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流弦一时怔然,忘记了眨眼,他久久地注视着眼前如同神迹一般的景象,胸腔中涌上一股温热柔软的情感,沿着四肢百骸流向全身,仿佛浸身于温泉水中一般,暖融融的,心中尽是美好的情感,在那样金黄、灿烂又柔和的光亮照耀下,过去的阴霾都在这一瞬间被遗忘了。
齐木流弦知道,他也许是被夏目贵志的灵力所影响了。ωWW.chuanyue1.coΜ
夏目贵志是个温柔的人。
他的灵力也同样拥有着治愈人心般的特性。
这个跟他一样可以看得见妖怪的少年拥有着他所没有的温暖力量。
他想起来夏目贵志饲养着的那只猫咪妖怪对他的警惕,心想,那或许是有道理的。
猫咪老师难得弄错了,他不是因为拥有灵力而看见了妖怪,而是因为成为了怪物而成为了他们亲缘淡薄的同类。
“多谢夏目大人。”
琥珀睁开了眼,朝夏目贵志深深地一鞠躬,眉眼间都透露出一股子舒畅来。
“不用谢。”而夏目贵志细心将友人帐抚平收好,眉眼温和,“这本来就是你的名字,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神情微变,“啊!糟糕,快到上课时间了!”
夏目贵志急匆匆道:“抱歉,我要先回去了。齐木君,琥珀,回见!”
他跑得很快,少年人的身形像阵风,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仅有十分钟的第三次会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好像每一次见面都分外的短暂,以至于齐木流弦对夏目贵志升起了许多的好奇心。
能看得见妖怪的少年,在人群中是异类的少年,他过去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呢?
琥珀提出要送齐木流弦回去,他拒绝了,说想要自己走一走。m.chuanyue1.com
齐木流弦的脸燥燥的热,身体像是从内部开始发热,他有着艺术家的天性,敏感、浪漫又多思,他的脑袋里停驻着刚才灿烂温暖的治愈画面,心中有风声、日影、墙面粗糙的颗粒、叶尖泛着的枯黄和少年的白衬衫。
心脏如同火焰中爆裂的豆子般迸发出无数的灵感来,他需要自己安静地思考一下,去整理混乱的思绪。
琥珀没有再多强求,他或许也看出了齐木流弦不爱与人交流的清冷个性,又转而跟齐木流弦约好,要在下个周末带上伴手礼来拜访他。
这回齐木流弦点了头。
他想,今天是周三,距离下个周末还有十天的时间。
足够了,十天后的烦恼就让十天后的自己去想吧。
他很不负责任地这样想道。
琥珀走了。
而齐木流弦沿着镇上到乡间的道路,慢慢走着,去看天空油彩般的云,去看戴着草编帽、背着背篓的阿嬷,去看偷吃谷粒的鸟雀,去看街边草棚下,扇着扇子、搭着白毛巾卖水果的老农。
路上有时会遇上嗡嗡的飞虫和油绿的螳螂,他就远远地避开,手塞进口袋,又戴上了口罩,他全身都穿着长袖长裤,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也不是怕。
齐木流弦想了想,严谨地纠正了自己的措辞。
就是有点麻烦而已。
不过他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齐木!齐木大人!”
大概是猫咪老师酒后醉醺醺的胡话给妖传了出去,又或许是有妖怪瞥见了琥珀跟人类待在一起的模样。
在八原这种小地方,似乎连蝇头小事都传得飞快。
一只破布状的寒碜妖怪就大大地张开了两边宽大的衣翅,莽头莽脑地从树丛里窜出来,一时没刹好车,直直地撞到了齐木流弦的身上,滚作一团。
等他晃了晃脑袋、再坐起身来时,便不免多了些小擦伤。
“对不起!对不起!”
破布大惊失色,一个窜起,不小心用力过猛,在空中打了个旋,晕乎乎地稳下身子来,对着齐木流弦连连道歉,有破碎的线头棉絮从起了毛边的布缘簌簌掉下来,灰扑扑的,看着就更像抹布了。
齐木流弦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擦伤,红彤彤的一片,已经开始渗血了,怎么说呢,倒是并不意外,反倒有种“果然会变成这样”的淡然心态。
看来今天是不能在家里久待了。
“没关系。”
既然已经受伤了,那再怎么逃避也没有用,齐木流弦倒是看开了许多,主动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破布:“齐木大人,听说您拥有灵力,是可以看得见妖怪的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您帮忙。”
破布那简直就像是破布上的几个破洞一样的五官硬生生挤出了悲愤冤屈的神态。
它清了清嗓子,嗷了一声,挤出了一双汪汪的泪眼,如泣如诉地给自己伸着冤:“我本是重松小姐出嫁时穿着的白无垢,被她的后人世世代代珍藏着留存在家中……”
说到这,它抽泣了两声:“没有想到,到了现代社会,开始流行西式婚礼,家家户户的小姑娘出嫁时都穿着浮夸!丑陋!满是蕾丝边的婚纱!”
破布义愤填膺,连身形都骤然膨胀了许多,起了毛边的衣缘波浪般起伏着。
“我被遗忘在了衣箱的角落里,没再被取出来晾晒过。要说就此把我遗忘了也就算了,我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有些无聊,就沉睡了百年,没想到这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样。”
“重松小姐的曾曾曾曾曾孙女不孝,搬家时将我翻了出来,嫌弃我泛黄又蒙尘,样式老旧,还被老鼠啃坏了衣角,竟然把我塞进了垃圾桶里,一丢了之。”
说到这里,它伤心地瘪了下来,蔫蔫地扯了扯自己灰扑扑的破烂身体,说道:“我那时候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在垃圾堆里滚了一圈,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去河里搓洗过好几遍了,还是这样……”
破布越说越伤心,啪嗒啪嗒地眼泪当真掉了下来,嗷嗷大哭了起来,“我脏了!我不干净了!呜呜呜呜这么脏的白无垢还怎么当女孩子的嫁衣!”
齐木流弦牵起了破布的一角,仔细打量了一下,点点头,认可了破布的说法:“嗯,确实当不了了。”
破布一听,打了一个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这话狠狠地刺痛了它的心。
“呜呜呜呜齐木大人,我要怎么办啊?”
“别哭了。”
齐木流弦帮它抹了抹眼泪,有些为难,他也是才刚刚踏足妖怪世界,不知道成了精的衣服能不能用漂白剂。
“我回一趟家,收拾一下东西,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修复回原状吧。”
破布又打了一个嗝,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他,哽咽着说道:“齐木大人,您可真是个善良的大好人儿!”
齐木流弦总觉得破布说话腔调有些古里古怪,忍不住问:“你说话有点像电视里的搞笑艺人……”
破布惊喜连连,答道:“齐木大人连这都看出来了吗?重松小姐的确是嫁给了个做万才(漫才)的!”
齐木流弦:“……”
……原来如此。
。
齐木流弦并不拖沓,一回到家中,就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他已经有些熟门熟路了。
如果是准备找个“人家”借宿的话便只用多带上一套洗漱用具和一套换洗衣物就可以了,但如果像今天这样打算借着这个时机去做些事情的话,就要准备好露营的装备。
顺便还有洗衣皂、洗衣液、漂白剂、折叠盆……
这么一塞,背包登时涨大了一倍。
他想了想,又去拿了自己宝贝的相机往脖子上一挂,这才算是齐活了。
齐木流弦背上了一整个沉重的包裹,半人高的巨大行囊压着少年还未发育完全的纤薄身板,看着有些好笑,但齐木流弦却好像毫不费力般,轻松地举步往外走,甚至还有余力踮起脚,将钥匙塞进门板上的缝隙里。
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叫了他一声。
“小弦。”
这时候齐木空助却从地下室上来了,他透过落地窗注视着齐木流弦,墨绿色的眼瞳里透着蒙蒙的光。
“你又要去哪里?”
齐木流弦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自己身上装着的追踪器都还没有取下呢,他今天一整天的行动轨迹想必都在齐木空助的掌握之中。
但他还是答了:“哥哥,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对了。”他缓了一拍,想起来齐木空助先前还说自己想吃他做的饭,于是又叮嘱道,“别把自己饿死了,也别碰厨房,冰箱里还有些面包,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明天就回来。”
齐木空助只是注视着他,微笑着不发一语。
又在闹脾气了。
齐木流弦的脑袋里冒出了个很大逆不道的想法,但齐木空助那副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气得要死的模样,确实很像是哭着说自己没事的犟小孩。
但齐木流弦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觉得像空助哥这样的天才需要他的安慰,齐木流弦等了一会,见齐木空助没有要跟他说道别的意思,便开口。
“我走了。”
他这样说道,然后真的转身,一步一步,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齐木空助不肯道别,倒也没有阻拦,就这么看着齐木流弦的身影渐渐变小,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天才科学家心平气和、平心静气地想道,看来游戏的开发进度要加快一点了。
齐木空助伸手从旁边拿起调控游戏设定的平板,低头一划拉,直接把游戏难度调到了最高。
他瞬间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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