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道光皇帝气得浑身发冷,上下牙关,抖得格格作响。
虽然说,大清官员吏治败坏,自己多少有所耳闻。
但吏治败坏到了这种程度,简直是千古奇闻。
只是在京城范围内查禁大烟。
派出去的刑部侍郎,刚开始查办的就被人举报,自己也开大烟馆和卖大烟膏。
被马不停蹄送进大狱留学改造以后。
新任命的太常寺少卿许乃济,也步了他的后尘。m.chuanyue1.com
还没开始查办就被人举报开设大烟馆,卖大烟膏。
火冒三丈的道光皇帝哪还能忍?
当即也给他送进大狱,给他办了个留学改造套餐。
并将他们的妻女也送入了教坊司,学习先进的歌舞技术。
(教坊司已改名为和声署,但民间还是习惯以教坊司相称)
而接连两位官员入狱。
民间对朝廷也是近来指指点点。
所谓的禁烟行动,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的一桩笑柄。
就连大清报社的龚自珍,也在报纸上公然抨击朝廷的吏治腐败。
……
道光皇帝拿着报纸,一脸生气的扔到了太子奕纬面前:
“你看看,你看看,前些日子,龚自珍还一连大半个月,在报纸上以头条形式。
大肆向民众宣扬大烟膏的危害。
可这一转身,就把朝廷的底都给揭了出来。
犯事的没抓进大狱,办案的官员反而接二连三地进了大狱。
这真是千古奇闻啊。
你也不想想,要照这下去,煌煌史书,还怎么记载阿玛?!
朕,会不会成为千古昏君?
而且还是简直可以让人笑掉大牙的那种!”
……
一脸平静的捡起报纸。
太子奕纬脸上古井无波,但事实上自己的心里小算盘打的门儿清。
也唯有这样,顺应历史发展。
才能够把大清极其糟糕的吏治,彻底暴露在道光皇帝面前。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大梦初醒。
毕竟自古以来的许多帝王。
生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
终其一生,也没有几次出宫,深入民间的机会。
对官场的一些潜规则和歪风陋俗。
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
(比如说康熙皇帝时的宰白鹅,刑部找无辜之人替死,从而让死囚逃脱制裁)
而对于民间的生活物价。更是茫然无知。
明清两代,负责宫廷采购的官员。
肆无忌惮的从中吃回扣。
尤其以清朝的内务府为最。
甚至民间对内务府有着一句谚语:
新宅树低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形容暴发户)
……
面对道光皇帝的怒火冲冲,太子奕纬慢慢的把报纸放在了桌上。
耐心的开导起道光皇帝:
“皇阿玛,大烟流毒之深。
早已在举国上下大行其道。
别说是地方上,就连京城为例。
许多八旗勋贵,朝廷重臣,都有开设大烟馆卖大烟膏的恶行。
如果要彻底的查禁鸦片,就必须得一查到底。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皇亲国戚。
一旦有贩卖行为,一律处死。
当然,查禁大臣,务必是清正廉直之辈。
否则,像许乃济那样的贪官,一旦派出,还没开始办案就被人给弹劾送进去了。
事情没办好,反而让朝廷在民间徒增笑柄。
长此以往,朝廷威信何在?”
……
听得自己太子如此讲解,道光皇帝,深以为然。
不住的点头:
“太子啊,你奉旨监国,已有数月。
朝中的大臣,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想来你应该也多少心中有个底。
你觉得,大烟查禁大臣。
谁能担此重任?”
太子奕纬点了点头:“堪当此任的人倒是有好几个,只不过……
查禁大烟这种事,牵连甚广。
所挑选出来的查禁大臣,务必给他足够的便宜行事之权。
以及足够高的职权和威严。
儿臣建议,禁烟一事,需得专设钦差大臣。
并且具有先斩后奏之权。
如此方能威慑,一众不法官员。
若要说人选,孩儿以为,礼部侍郎黄爵滋,堪当此任!”
长呼一口气。
道光皇帝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钦差大臣,先斩后奏。
这种等级和权柄不可谓不重视。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严重。
那就是参与贩卖大烟的。
指不定就有许多满族大臣牵涉其中。
有些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呢。
毕竟满族入关以来,和蒙古各部大肆联姻,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京城里拎出来的蒙古人。
指不定就是一个皇亲国戚。
……
但是大范围和大幅度的向皇亲国戚动刀子。
这是很犯忌讳的事情。
为什么有许多王朝到中后期,想要进行改革和变动?
都会遭到惨烈失败。
都是因为,改革和一系列的行动,都会直接触及,王公大臣以及皇亲贵族的既有利益的。
这不由得让道光皇帝,惆怅犹豫起来。
……
坐在暖阁桌子边,慢悠悠喝茶的太子奕纬倒也不着急。
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不论是历史上还是眼下的道光皇帝。
都和崇祯有着极为相似的共同点。
做事优柔寡断,决策也容易反反复复。
但凡遇到一些什么挫折,就会缩头缩尾。
临了完了,还要找个倒霉蛋来替死。
而历史上的林则徐,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了第2个袁崇焕。
只能在苍白无力的历史上,留下了一声叹息。
……
道光皇帝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暖阁里来来回回的焦急踱步。
刚刚喝完一盏茶的太子,慢悠悠的冷不丁来了一句:
“道光元年的时候,因为大烟,我大清流出去的白银有1300万两。
前些阵子户部统计出来,去年道光8年,因为大烟流失出去的白银已经高达2,700万两。”
听到这个数据的道光皇帝不由一愣。
整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儿子奕纬。
气得牙关直打哆嗦。
那都是朕的钱呀!朕的银子啊……
重重的一拍桌子:
“太子,你即刻替朕下旨,命黄爵滋,为刑部尚书,领钦差大臣,仪同三司(仪仗规模)。
奉旨禁烟,凡京城内,有售卖大烟膏的,一律查禁,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
坐在桌子上喝茶的太子奕纬,嘴角抿了抿扬起了一丝丝微笑。
果然一提到银子,道光皇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
说什么也不能忍。
直接就摆出了一副要与罪恶不共戴天模样。
……
上书房。
领旨复命的黄爵滋,恭恭敬敬的从太子奕纬手中,接过了那把道光皇帝的配剑。
郑重的打开了那一幅圣旨。
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太子奕纬,整个人面色显得为难:
“太子爷,承蒙您的看重,臣得以领钦差大臣。
只不过禁烟一事,臣希望能够向太子爷要两个帮手。”
……
奕纬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太过拘谨。
“你说吧,你想让谁做你的帮手呀?”
离开了小板凳。
钦差大臣黄爵滋,跪伏在地:
“安徽巡抚邓廷桢,以及守丧结束的林则徐。”
听得这么两个人。
太子奕纬,不由微微一愣。
如果说整个道光朝,其他的官员自己有可能没听过。
但这两位牛人,可以说得上是如雷震耳。
就连如今的漂亮国,也立着林则徐的铜雕塑像。
以纪念他的禁烟之举。(漂亮国大麻合法化,深受荼毒)
……
跪在地上的钦差大臣黄爵滋,眼见近在眼前的太子奕纬,皱着眉头面色显得有些惊诧。
以为是这两个人名字,惹着太子不高兴了。
连连请罪不已。
却见太子顿时缓过神来,高兴的扶起了他,笑眯眯的宽慰着说:
“这两个人,孤早就听闻他们的名声了。
这样吧,你尽快拿着孤的手谕,火速调他们二人进京。
林则徐不是为父带孝吗?以朝廷的名义下旨夺情,召他进京,为国效力。”
……
钦差大臣黄爵滋,尴尬的笑了笑:“太子爷可能没听清,林则徐戴孝已然结束。
只不过他为官素来清贫,没有钱给吏部孝敬。
所以,一直都还在待业家中,未有差使。”
听着这话,太子又是眉头一皱。
整个大清发展到了现在。
别说是地方上。
就连京城已经是积弊重重。
最明显的就是,朝廷六部。
地方上以及中级官员来到六部,随便办个什么差事,都会要交什么部费,以及各种孝敬。
如果是各个官员,涉及人事调动以及升迁和上任。
那么吏部衙门,就会让他们交一大堆的各种孝敬。
如果不给钱,即便朝廷圣旨,让你去某某地方上任当官。
你也有可能当不成。
……
太子奕纬一声长叹。
显然这种官场规则和秘辛。
早已经是公开化了。
但作为一国之君的道光皇帝,估计并不知情。
否则怕是又要气的口吐好几升鲜血。
……
奕纬点了点头,对于黄爵滋的表述,并不疑有他。
飞快的在一张手谕上写了个命令。
“你拿着孤的手谕,调林则徐进京。
吏部那里,孤会特地让人去打招呼。
禁烟一事,你只管放心去办。
但凡碰着个什么满汉勋贵,王公大臣,也不必顾忌,一切照章行事。
孤与万岁爷,就是你最大的后盾,你只管放手去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禁烟一事,事关重大。
我这个做太子的,也会全力配合。
总之一句话。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权给权!”
……
听得如此肯定的答复。
钦差大臣黄爵滋热泪盈眶。
激动的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既然万岁爷和太子爷,如此心志坚定的要禁烟。
微臣一定奉旨照办,严格执行。
知遇之恩,唯效死而已!”
……
太子奕纬哑然失笑:
“看你这话说的,好好办差。
可不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这个太子啊,后面还有更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你可要千万保重好身子!万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
福建。
尘土高扬的官道上。
一阵风吹来。
黄泥路顿时尘土遮天。
一个须发皆白的衰老老者,步履蹒跚的穿着一身崭新的官袍。
这是他最崭新的一件官袍了。
若不是出门见客,亦或是开衙办案。
寻常时刻,他都不怎么舍得穿。
在他儿子的搀扶下。
步履蹒跚的望着一阵飞扬的尘土,愣愣出神。
一脸虔诚的样子,仿佛在等神明降临一般。
一旁的儿子显得有些不耐烦。
“父亲,这里风沙大,要不您先回吧,儿子在这里等他。”
却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不悦的甩了甩手:
“我张师诚来福建巡抚,说好了在这里等林则徐的。
就是天上下刀子了,我也会在这里等。
大丈夫,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一旁的儿子显得有些愤愤不平:“父亲为人高洁。
儿子自是佩服。
可林则徐当年只不过是您手底下的一个幕僚,你又何须如此礼遇?”
福建巡抚张师诚,轻轻的推开他儿子:“你再要说这种不知轻重的话。
休怪我将你逐出家门。
林则徐虽然不过是个幕僚,近些年来,官位做的最高也不过是安徽按察使。
但其人刚正不阿,胸有韬略。
岂是你能够相提并论的?穿书吧
如今京中太子有召,林则徐此番北上,定然能够成就一番大功业。”
……
他儿子有些生气的说道:“可父亲向来不爱干攀附权贵之事。
莫不是觉得林则徐此番北上,会做大官,就在此巴结吗?
还特地让儿子,带来了这么几封银子。”
……
听着儿子说如此混账话语。
福建巡抚张师诚气的,直接抄起手边的拐杖就要去打他。
只是没了儿子的搀扶。
年老体衰的他直接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闹归闹,打归打。
儿子还是很孝顺的,将他连忙扶起。
只是张师诚依旧余怒未消:
“为父为官多年,若是一心想着往上爬,该巴结的早就去巴结了。
何必等到如今,黄土埋肩了,再去干这种龌龊事?”
张师诚望了望尘土飞扬的官道:
“如今大清看着繁华,堪称盛世。
可谁人不知,整个国家上下。
早已烂透了。
也唯有等林则徐这样的刚正之士,能够深入京城,才能拨乱反正。
一举荡清这不正之风。
为父让你带几封银子来。
是因为林则徐这个人,只知谋国,而不知谋身。
从福建到京城。
这一路山水迢迢,何止千里?
林则徐此人,虽说已为官多年。
可他这副臭脾气,既不会向上官谄媚。
又不会乱伸手到处捞银子。
这千里赴京之途。
就他家里那穷的叮当响的样子。
没了路费,他怕是没法活得到京城。
就算到京城,他只怕也要穷成一个叫花子。
他做了为父多年的幕僚,师友一场。
我送他些银子做路费,也是合情合理。
总不能……让他一路讨饭讨到京城吧。”
儿子在一旁哽咽无语,扶着老父亲张师诚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可是,父亲……这些钱要是给了他,咱们今年就得吃糠咽菜了,呜呜。”
听着儿子伤感哭咽。
福建巡抚张师诚,默然无语。
静静的望着风沙之中,缓缓走来一个布衣男子。
只见这男子,正是林则徐。
风尘仆仆的,脖子周边的领口都磨破了。
由于长途跋涉,辫子显得松散起来,下巴的胡子显得有些凌乱。
手边的长子林汝舟,也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16虚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显得整个人消瘦不已。
有些彷徨的看着父亲林则徐,轻轻摇了摇他的大手:
“父亲,巡抚大人在前头等你呢。”
顺着儿子手指方向。
林则徐眯了眯眼,在风沙之中。
看到了一个行将就木,走路踉踉跄跄的老人。
一阵小跑。
两人激动的擎臂相扶,眼眶湿润的看着对方。
多年来亦师亦友。
竟然能在此,遇见自己当年的东翁。(幕僚对官员的称呼)
怎能不让林则徐激动万分?
“东翁呀,怎么好劳您在此等候?”
福建巡抚张师诚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即将昏暗的天边:
“你父子二人赴京,你家里又刚刚办了丧事,想来必是没什么余钱。
我与你相交多年,作为一省巡抚。
手里恰好有些余钱,以此相赠,权当是一些路费吧。”
面对塞过来的几封银子。
林则徐连忙推却,口称不敢。
可为官多年的福建巡抚张师诚,哪里肯答应?
连推带塞的塞进林则徐手中,故意板着脸:
“你既然称我一声东翁,我的一片心意,你怎么可以推迟呢?
况且你此次进京,是要为国家办大事的。
禁烟一事,利国利民。
我大清举国上下,饱受大烟毒害。
正需要一个有大魄力的正直之人,来完成这桩壮举。
既然万岁爷和太子都选了你,足以证明。
你是当之无愧。
此去京城,千里迢迢。
吃穿住行样样都是要钱的。
我怎么可以让你一路挨饿受冻?
父子二人,乞讨到京?”
说完也不顾林则徐是何心情,趁他愣愣在原地发神之际。
连忙爬上自己儿子肩膀,忙不迭的在儿子耳边催促:
“快,快,快,现在回去还赶得了晚饭!”
林则徐:……
望着巡抚儿子背着张师诚,父子二人消失在黄土风沙之中。
林则徐不由眼眶湿润。
掀起自己的衣摆,重重的,跪在黄土之中。
郑重的磕头三拜,嘴边也哽咽起来:
“林则徐得蒙东翁,如此爱护。
此次禁烟,若无斩获。
我林则徐,绝不回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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