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殿上其他人心里面的想法,甚至就连皇帝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皇帝看到皇后喜不自禁的样子,便不吭声了。
只要皇后高兴就好啊!
什么其他的都在其次了。
齐思羽被宫人们搀扶着从地上起来了,紧跟着便要去太子的灵堂上祭拜——那是回到东宫以后。
但是在这之前,她还要接受皇后的一番教诲,什么为人媳妇,应当遵守妇道,恪守宫规,这样一些正常人家对于新嫁娘的教诲。
可问题是,齐思羽是抬进宫来守寡的呀!太子已经没了呀,她还遵守这些做什么?
皇后的这些话,就跟她自己一样可怜,可笑,可悲。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疯魔。
齐思羽却只是静静的聆听着,皇后说什么她都淡淡的应着,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偶一般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过了好长时间,皇后的滔滔不绝终于是结束了。
宫人们也仿佛僵硬了一般,被人提醒着,才上前搀扶着齐思羽转身往东宫而去——去祭拜太子。
然后,齐思羽这个太子妃,才能够入住东宫大殿。
就在转身出殿的一瞬间,齐思羽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向皇帝,开口问道:“陛下,我愿意为太子殿下独守一辈子,陛下可以保证永远不动齐家么?”
“当然。”皇帝一口就答允了。
实际上,即便齐思羽不这么问,他也会这么做的。
这件事,终究是皇家亏欠了齐家。
“那就好。”齐思羽听到这句话,苍白木然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来,她冲着皇帝点点头,诚心诚意的跪下来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人们前后簇拥着她,浩浩荡荡的往东宫而去。
皇帝看着这个背影,总觉得那被浮华吞没的女子有一点点可怜。
他不由的叹息了一口气。
……
东宫。
偏殿。
苏穆婉怀里面抱着身穿一身白裙的女儿,自己也是一身素白的衣裙,脂粉未施的站在长廊上,看着那浩浩荡荡被人簇拥着朝这边过来的新太子妃,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来。
“终究还是嫁进来了啊。也是个可怜人呢。”
她身边的宫女默不作声,一旁的陈嬷嬷倒是忍不住道:“太子妃,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守好自己的日子吧。”
“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还叫。”苏穆婉的声音平静的几乎叫人听不出来起伏。
听了这话,宫人们却是连连摇头:“不!在奴婢们的心中,您才是唯一的太子妃。”
苏穆婉当初也是风风光光嫁进来的,她还为先太子生下了唯一的女儿,这是多少个齐思羽也比不了的。
皇后以为扶持这么一个柔弱可欺的齐思羽进来,便可以对付她们主子么?m.chuanyue1.com
真是笑话!
听到宫人们的维护,苏穆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她抬起头来,看到那已经走进正殿里去,准备祭拜太子的齐思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道:“我们走吧。”
不料刚一转身,就看到自己身后出现几个凶神恶煞的女官来,全都是皇后身边的人。
“你们干什么?”
苏穆婉立刻抱紧了怀里面的孩子,满脸警惕的问道。
“奴婢参见苏侧妃。”女官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一眼,然后就笑了:“皇后娘娘有旨,苏氏已经不是太子妃,没有资格抚养太子殿下唯一的女儿,请将小郡主交给奴婢吧!”
果然就是来抢孩子的!
苏穆婉不仅不交出孩子,反而还抱的更紧了,闻言怒道:“陛下有旨意,让我自己抚养孩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侧妃怕是理解错了吧?我们娘娘可没打算跟你抢孩子。”女官们冷笑着道:“您听清楚了,您是侧妃,没有资格抚养太子殿下唯一的女儿,请将孩子交出来,奴婢将之抱去,交给新太子妃来抚养!这个陛下是同意的!”
原来,这才是皇后执意要齐思羽嫁进东宫来的目的!
还是不肯让她好过啊!
“如果我不给呢?”苏穆婉闻言冷笑出声,紧紧的抱着怀里面的孩子,目光警惕的盯着那开口说话的女官:“请你们离开这里!不要逼我把事情做绝!”
“太子妃,为了孩子好,您还是认命吧!“女官淳淳劝说道:”您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妃了,纵然将来陛下立了新的太子,能够被新太子称呼一声嫂嫂的人,也只有齐家姑娘,你是没份儿的,你非要孩子跟着你吃苦是什么道理?这是一个当母亲的人该做的事情么?“
“任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都不可能将孩子给你。”苏穆婉闻言面无表情道。
女官们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忽然一起快速的朝着她冲了过来。
打算硬抢孩子。
“别过来!”苏穆婉没有去喊别人来帮忙,而是刷的一下从自己衣襟内掏出一把匕首来,狠狠的对准了孩子的脖颈,一字一句道:“你们可想清楚了!这孩子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遗孤!如果她死了,你们负担的起这个后果么!”
女官们闻言,顿时便沉默了,一个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这太子妃也是疯了么!居然敢拿匕首对准自己的孩子!
“她都敢让人直接来硬抢孩子了,我还用怕什么。”苏穆婉笑中带泪,眼睛润润的道:“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了,谁敢来抢,我就跟谁拼命!你们也别指望着等我睡着了从我身边把孩子偷走,告诉你们,我即便是睡着了,也会用绳索把我跟孩子紧紧的捆绑起来的!你们要想不惊动我把孩子抱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www.chuanyue1.com
这是疯了吧?
女官们闻言,一个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谁能想到苏穆婉居然如此决绝!看来她们今日是讨不到任何好处了。
女官们互相看了一眼,迅速撤开。
她们走了以后,苏穆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口气还没喘均匀了,又有宫人跌跌撞撞的奔过来,大惊失色的呼喊道:“太子妃!太子妃她……自尽了!”
这两声太子妃让苏穆婉愣住了。
她一瞬间还以为说的是自己,听到自尽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犯了一下迷糊,自己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怎么会自尽呢?自己也不是那种人啊!
即便要死也要拖个后背的……
等等,太子妃?齐思羽?
“齐思羽自尽了?怎么会这样!”她惊讶的喊道。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呢!太子妃去灵堂前祭拜太子殿下,谁知道一进门她忽然二话不说,一跃而起,对着灵堂上的柱子就狠狠的撞了上去!然后……脑袋撞了一个大窟窿,已经没气儿了。”来回话的宫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苏穆婉惊呆了。
她再也想不到齐思羽竟然是如此悲壮的一个女人。
被长辈与皇后逼着嫁进东宫来守活寡,她心里不愿意,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只能无奈的被命运裹挟着,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走到这一步。
在太子的灵堂上撞柱而亡,这就是她对齐家,还有皇后的报复!
“哈哈哈……”苏穆婉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开心无比。
身边的宫人们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巴:“太子妃!您小声一点!要是惊动了人,就该说她的死是我们造成的了……”
“哼!我还用怕这个。”齐思羽目光凉凉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心里面涌上一股对齐思羽的敬佩之情。
她没有进去看一眼,而是转身抱着孩子回了自己寝宫。
当皇后听说齐思羽在太子灵堂上撞柱而亡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惊呆了。
握在手里面的一块点心,半天都没往嘴里送。
“娘娘,奴婢就说不应该如此逼迫的……”一旁伺候的嬷嬷小声嘀咕道:“那齐思羽撞死在了太子的灵堂前,真真是晦气……”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为了害我儿子!”皇后终于反应过来,一张微微有些狰狞变形的脸上满是恼怒:“这是齐家人的阴谋!我要去找陛下!让他将齐国公府诛九族!诛九族!”
说完,便起身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娘娘!去不得呀!”宫人们连忙阻拦。
可是皇后走的义无反顾,谁都拉不住她,也劝不住她。
御书房里头,皇帝也听说了齐思羽已死的消息,正捂着胸口在那叹息红颜薄命呢,就听到宫人禀报说皇后来了,皇帝立刻就将满脸的惋惜与叹息收起来,冷冷道:“叫她进来!”
“陛下!您要为太子做主啊!”
皇后一冲进来,便对着皇帝跪了下去,口口声声的控诉道:“齐国公府处心积虑,为了谋害太子,故意将齐思羽嫁进东宫来,却撞死在太子灵堂前!这分明就是诅咒啊!陛下!请您一定要责罚齐家,将他们诛灭九族!这样才能告慰太子在天之灵啊!”
皇帝听了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话,都气的笑了。
“照你这么说,齐家为了恶心恶心太子,就故意的拿出自家女儿的一条性命来?”他无语道:“在皇后眼里面,是不是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
皇后一怔,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皇帝却已经大发雷霆,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为了恶心太子妃,也为了出你自己心中的一口恶气,硬逼着齐家将齐思羽一个大好年华的少女嫁进东宫里来,为一个死人守活寡!这就算了,逼的人家女儿不得不自杀死了,现在又倒打一耙,说是齐家人非要将女儿嫁进东宫里来,还说这是一个阴谋!我看你才是阴谋吧?你不是想要毁掉齐国公府,你是想把所有人都毁掉吧?!也包括朕!”
皇后怔怔的看着发怒的皇帝。
“还有!你以为你的儿子是有多么优秀,优秀到死了都让人惦记!”皇帝暴怒的道:“你弄出这许多事情来,让所有人都一直记着太子,又有什么意思?他已经死了!皇后!请你接受现实吧!不要再作孽了!”
“在陛下眼里,臣妾这一切都是作孽?”皇后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觉得你不是么?”
皇帝冷冷道:“齐思羽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顿时便让皇后又陷入癫狂之中,她疯狂的道:“她该死!还有齐家!也得死!”
“你给朕滚出去!”
皇帝彻底的暴怒了,猛然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对着皇后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
夫妻二十年,他从未如此对待过皇后。
可是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
“啊——”皇后尖叫一声,没有躲开,任由那茶盏从她眼前划过,掉在地毯上摔了个粉碎。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皇帝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冷冰冰的下令道:“皇后神志不清,无法管理后宫,从今日起,幽禁寝宫,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探视!”
“至于宫务,交给徐妃管理!”
又是幽禁,又是夺权的,与废后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很多废后在被废之前,都走过这一步。
可见这一次,皇后是彻底的惹怒了皇帝了,也失去了圣心。
“陛下?”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皇帝敢这么做。
他怎么敢!
但是皇帝再也懒的多看她一眼,只冷冰冰的下令:“把皇后带回去,看管起来。”
“陛下!陛下!太子才刚死,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你不能——”皇后在被拖走的时候,不停的尖叫着。
“停下,”皇帝摆摆手。
宫人们立刻将皇后放开。
“陛下!陛下!您原谅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皇后挣扎开抓着她的宫人,飞奔到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抬起头两眼期盼的看着他,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皇帝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微微的叹息了一口气。
“皇后,你太依赖太子了。”他幽幽的道:“从前的你,虽然嚣张跋扈一些,但至少还有理智,可是自从太子死了以后,你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什么都不在乎,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怒火,愤怒,这一整个朝廷都快要被你祸害的乌烟瘴气了!”
“陛下……”皇后呢喃开口。
皇帝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自己则道:“有时候,朕看到你这幅样子,会感到于心不忍,于是一再放纵你跟太子妃抢夺孩子,一再放纵你逼迫齐家,现如今闹出这样的结果,朕也是要负一半责任的。“
“如今,后果已经造成,朕只能尽力的去弥补齐家,还有苏家。”
皇帝看着皇后,看到她又有发怒的迹象,他当即抬手道:“苏穆婉好歹没有犯什么大错,你我都清楚,太子的死与她无关,她为太子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太子身死,一个太子妃的名头,她该得的。“
“所以,你不要再对她纠缠不休了。”
“朕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对你放任下去。”皇帝看着她,慢慢的道:“不然的话,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里面,你的仇恨不会浇灭的!现在朕只期盼你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要惹是生非。”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贴着皇后的耳朵道:“朕不想在太子刚死就处置你,是你逼朕这么做的,现在,你可以继续疯狂,但是朕处死你的时候,也是不会再心软的。”
说完,他便直起了身子,向着两边已经惊呆了的宫人嬷嬷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皇后扶回去?”
皇后身子僵硬的跪在那儿,被宫人们搀扶起来,她两眼无神的瞪着皇帝,似乎还没有从皇帝那两句威胁之中走出来——皇帝居然已经起了杀她之心?
老天爷!
一直到回到寝宫里,皇后都还没有想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
沈念真听说了齐思羽的事情,也是一声叹息:“真是个可怜的女子。”
她转过头去,看向庭院里那正与苏云牧在庭院里兴致勃勃的比赛投壶的沈念珠,看着她脸庞上的开心笑容,唇边不自觉的也露出一抹笑容来。
她是个自私的人,顾虑不到那么多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荣琛淡淡的声音。
沈念真一回头,就看到荣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悄悄的从床上下来了,正尝试着走过来,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阻止他:“师傅说了!你现在还不走路!得多休息一段时间!你不要命了!”
“我……忍不住想早些走路,能够出这间屋子。”荣琛闻言,神情羞赧的道。
沈念真看着他这幅模样,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叹息了一口气。
“还在为齐思羽的死而自责?”荣琛看了她一眼,悠悠道:“她的死,皇后负全责,与其他人无关,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我不是在自责这个,这有什么好自责的。”沈念真哼了一声:“反正当初拒婚的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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