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梨蓦然低下嘴角,“我想准备份礼物给你。”
紧接着,看了眼正在侍弄花草的向微,视线定格在了阳台上铺成了几米的植物,笑容渐渐敛去。
从她到家之后,向茂除了给予她基本的生活开支、学习安排,几乎没有额外的东西。而上次只是被弄坏了几个花盆,他竟然直接给向微换了一阳台花。
她依稀记得,昨天,新来的保姆搬花吃劲的样子。
且从窗沿往下看,一巨大卡车猛地停在了单元楼下,后面装满了各色植物,有些是多肉宝石花,也有几米大的高档花盆。
轰隆隆巨响,停下来后。
颇为壮观。
她瞬间就被这些给吓到了,但心也沉了下去。
凭什么,她丧失了十几年的父爱。如今,还要被夺走关注。向微在这个小区是家喻户晓的小宝贝,万星捧月的象崽,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只能天天待在这一方角落,装修华丽,但冰冷极了。
但这一切本该就应该有她的一份。
这个阳台,也应该有一半属于她。
这个小区的朋友和熟人,亲密度也应该有她一半的融入。
向微拥有的一切,都是夺走了她的那一半。她唇角抿起来,自己比她大两岁,这世界上总有先来后到的道理,凭什么向微拥有的比她多?
“你平时喜欢玩什么?”向梨盯着她,莞尔道。
“不喜欢玩什么。”
见向微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向梨忽然半笑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让你妈妈回来对不对?”
“有点好笑,”向微凉凉抬起眼皮,盯着她说:“你说出来,企图捉摸我的意思;不过这是一回事,你提出来的事你能做到吗,把我妈妈请回来?”
向梨顿时开不了口。
她没想到向微小小的人,看上去无辜又没心眼,刚才幽幽飘过来的眼神竟让自己瞬间心里凉气来,猛然抖了下。
说出来的话又这么犀利,毫不留面。
这是她吗?
向梨见招拆招,欲用人情反将一军,“微微,你这太小人之心了吧,我是好心问你想要礼物的事,没有有意想戳你痛点。”
她不假思索,唇角弯起了些许。
话中之意尽是向微不懂事。
“何况,”向梨遗憾道:“我也是就事论事,我也知道不可能啊。”
“可真会扯,”向微把枯枝败叶剪下来,凉凉毫不犹豫地戳破向梨一直妄图修补地纸糊窗,思考片刻,“做不到还说,那你就是不真诚了。”
“……”向梨立刻反驳,“我……”
向梨懒得理她,“这种情况下,故意揣摩我的想法,你安的什么心?”
向梨被她的话震到。
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即便想到向微感受到,但以为她还是可爱的小孩,没想到她话这么犀利,让自己完全没办法反驳。
想起向茂也快回来,她更不敢一直说向微母亲的事。
“好,你就当我没提起你妈妈,我说话不够得体,”向梨只能周转说:“你这也太夹抢带棍了,我妈妈和我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不礼貌的。”
“但我妈妈和我讲过,”向梨沉默三秒,“三思而后行。”
“至于我言语是不是夹抢带棍,”她睇了向梨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
门那边忽然传来声音。
两个人都听到新的保姆恭敬地声音,“先生回来了,象崽和向梨都在阳台,饭马上能好。”
放完公文包后,两人便听到拖鞋踩地平稳地脚步传来。
向梨正处于不甘心,听有人过来,立刻拉下了脸,视线也从刚才盯着向梨的那边飘过来,抿下唇角,“爸。”
她刚开口,语气中的抱怨和无奈拿捏的三分刚刚好。
等见到人之后,她过去挽住了向茂的手臂,“我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惹微微她不高兴……”
说到一半。
忽然就看到向微放下了浇花的水,转了过来,小脸僵硬的皱成了一团,嘟起了嘴。
向梨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爸爸!”
向微喊了一声,脚上都没穿鞋子,然后她踩着脚丫,直接朝向茂的方向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然后,两只眼睛深而漆黑,抬起小脸,忽然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向梨:“……”
向梨木讷的挽着向茂的手臂,从她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向微蓄着泪光的小脸,仔细的看,似乎还能看见下颔挂着的水珠。
她只是哭了一点而已。
肯定不会有水珠落到自己下巴上,那么是哪儿的水珠?
她头皮隐约开始发麻,手也慢慢的从向茂这抽出来,有点被惊摄住的感觉。心里有点懵,感觉被劈住了一般。
那么……就应该是刚才浇花剩下的水了?
“……”愣在了原地,心里全是震惊。
向梨有点不知所措:“爸……”
“象崽,怎么还哭鼻子了?”而向茂心疼的把向微抱起来,然后用手把她光溜溜的脚底擦了下,“脚上也不穿鞋,要感冒了。”
“呜呜呜。”向微唧唧歪歪地哼了几声。
“告诉爸爸,”向茂擦掉她的‘眼泪’,“姐姐和你发生什么了?都上初一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的。”
语气满是心疼。
向梨觉得简直是无赖。
气的响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一团,蓦然感觉自己哑巴吃黄连。
她总不能学向微,两眼一哭,往向茂身上一挂?但真的是震惊了,她嘴里颤了会儿,半句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她握紧自己拳头,一时呛住。太无赖了,太不要脸了。
“是这样的,”向梨见情势扭转,立刻先发制人,尽量让语气表现得温柔些,“刚才,我问她想不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向梨语气有丝遗憾道:“可惜她误会了我的话,还和我哭,还闹起了别扭。你没回来的时候,她还对我大吼大叫,各种哭,我也没办法。”
向茂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沉下脸,“象崽,是这样吗?”
“她问是不是想妈妈回来,”象崽捧住向茂的脖子,咕囔了一句:“我本来不想的,可是现在,好想让妈妈回来。”
“……”向茂这次没主动提向微生日,就是怕她语出惊人,说想让宁姿回来,按照向微的个性,这完全有可能。
他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向梨主动替他捅破的。
向茂顿时面色不善,至少在这件事上,略触他雷区。
向梨整个人脸霎时白了。
她先是无措的摇了下头,接着蓦然心虚起来,她当时想刺激一下向微,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捅破了!
根本不是这样。
她下一秒立刻否定起来,又隐隐担心向茂会不会引起生气,她心里凉了一些。
往下就是触底的凉。
整个心底泛着完全的凉意,像瞬间掉进了冰窟的感觉。
从指尖都泛着凉意,话到了嗓子眼儿也无法说出口辩驳,又看到向微一副棉花糖的样子,心里怒火更甚。
太气人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但自己又没有拆招的本事,比惨也没办法比,她尽量软下语气非常柔了,然而现在向茂就像被屏蔽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完全被向微夺过去了注意力。
“爸,我是无心的,”向梨委屈地简直想把刚才的事儿对曝公堂,语气略低了下去,“刚才,我也只是为了安慰她说她妈妈,也不是羞辱地话,只是提了一句,没想到会引起她这样大的情绪。”
她无辜了些许,“如果以后她不喜欢这些,我不说了。向微,可以吗?”
略带着咄咄逼人的口吻。
她看见向微眨了眨眼。
拳头捏起来。
见向梨说了一大堆话,他眉眼垂下,略带着无奈。向茂转头看小女儿,轻哄到,“象崽呢?嗯?吱句话。”
向微一目了然,呢喃着:“呜呜呜。”
就用了三个字,立刻打败了她一大段话。
向梨:……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事情最后,向梨不仅无法挽回,她还只能见着向茂不停的哄她,这场仗头一次让她这么一筹莫展。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
无论她说什么。
向微她哼哼唧唧一声,向茂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了过去。
她回忆起这些,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又只能藏着憋气,向梨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拨得隐隐泛疼。www.chuanyue1.com
最后。
向茂哄了向微很久,才勉强的让她心情平复下来。并且承诺给向微一场‘丰盛’的生日举办会,举办的热闹欢腾,提前邀请了许多的人。
向梨脸色愈发难看,但依旧,她勉强维持著难忍的笑容。
回了房间后,这让向梨心里愈发不平衡。
接着,心彻底凉了起来。
她一夜难眠。
后日。
便是向微的生日宴会。
宴会本来订在市中心的汉庭酒店,但考虑到12月1号,在本年也是个结婚喜日,路上和酒店都相较拥挤。
便将地点又改到了家中。ωWW.chuanyue1.coΜ
宴会的邀请对象除了亲戚邻居,还有向茂的同事、向微的同学朋友。徐爽、赖以乐、胡原都来了。
其中,谢涔作为重点嘉宾,被安排在了主桌。
但距象崽希望的,现在,这个安排比想象中还要少了一个人。
宴会前一天。
向微和谢涔见了个面,见面的原因,还是她用家里座机,偷偷给宁姿打了个电话。她依稀记得宁姿的好码很有规律。
然而拨过去后。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向微木讷的挂掉电话,心里沉了下去。如果说一开始对宁姿来不抱有希望,那肯定是假的。
她是一个对自己生日很无所谓的人。
但是,这一次,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自己制作了张日历。用横线和竖线横平竖直的做了张小日历,一个一个数字写上了日期。
从11月的1号,一直到生日这天,每过一天,她内心的期待都深一点点。
因为她觉得,宁姿肯定会回来。
每年生日,宁姿都会替她准备一个无鸡蛋的蛋糕,宁姿把向微当宝贝一样,肯定不舍得她受委屈。
所以这次,妈妈也会回来的。
向微心情跃然了许多。
她还准备好了很多,宁姿喜欢吃曲奇饼,喝普洱茶,还喜欢喝贵州的茅台。这让向微都深刻的记在了心底。
但怎么现在宁姿都依然杳无音讯。
她有点不确定,一想到某种不愉快的可能,她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就像是被攥住了喉咙,崩溃的情绪从心底升腾,铺天盖地来。
向微就偷偷跑过去找了谢涔。
想让他带自己去找宁姿,或者是其他办法。
“求求你了。”她眼里有点湿,叹了口气,见谢涔还在犹豫,向微再三保证说:“你带我找妈妈,我保证不乱弄。”
“宁阿姨……”谢涔沉默,后面半句哑了起来。他微怔了片刻,低头看了向微一眼,“这几天不是情绪都好好的?怎么又忽然要找了。”
他递了张纸给向微:“擦擦脸。”
见她没半点想要放弃的意思,谢涔叹了气,“象崽,是不是还想着爸爸妈妈能重归于好?”
这句话让她彻底沉默下来。
是这样。
她知道不能有这种想法,大人的决定都过于成熟,然而见面总有三分情,每当想到生日这天可以见面。
她瞬间就充满希望,觉得日子也有点盼头。
重归于好。
可能是她现阶段觉得最美好的词汇了。
“这样吧,象崽,”谢涔弯着腰,蓦然盯了她几秒,“你用哥哥电话,打给妈妈问问,你试试?”
向微语气僵硬,“我打过了。”
谢涔缓缓掀起眼皮,语调沉了片刻,“你打过?”
向微点点头,强忍着嗓音,有点哑着声调,“然后,电话里是空号。”
空号。
这意味着,这不是暂时没空接不到,或者是无人接听;或者是手机关机,想让自己静一静。
而是直接换了一个电话号码。
谢涔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在他眼里,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宁姿隔绝了和南苏市所有人的往来。
但他们此刻都不知道,宁姿是一个人去了国外。
而是以为,她仅仅想断绝关系,甚至以为她难以承受这件事,导致伤心过度,拒绝一切社交。
谢涔垂下眼道:“是不是很想找?”
向微语气怔仲,“想要。”
“想得这么麻烦,”他耐着性子,扯下了眼皮,此刻,似乎沉默了会儿。他腔调冷冷地道:“这怎么能找得到?”
似乎觉得荒谬。
而且,谢涔现在楼上还挂着游戏在屏幕,没时间和她聊。
他替象崽捋思路,沉下情绪,凉凉道:“这一时半会儿,不仅浪费时间;首先就不确定她在南苏,这件事不还挺麻烦?”
说到最后,他轻轻扬了下尾音,眉眼带着一丝凌然。
“何况,我楼上挂着游戏,”他耐着性子,“挂机就被队友举报。”
说得全是道理。
尽管耐心不足,他仍然在尽力解释道。
向微:“……”
向微失望地垂下眼睛,好像是吧。
连手机都是空号了,人怎么还会在南苏呢?
“行了,”谢涔见她依旧在犹豫,他蓦然沉默住了,两个人储在了原地,都一声不吭。向微在等自己消化情绪,而谢涔在打量着。
谢涔沉默了会。
大概半晌过后,没有人说话。他主动打破了这个沉闷。
“我去陪你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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