废品收购站,你能收么。”

  “……”

  宁七骨缝滋儿了下~!

  猛地来了灵感!

  正愁没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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