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工作不多，何屿萧也不习惯把事情拖延到快下班再去完成，通常半天功夫他就把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下午的时光他会看下股票大盘，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各上市公司的财报。
保险公司的钱已经打到他的账上了。他分毫没有取出来，可能永远也不会取出来。
放保险赔偿金的银.行.卡也绑定了江牧哲在股市里的账户，除了股票，江牧哲还有设置定期转笔资金到基金里。不想把钱放着白白贬值，何屿萧也把这笔钱的大半投入了股市。
可能是无所谓盈亏心态好，也可能是他在操盘上的确有天赋，没有太长时间，他卡里的数字就涨了5%。
基于他本金的数目，这也不是笔小钱了。
这就像是江牧哲给他留了个游戏账号，他继续养号，打游戏币。游戏币总是愈多愈好，可于现实生活有什么益处呢？
初创公司钱不多，事也不多，但不规范也是真的，各式各样的理由加班是家常便饭的事。公司里对此自然是怨声四起。谁必须去幼儿园接小孩放学，谁说好了要陪女朋友，火急火燎地说有没有可以替一下，问到何屿萧这儿，他总是可以帮忙。即使周末要义务值班，他也是毫无怨言。夶风小说
公司里盛传何屿萧是个心善、乐于助人的青年。在半年前，这是他绝对想象不到的。
他把江牧哲的照片都整理了出来，踟蹰了下，他选择了张江牧哲在图书馆看书的侧颜做了手机的屏保。有同事无意看到，笑道：“我要是长这么帅，我会把整间房间都贴上自己的照片。”
他成了公司里人缘最好的人。
所有人没事的时候都喜欢找他搭话，甚至有想给他介绍对象的。这样英俊勤奋的小伙，还不赶快帮未婚的表妹/表姐拿下。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每次何屿萧都会这样回答。
他还很专一。
众人对何屿萧的评价也变得更好了。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只有在剧烈运动之后，还有给阿离找到好吃的小鱼干的时候，他心情才会泛起丝丝涟漪。
他每天都会把江牧哲的论文拿出来，看一小段。他们不是同个专业的，学的东西南辕北辙，江牧哲的研究方向又偏，很多资料网上都不好找。他在知网上看了很多相关的论文，对江牧哲的课题还是一知半解。
何屿萧今日把论文的一个小节看完后，把理解不透彻的地方整理了出来，给在微信上一个叫Jager的人发了过去。
Jager是他在江牧哲的朋友圈里刷到的，是个在国外留学的信息系的博士生，经常会在朋友圈分享些专业相关的资讯。那日也凑巧，何屿萧刚看完论文，就看到Jager在朋友圈打广告，提供修改专业论文、远程家教等服务。他就跟Jager谈好了答疑的价钱，常常把看不明白的内容发过去。
Jager回答得专业细致，也很有耐心。
原先他们就是这样授业与解惑的关系。直到这天，他手机里收到Jager的这条讯息——牧哲，我要回国了。明天来机场接我吧。
桌上已经凉了的咖啡，沁着淡淡的苦意。傍晚以后，何屿萧已经不会再喝咖啡了，连他钟爱的摩卡也是，但他任由它放在那儿，放到夜色深处。
何屿萧没有与Jager提过他的名字，即使转账记录那儿可以看到首位的两个字，但看Jager熟稔的语气，他与江牧哲该是相熟的。
又都是信息系的。
何屿萧点开Jager的朋友圈，直翻到几年前，原来他也是H大毕业的。他还翻到几张雅格开业的照片，Jager还是雅格的另个老板。
Jager。
雅格。
他早该想到的。
他原先想，Jager只是江牧哲加的一个分享专业资讯的微信。他们两个该是不认识的。之前他们谈答疑的价格时，Jager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来。
但显然不是的。
他露出的破绽足够多了，有些问题定不是相关专业的研究生会问出来的。近期都没有江牧哲与Jager的聊天记录，他们相熟也是几年前的事，这样久不联系还是有一定几率搪塞过去的。
就像何屿萧随意在江牧哲微信里找了个人解疑，他像是突然失了智，失去了往日的缜密。
他走在一片片棉花一样的云朵上，身处一片匪夷所思的世界。周围所有人都很陌生，唯有知道江牧哲与他事情的人，才能带他走进现实的世界。原来布林的人可以担当这个角色，小K甚至试探过，他要不要再回布林，绝对会给他最好的待遇，但他从心底里排斥那个地方。布林希望他回去，是想他继续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也是因为那个失败的游戏内测，想要继续研究。了解布林所想，他更是生出厌恶来。他期盼着，有人会发现江牧哲离开了，尽管再异想天开的人都想不出现实里发生的这样荒诞离奇的剧情，但只要有人察觉出江牧哲变得跟以前不同了，都能把他拉回这个真实的世界。
何屿萧不是没有想过离开H市。
暗夜里，他赤足走在公寓的地板上，地暖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让人感到舒适极了。公寓里的摆设也都与他刚搬进来的那天一模一样，玄奥的是，他能感觉到属于江牧哲的气息在渐渐消散，愈发少了。Μ.chuanyue1.℃ōＭ
他知道，远走他乡对他更好。盘踞这里的布林也好，何氏也罢，离开H市，他们的影响力都会大大降低。他近日里，也总是觉得耳边会传来虚假的声音，失眠导致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只是离开这座遍布他们足迹的城市，就好像斩断了他们最后丝联系。
还有东西眷恋地、纠缠地，让他不许走。
到了春日里，H市的天气依旧不怎么好，层层叠得的云遮蔽了天空，只有薄薄的阳光倾泻到树梢上，照出嫩绿的枝芽来。
飞机没有晚点，何屿萧很顺利地接到了Jager。大学的时候，Jager在朋友圈发过不少照片。出国以后也有，但不多。Jager1米9出头，比江牧哲都还高，本人不似照片上精瘦，更魁梧些，皮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长得很是端正。
Jager更是不可能认错江牧哲。
见到何屿萧的时候，他久久地看他，是洞察一切的目光。他微笑着给了何屿萧一个拥抱，“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转瞬即逝的，他面上的神采黯淡下去，眼里也露出不易察觉的失魂落魄来。
Jager去转盘那里拿了行李，随即与何屿萧去打了车。
从机场回H市的市中心有2小时的车程，司机师傅很健谈，他们刚上车，师傅还与他们讲了刚刚广播的新闻，H市有个知名的企业家被发现猝死在家里，是个不到40岁的钻石王老五。“还是要结婚要有孩子啊，不然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师傅总结完，没有等来刚上车的两个乘客的捧场，他看了后视镜，才发觉后座的青年，还有副驾驶上的青年都已经半醒半睡了。知道他们舟车劳顿，师傅也不再讲话，关掉了广播，沉默地把车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何屿萧清醒的时候，Jager已经在后备厢取行李了，出租车停在家川菜馆前面。
何屿萧原本计划接了人去雅格的，他的包里还放着有关雅格的合同，还有江牧哲的证件，想与Jager把雅格的股份交接清楚。这是他们一起开的酒吧，如今Jager回国，把它交给他最好。如果今天Jager觉得累，他们也可以再约个日期。
结果来了这家川菜馆。
何屿萧走下出租车，Jager对他道：“辛苦你特意来接我了。来回这么一趟，骨头都要松了。”
“没有。很久没有这样睡得好了。”何屿萧真心实意地说。
Jager笑笑，他示意了餐馆的方向，道：“来吧。你以前最喜欢的。”
何屿萧把想离开的话咽了回去。
何屿萧走进餐馆，热气腾腾的剁椒鱼头，炒得酥脆的辣子鸡丁，无处不在的辣椒的香气，都让他面上露出少见的茫然。
大厅里的气氛热火朝天的，喧嚣，热闹，充满了烟火气。Jager要了个包间，他们走过弯弯绕绕的走廊，何屿萧意外地发现，这包间与大厅的氛围截然不同，竟是个临湖的、静谧的小包厢，与刚才的那个热辣辣的场面完全隔绝了开。
要不是菜单上所有图片都是红彤彤的，何屿萧都要以为他们进了另一家餐馆了。他很少吃川菜，他下箸子的顶多也就是微辣的。Jager飞快地翻着菜单，看来真是喜欢这里，出国几年都没忘。
何屿萧一直以为，江牧哲与他一样，喜爱清淡，不喜辣。他甚至没有在江牧哲的厨房里找到过一串辣椒。他又想起，他离开布林的第二天早上，江牧哲的室友买的手抓饼，涂了满满一层的辣。他不想说，室友、Jager都弄错了。
是只有他，对江牧哲什么都不了解。
“还是点你以前喜欢的？”Jager问。
“嗯。”
等上菜的功夫，何屿萧把合同拿出来，提出他退出雅格经营的事。
Jager却截了他的话头，眼里露出怀念，说道：“你还记得你大一进校时候的事吗？那时你可把我坑得好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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