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孙女一切听您的。”沈念珠闻言立刻正色回答道。
沈老太太闻言看着她半响。
最终没再说什么,只道:“这几天你就在这儿住着,每日多跟你大姐姐学学如何管家看账本吧。”
沈念真答应了,便与沈念真一起退下,去了西厢歇下不提。
这边沈云澜送苏云牧出门,到了大门口时,忽然将他一拉,躲进了旁边的树后,吩咐小厮将大门看好了,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今日前来,是消遣我们沈家呢,还是真的想提亲?”
“当然是想提亲啊!”苏云牧不明所以的道:“难道以我的身份,还不配向你四妹妹提亲么?”
“你配,实在是太配了。”沈云澜看着他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家才会不对这件婚事抱有希望,才不肯收你的簪子,你知道是为什么?”
“总不会跟你与昭华公主那事一样吧。”苏云牧笑着打哈哈。
“你严肃点。”沈云澜一把抓住他的衣裳领子,正色道:“我警告你,不管这桩婚事成与不成,要是外头流传出一点点对我妹妹名声不利的流言蜚语来,我便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直到把你打的爬不起来为止!”
“好怕。”
苏云牧知道沈云澜的厉害,皇后暗中派了那么多的杀手,都没能将这个硬骨头弄死在荒郊野外,现如今皇后母子反而被皇帝忌惮,硬生生的失去了大好光景,这些苏云牧不是不知道。
可是一来,他认为苏家是苏家,皇后是皇后,与他们并无牵扯。
他想娶谁,更与皇后无关。
“你放心好了,对于四妹妹,我比你这个堂哥用心多了,若是真的有人非议四妹妹,我便以死谢罪。”苏云牧郑重其事道。
“哼!希望如此。”沈云澜这才慢慢的松开了手,放他离开。
苏云牧从沈家离开时,双腿是软的。
好家伙,未来岳丈家可不好相处,他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阿弥陀佛!
……
苏云牧回到苏家去,苏家当即掀起了一番风浪,苏大老爷气的,直接就动用了家法,在祖宗祠堂里,当着全家上下所有人的面儿,狠狠的将苏云牧毒打了三十大板,鲜血浸润透了他的衣裤,顺着那板凳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腥红一片。
苏云牧的母亲苏大太太看到这一幕,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跪在一旁不停的哀求自家夫君,可是这个男人死死的板着脸孔,对于她的哀求无动于衷。
苏云牧硬生生的挨了三十大板,之后被放下来。
苏大老爷板着脸,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去,缓缓开口:“你知道错了么?”
“爹,孙儿不知错在哪里……”苏云牧努力的抬起头来,疼的冷汗直冒,却兀自嘴硬:“我要迎娶沈家四姑娘,有什么错?”
“你大错特错!”
苏大老爷大声道:“我们苏家是什么门楣,沈家三房又是什么门楣!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罢了,居然还妄想嫁进苏家来!她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也没这个机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爹,苏家门楣怎样,关我这个纨绔子弟什么事情?”
苏云牧努力昂着头,看着自小疼爱他,宠爱他的父亲,咬着牙冷笑道:“我排行老二,无法继承苏家家业,日后是要分府出去另过的,我自己是个纨绔,一无学识,二无本领,这样的我,配人家规规矩矩,教养了十几年的姑娘,我觉得自己不配!高攀了!”
“有你这样妄自菲薄的么!”苏大老爷气的,直接就撸起袖子,轮起了巴掌,可还没打下去,一旁苏大太太合身扑上来,拦住她泪眼朦胧的道:“夫君!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活活打死他么?当初是你跟公爹说,老二不用继承家业,不用那么用功,现如今,你却又来怪他!”
“他选谁不好!却偏偏要去选沈家的姑娘!”
苏大老爷恨铁不成钢的道:“咱们家与三皇子是什么关系!沈家与二皇子又是什么关系!既已入了皇后一党,却要在二皇子阵营之中横插一脚,让人以为咱们苏家朝三暮四,得陇望蜀,能有好果子吃么?他一个人,可是要毁掉整个苏家!”
“没有那么严重。”
苏大太太嘴硬道:“镇国公林建邺的大女儿许配的是德妃娘娘的侄儿,他家小儿子却又娶了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千金,李大人又是辰妃的母家,辰妃与德妃向来是死对头,难道这两家人就都不活了么?不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你不懂!”苏大人愁眉苦脸道:“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姻亲,可咱们云牧要是迎娶了那沈家的四姑娘,皇后娘娘势必要猜忌我们苏家!你也不想让婉儿才嫁过去就成了弃子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苏大太太虽然疼爱苏云牧这个儿子,却也疼爱女儿,闻言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苏云牧在一旁听的清楚明白,当即叫道:“爹!娘!你们不用如此为难,明日便开祠堂,将我驱逐出府吧!只要我离开了苏家,那我迎娶谁,就与你们无关了,更不会影响到姐姐……”
“你住嘴!”
苏大老爷闻言忽然怒了:“你为了一个女子,居然连父母也不要了么?她就那么好?”
苏大太太也是不停的流泪,出言劝阻道:“儿子,要不算了,你重新选一个姑娘,无论是谁,娘都答应你娶回家!”
“我不,我就只要沈四姑娘。”苏云牧一口咬定。
“我打死你!”苏大老爷愣了一瞬,继而勃然大怒,猛的跳起来就要去打苏云牧,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住手!”
沈大夫妇转过头来,看到许久都不曾出院子的苏太师居然出来了,顿时连忙站起身来请安道:“爹。”
苏太师没有理会他们两个,而是不紧不慢的拄着手里面先皇赏赐的龙头拐杖,一步步走上前来,看一眼倔强的苏云牧,缓缓开口:“你真的要迎娶那沈四姑娘?”
面对着家里面最严肃的祖父,苏云牧还是有几分胆怯的,趴在那凳子上,头也不敢抬。然而,嘴里却坚定的回答道:“是!”
“为了她,你不打算争夺苏家的家产?”苏太师再问。
苏云牧听了这话,却是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原本就没打算跟大哥争。”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苏太师闻言笑了笑。
“爹!”苏大老爷见状急了,忙道:“您可不能松口答应这小畜生!他要真的迎娶了那沈四姑娘,我们苏家就完了!”
“你怕什么。”
苏太师抬起拐杖来,轻轻的在儿子腿上敲了一下,冷冷开口道:“我们苏家难道就怕了皇后?”
“这么说……您是同意这桩婚事……”苏大老爷怯懦的开口。
“不同意。”
苏太师冷冷开口,一句话,灭绝了苏云牧所有的希望。
他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家里面最为威严的祖父,心中绝望无限,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太师看着他,轻轻的笑了:“苏家忠诚于陛下,不怕任何人,但不代表要去招惹是非,那沈家的姑娘一个个名声都不好,个个不知检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进我苏家大门。”
“祖父!念珠不是那样的!”
苏云牧见状顿时急了,急急忙忙的开口解释,他想要告诉苏太师,沈念珠是个好姑娘,不是外头人以为的那样。
只是,他还没张开口,苏太师就冷冷道:“二皇子因为与沈家姑娘定亲,这些天被人嘲讽成了什么样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云牧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祖父,孙儿不在乎。”良久之后,他开口道。
“可是苏家在乎。”苏太师幽幽的道:“任何一个苏家子弟,都要为苏家的门楣与名声付出牺牲,云牧,你放弃吧,放弃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总也好过苏家放弃你。”
“爹……”
苏大老爷闻言顿时惊恐的浑身颤抖起来,一旁苏大太太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两个人都想替儿子求情,但是苏太师只是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他们便噤若寒蝉。
“除非天降祥瑞,或者是沈家女名声自清,这样的话你可以迎娶沈家的姑娘。”苏太师缓缓道。
“真的么?”苏云牧闻言,顿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但那是不可能的。”苏太师一盆冷水泼洒下来。
苏云牧顿时绝望了。
苏大老爷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劝他想开一些,不要跟祖父作对,上一个跟苏太师作对的苏家子孙,坟前野草都已经一人多高了。www.chuanyue1.com
却在这时,外头有小厮奔进来,大声的呼喊道:“老爷!夫人!陛下今日下诏书,册封沈家大小姐为县主!以此嘉奖她不畏艰难险阻,勇敢出城寻找亲人!宣旨的宫人都已经到了沈家了!”
“什么?”苏太师闻言大大吃了一惊。
苏云牧却狂喜不已的抬起头!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渴了就有人递茶啊!
皇上嘉奖了?并且册封沈念真为县主?这样一来,谁还敢背地里议论沈家的姑娘们!
“祖父!现在您还有什么话说?”
苏云牧暗爽不已的道。
苏太师目光复杂的看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对苏大老爷吩咐道:“你亲自出去打听打听,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m.chuanyue1.com
“是,爹,儿子这就去。”
苏大老爷闻言点点头,扭过头来狠狠的瞪了苏云牧一眼,骂了句不肖子孙,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这边苏云牧依旧在韧而不舍的追问苏太师:“祖父!您现在能答应孙儿的婚事么?孙儿就是要娶沈四姑娘!”
“这件事允许我与你爹商议一下。”
苏太师目光凉凉的瞧了一眼自家孙儿,很是痛恨他身上的纨绔性儿,却也毫无办法,当下缓缓开口道:“皇上的做法很让人意外,但是沈四姑娘不是沈大姑娘,她的品还需考察,如果不端,是进不了苏家大门的。”
“祖父!孙儿向您保证!四姑娘品性高洁,为人善良,宽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苏云牧忙忙解释道:“孙儿娶她不仅不是低娶,还是高攀了!”
“呵呵,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让你夸成了一朵花。”苏太师闻言语气凉凉的道:“可我是不会信你的,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祖父!”苏云牧急了:“您难道还不相信孙儿的眼光么!”
“你有什么眼光?”苏太师语气凉凉:“你能将昨日那篇策论背完,就不错的了!”
“好!我这就回去背!”
苏云牧闻言,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对苏太师保证一番,便一溜烟跑回院子里背书去了。
“这沈四姑娘究竟有何种魅力,居然能让一个纨绔主动去背书?!”苏太师自言自语道。
沈家,此刻上下一片懵逼。
来传旨的宫人宣读完了之后,已经喝了茶离去,然而留给沈家人的震惊却还没有消散。
沈念真晕乎乎的坐在春晖院里,整个人都还似在云雾之中,皇帝居然下旨册封她为县主?她也并没干什么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啊?这册封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
“真儿啊,皇上的册封是好事,你就别琢磨了。”沈老太太见惯了大风大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此刻笑眯眯的开口安慰她道:“这道圣旨一下,看谁还敢非议于你?敢非议你,那就是非议皇上!非议皇族!那可是要杀头的!没人敢这样做!”
“可是,皇上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嘉奖我为县主?”沈念真依旧满脸的疑惑。
这个沈老太太也不知道原因了,当下笑着道:“或许,是真的被你不顾艰难困苦出城寻人的勇气给打动了吧?上京之中,还没有哪个闺阁千金有这样的魄力……”
或许吧,这些话冠冕堂皇的,沈念真却不相信。
皇宫,坤宁宫。
昭华公主听说册封沈念真为县主的圣旨今日就已经下了,顿时气的将一屋子的东西都给砸烂了。
宫人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胆敢上前的,生怕这骄横蛮纵的公主一个生气,就拿他们开刀。
“皇后驾到——”
皇后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从外头走进来,看着那满地的狼藉,脸色顿时变了变,挥挥手喝退左右,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昭华公主预备砸碎一个圆肚细颈的琉璃花瓶的手,冷冷道:“你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册封圣旨已下,那丫头已经是县主了,叫你父皇知道了,怕是立刻又将你弄到长公主哪里去。”
昭华闻言哇的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不甘心的道:“凭什么?沈念真不过一个大统领之女,有什么资格册封县主?”
“这还不是你造成的?”
皇后闻言无奈的叹息一口气,道:“若不是你一直让人背地里散播谣言,污蔑沈念真的名声,皇上也不可能为了弥补她,就册封她为县主!”
“母后你这是怪我了么?”昭华公主哭哭啼啼的道:“当初女儿做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我呀!而且这主意是三嫂给我出的!是她跟我说,沈念真的名声怀了,沈云澜会心痛难过,我这才……”
又是沈云澜!
皇后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一口气,压下怒火,淡淡开口:“穆婉那儿,本宫会去劝说,你以后不要再跟沈念真作对了,忘记沈云澜,待在长公主那儿的时候,老实一些,这些日子,母后已经在替你挑选驸马了,大概年底,你的婚事就会定下来。”
“不!我不要!”婚事是昭华公主的命脉,闻言她大声的叫道:“我不要订婚!”
“那你是想让长公主替你挑选驸马?”
皇后闻言冷笑出声:“至少本宫还会挑剔一下人品家世,长公主巴不得把你嫁出上京去!越远越好!”
昭华公主闻言顿时不吭声了。
眼底有着深深的不甘心。
“昭华,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看开了。”皇后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说着重复了许多遍的劝慰之言:“这世上的大好男儿多的是,排着队任由你来挑选,你何必只单单记挂一个沈云澜呢?他有什么好?”
“母妃,这么多人,可女儿只想要沈云澜……”昭华公主哀哀的道。
“你住口!”
皇后立刻变了脸色,冷冷的盯住她道:“沈家已经是二皇子一党,母后决不可能让你嫁过去!绝不可能!”
“谁说沈家一定会成为二皇子一党?只要沈念真死了,沈家跟二皇子就断了关系吧?”昭华公主不服气的道。
皇后听这话,立刻明白昭华还是不肯死心,当下有些抓狂,口气凉凉道:“你已经算计过沈念真那么多次,有那次成功了?最后一手将她推上县主之位!她活的好好的,滋润无比,怎么可能去死?”
昭华公主听到县主两个字,便感到愤怒。
当下没有反驳母亲的话,但是内心里却并不死心,在这世界上,杀掉一个人,远比保护一个人简单多了,难道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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