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轶怀念春秀,尽管所有人都说晦气,但原本成婚当天春秀穿的嫁衣他一直收在家里没扔,正好方便了今晚。

  新娘的行头暂放在某个村民家里,喜轿也停在门外。赵一冉已经先去村长家准备,姚谷则将鹿柒带进村民家,生怕有人识破鹿柒的伪装,只留了两个懂化妆的妇人在场,其他人全在门外等着。

  “动作都快点,衣服不用脱了,直接套上。”姚谷生怕鹿柒男人的身份被识破,语气急促地指挥着。

  妇人们动作麻利地给鹿柒套上嫁衣,好在嫁衣够宽大,除了袖子短了截外并无不妥。鹿柒毫无知觉地靠坐在椅子上,像一只任人摆布的人偶娃娃。

  妇人拨开他挡住面颊的长发,露出那张足以混淆性别的漂亮脸蛋,不由得赞叹:“这小姑娘真俊呐。”

  姚谷也不禁在这张脸上多停留了会儿,但他想起的全是昨晚这人怎么威胁自己的,这会儿闭着眼的样子人畜无害,醒了就是人间祸害。

  他慢吞吞地移开视线。

  妇人们给鹿柒盘发,又不住地赞叹发质真好,比身上穿的丝绸睡衣还顺滑。她们动作熟练,没太久就盘好了端庄的发型,戴上饰品,点上红唇,面前的“姑娘”已经完全是含羞待嫁的新娘。

  “我们新娘子真美。”妇人夸着,尽管昏睡中的人并不会给她回应。接亲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她们给新娘盖上盖头,送上喜轿。

  *

  鹿柒在颠簸中醒过来,那碗毒鸡汤上头,脑袋发懵,还有点想吐。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幽暗的红色。他感觉到手脚是被束缚的,倒是没堵住他的嘴,嘴唇上黏黏的,还有股奇怪的脂粉味道,大概是用什么土制化妆品给他化了妆。

  也不知道会不会烂脸,鹿柒昏昏沉沉地想,他这张脸可是很金贵的,怎么说也算女娲捏泥人的最高杰作。

  至少是之一。

  盖在眼前的一定是结婚用的红盖头,他低头往下看去,身上也被换上了大红嫁衣。鹿柒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结婚,更没想到第一次结婚就是男扮女装的冥婚。

  活着有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你永远都想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比如好端端地被主神拉进这里,比如突如其来的跟地府联姻。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坐在轿子里,颠来颠去的让他本来就不舒服的胃更翻涌。轿外有唢呐吹着本该喜庆的调子,除此之外又十分安静,唢呐声落在耳中很接地府,感觉下一秒就能将鹿柒送走。

  鹿柒冷笑,可不就是送走,等拜完堂就直接下葬,那前面可是真实的地狱。

  过了没多久,喜轿停下,有人掀开轿门握住了鹿柒的胳膊,是一双女人的手。

  鹿柒动了一下,对方反倒吓了一跳,对外面人说:“她醒了!”

  事已至此,村里人胆子也更大了,鹿柒听外面的男人喊:“醒了就醒了,还怕她跑?她能跑哪去?你把她脚上绳子解了,让她自己走。”

  女人蹲下来给他解脚上的绳子,鹿柒视线往下,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见女人的下半张脸。她的手指在轻轻发抖,边解边说:“姑娘,你别怪我,这是大家的决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Μ.chuanyue1.℃ōM

  封建迷信害人不浅,鹿柒摇头。

  脚上的绳索解开,鹿柒顺从地站起身被她扶着下轿,自喉底发出一声轻笑,但因为笑得很克制,隔着盖头在妇人听来像是小声的呜咽。

  “也是可怜。”女人同情着,“来,小心脚下……”

  他被带到屋内,从脚下的地砖看,是村长家的灵堂。他隔着红盖头,看世界带着厚重的红色滤镜,事实上如果去掉这层碍事的布,这灵堂也俨然跟原先大相径庭。

  白事的布置暂且被搁置一边,除了院里头搁置的两口棺材,村长家一切看上去都似在操办一场普通的婚事。

  普通女孩被突然弄晕绑来这里,似乎应该拼命挣扎,至少应该大声质问,但鹿柒除了胃不舒服让他不爽外实在有些兴奋。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躺在棺材里被埋下去是什么感受,毕竟现在全是火葬了,这可是现代人想体会都体会不到的新奇体验。

  这姑娘可能是吓傻了,围观的人自动猜测。新娘不哭不闹当然更好,没有人多费脑筋去想,只听阴气沉沉的唢呐声暂时停歇,有人高喊:“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站在鹿柒身边的人想摁着他的肩让他弯腰,没想到新娘十分配合,他还没用力,新娘就自己弯了下去。红盖头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从侧面能看见新娘的一小截脖颈,被满身的红色衬得越发雪白。

  那人:“???”

  “二拜高堂——”

  鹿柒被带着换了个方向,又是一鞠躬,他听见村长的儿媳在他面前不远处哭泣。

  “夫妻对拜——”

  转过身,鹿柒看到了三双脚。他的“鬼夫”显然不能自己站立,两个人架着他,完成了这场婚礼的最后一拜。

  不行啊。鹿柒从缝隙看着那双基本在地面被拖着行走的脚,不正经地想,动都不能动了,那显然也是不能洞房了,跟个死人结婚也太亏了点。

  在场的人大概把脑袋砸开了也想不到,应该怕得要死的新娘此刻脑袋里竟在想着充满颜色的重口废料。

  整场婚礼进行得太过顺利,眼看这场蔓延至全村的诅咒即将终结,司仪的声音都带上雀跃,颤抖着高声喊:“新人,入棺——”

  *

  因为住在村长家,白安时和白安光也成为了这场“婚礼”的宾客。

  屋子里是红绸喜烛大红双喜,屋外就停着两具棺材,活人新娘和已经发出异味的新郎隔着阴阳拜堂,这诡异的画面绝对可以成为白安光日后的噩梦素材。

  新郎是个死的不说,新娘也全程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从头到脚都被红色盖着,根本认不出是谁,白安光盯着那嫁衣袖子里伸出的手,心痒痒的想看看盖头底下到底是不是鹿柒。

  毕竟这位新娘乖得太吓人了,这不像他平时认识的鹿柒,他以为可以看到新娘大闹婚礼现场,就像大闹天宫那样。

  正常婚礼程序的送入洞房变成入棺,新郎和新娘都被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眼看就要被抬进棺材里,白安时突然喊:“等一下。”

  白安光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哥下一秒就喊出一句:我反对这门婚事!

  “红花掉了。”白安时将新郎本来系着的红花从地上拾起来,递给他们。

  新郎重新戴上红花,这对幸福的新人被抬起,双双入棺,数名热心村民抬起棺材,送葬的队伍欢天喜地地在阴间的唢呐声中走远。

  “跟上吗?”白安光小声问。

  今晚除了这场诡异的婚礼,一切都很平静,越是平静越是可疑,白安时不认为阴婚真的会让村里的灵异事件停止。www.chuanyue1.com

  白安时看着那两口并排而立的棺材:“跟上。”

  如果这个行为反而会触怒怨魂,那鹿柒就真的危险了。

  ……

  棺材里的鹿柒现在就觉得自己很危险。

  村里道路不平,地上又有积雪,以至于鹿柒躺在棺材里觉得抬棺的人怕是在跳黑人抬棺舞,他今晚的毒鸡汤都要给晃出来。

  毒鸡汤又上头,非常上头,他到现在还昏沉沉的,躺在一点也不舒适的狭小空间里曲起腿来,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胃。

  大冬天的,嫁衣一点也没有棉服暖和,棺材又冰又冷,硬邦邦的硌得慌,外面的唢呐声也很吵闹。

  鹿·公主·柒有种想掀开棺材板喊“不干了”的冲动。

  心情就像是被逼婚的新娘,之前的兴奋劲在寒冷中已经消散,逐渐不爽。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突然停下,整个棺材猛地一震——他被放在了地上,也可能是土里,外面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吵闹。

  黑暗让人困倦,本来药劲就还在,鹿柒闭着眼好像又快睡着了,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在棺材顶上,带着一片哗啦声。

  在埋土,鹿柒闭着眼想。

  原来活生生被人埋入地下是这种感觉,冰冷,黑暗,能感受到声音在远去,随着密闭空间里的氧气在减少,也能感觉到生命在远去,他现在的头晕说不定已经不是药效,而是他的氧气快不够用了。

  上面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消失,也许是人都走了。鹿柒抬起手,很快就碰到棺材顶,他试着推了推,盖着厚重泥土的棺材凭他当然是推不开。

  一个姿势躺久了不舒服,鹿柒手肘撑着棺材底,刚想起一点身,突然脖颈被一双手猛地掐住,“咚”的一声狠狠撞回棺材底。

  “唔!”鹿柒闷哼。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在他身上,正千斤铁块一样死死压住他,也掐得他喘不上气。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了双冰冷的胳膊。

  挣扎让压住他的东西愤怒,气管好像要被勒断了。他张着嘴也发不出声音,听见有个男人在他耳边说:“脱掉它。”

  鹿柒停止了挣扎,缺氧已经让他思维开始迟钝,甚至疑惑地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谁,你以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那男人,或者说男鬼阴恻恻地问他,阴冷的气息充斥满整个狭小的空间,鹿柒能感觉到身上的嫁衣在被撕扯。

  洞房吗?在这里?这不太合适吧。鹿柒慢慢地曲起膝盖,不知道鬼有没有那玩意儿,给它痛击一下能不能造成致命打击?

  “你不是春秀。这是春秀的衣服,脱掉它!”

  冰冷的手在撕扯鹿柒的领口,棺内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已经超过了人体承受的限度,让他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像只被吓坏了的可怜兔子。

  但这狡兔只在默默地翻看自己的随身空间,任这只鬼在家暴,他只在思考要不要把【战神之盾】用了,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在神明的舞台蹦迪[无限]更新,第 56 章 喜丧8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