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亲自从墙头下来,回自己下榻的客栈,唤来一壶自斟自饮的佳酿,以祈福自家小侯爷与彤瑶小姐终成眷属,准备明早,上去送她们一份惊喜。
万万没想到,在午夜之内忽然发生了莫名的火灾。
小豆子在窗外火光与吵闹声中醒来后,立刻跳下了床,上衣也没有披上,径直翻墙走进翘楚馆院墙里。
接着在烈火熊熊的庭院里他看到了
沈彤瑶在额上擦了把汗,不耐烦地说:“看东西倒要说啊。”
小豆子讲话这个支支吾吾的缺点,就像从娘胎里出来带出了一样,每到这样的时刻,沈彤瑶就恨恨地走上前去把自己的脖子扼住,见了自己还是说不下去。
小豆子瞥了眼自己狰狞的脸,口吃道:“我见过,见云霞小姐正在跟旁边的司春姑娘,把我们小侯爷架在后门上。”
沈彤瑶表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大火当夜,云霞是否还近在咫尺?
她何时跟了过来?
它们这么庞大的一路人怎么会不被发现呢?
沈彤瑶眼底飘来清冷寒光,手不安地揪着手裙,一念冒出: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灾,也许是沐云霞让人纵情吧!
如此一想,沈彤瑶才觉后怕不已。
自离开塘沽镇后,她便再不记得樊云霞了,只知道她本该待在塘沽镇传承樊家产业是正确的选择,没曾想她会因此一路追来,竟然跟着渭南城、竟然跟着洛泽镇、如今,也跟着西郡图木城去!
慢慢地一阵风过去,清凉层层浸染着皮肤,弥漫在我的心里,沈彤瑶竟冻得抖索索的!
她回过头看着贺兰子彻与云霞刚走进来的那一间房,颤着声音问道:“你啊!你家小侯爷怎么能认云霞为我呢?”
小豆子还满脸哀怨,无可奈何地说:“这我还不知道呢!我跟在他们后面,云霞小姐不许我接近我家小侯爷。前几天小侯爷还在昏迷中,等小侯爷身体逐渐好转一些,自己又不知道为什么,认云霞小姐为你。”
沈彤瑶站起来,向那间关着的门走去两步,书房里,墨迹未干。
如果贺兰子彻真彻底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又为何要秘密返回夕颜殿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写这首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一年里所有的记忆呢?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这句话写下去?为什么要这样写呢?为何要填平未完成的诗歌?
但如果他还记得为什么要像同路人一样冷淡!
她站立着,一时心绪波动翻腾。
屋里,樊云霞正半头朝下,仔细地为贺兰子彻胳膊上的伤口洗干净,她头也不抬,还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怀疑,轻飘飘地说:“刚刚,门外抱住你想咬你的小姐,那可是林谛文小姐。林谛文你认识吗?那可是现任皇帝啊!不能离她小姐这么近。”
贺兰子彻的表情有些茫然,凤目之内一片晦暗,他望着眼前的樊云霞轻声开口道:“沈彤瑶啊!我刚的心情很怪。你可知道当她咬住我时我最心疼的是什么地方。”
云霞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生硬地回道:“我看你哪也不该痛!这只是个疯女人!你该一掌把她推出去!”
贺兰子彻摇了摇头,举起没伤着的手,慢慢地搁在他左心口上,闷声道:“我在这,很痛!”
云霞手里东西刚丢,霍然就从眼前爬起来厉声喝道:“司春,是时候让小侯爷吃点药了!”
“好!老师!”
司春在外应承,片刻,撩开外间竹帘后,手拿一碗浓黑汤药来,放于一旁案几上后,并不立即走人,只是向云霞低声道:“小姐,那妇人尚在外!”
云霞咬着牙笑着伸手轻抚两鬓的发丝:“我在想会不会是她!”
说着看着脸色没有区别的贺兰子彻转身向外。
房间里,贺兰子彻双手仍在心口处,他不说谎,那心口疼痛之感,至今未消散。
他轻吁了口气,伸手拿起身边的一碗汤药,搁在鼻子上嗅了嗅,嘴角拉着一丝含义未明的笑意,把手里的药汁全部倒扣在角落里一棵郁郁葱葱的重瓣三角梅树上,一滴滴都没有留下。
樊云霞走出家门,抬起眼看着古树下立着的沈彤瑶脸上堆着霜雪,她冷冷地对旁边的司春说:“你走吧,端上我备好的菜!”
“好的,老师!”司春乖乖地退后。
沈彤瑶双手于宽袖中,扣弓弩一把,樊云霞上前。
面前的樊云霞还保持着那娇俏柔弱的模样,脸上连一丝未脱稚气都没有脱去,但一双眸子里,却透着遮天蔽日般的恨意,令人心生畏惧。
沈彤瑶未开,云霞已含笑亲热地说:“好妹妹,你没想过我们会相遇吗?”
沈彤瑶强忍住想撕破这个微笑的欲望,一针见血地恨声说:“你怎么对待他?假扮他人是不是感觉卑劣?”
云霞嘿嘿一笑,拂袖驱走了花台上歪着头围观的两只鸦雀。施施然坐在花台边的石阶上。
她仰着脑袋,微眯着眼睛,望着天际灿烂的太阳,伸出手拍着旁边的地方:“好妹妹,我们塘沽镇胭脂山再见吧。好久不见了,是不是不想再去问其他的事情了?”
沈彤瑶气得肚子痛!
面对云霞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只是感觉自己仿佛是重拳砸在棉花上,一切戾气都没有得到半丝反应,这感觉令人想抓狂!
她看了看端坐在台阶上、外表是如天真的小姑娘樊云霞,试着以平和的语气说:“云霞,今天我要把他领回来!有何怨恨虽然你对我来说是这样,但今天,我必须把他领回来!”
说完便抬腿走向贺兰子彻屋里。
“沈彤瑶,你们等着瞧!”
樊云霞拦住她,幽幽地在后面说:“姐姐,你难得过来啊!我备了些好菜,咱们姐妹俩难得吃到,还是先对喝一杯吧。什么好呢?”
“不感兴趣!”
沈彤瑶说完便继续向前方走去,他的双手早已触到林谛文出发前送给他的那把弓弩上,只要樊云霞再大胆对抗,他也不介意向他扣弓弩。
后面云霞倒是坚定地说:“姐姐,你一定感兴趣吧!”
说着就向不远处的司春慵懒地喊:“司春啊!我要你送什么?为什么那么慢啊!”
“诶!快到了!初画这个丫头笨死了!”
司春之声传了出去,沈彤瑶心里顿了顿,是啊,初画跟云霞他们是一回事!
那一天,塘沽镇胭脂山,她把初画托付给云霞。
沈彤瑶思来想去,多少有些忧虑地望过,但不见初画,只见司春手捧长条形托盘,步履匆匆地走到那边。
沈彤瑶一想到初画懦弱的脾气,一想到自己动辄哭泣、动辄跪地的表情,心悬着,看着台阶上坐着的云霞:“初画在哪里?”
“个小丫头,妹妹这个那么上心吗?
云霞轻飘飘地看着她,嘿嘿一笑,站在台阶上伸手从司春手拿桃木托盘里,拿起一个碟子,把碟子递给沈彤瑶:“山路坎坷,妹妹一定是饿着肚子吧?”
沈彤瑶垂下眸望着盘里无名之物,摇头晃脑:“初画在哪里?”
心生疑窦,俯首又望着眼前的碟子,却发现碟子里盛着烧黑了的食物,一团团、一团团。
沈彤瑶皱眉摇头晃脑,正准备答话时,忽然瞥见盘中之物有头足和两个翅膀还宰了好几块。
呼呼地吹着山风,仿佛夹着乌拉凄厉的啼哭!
她突然轰地闪了个主意,伸手把眼前的碟子碰倒:“云霞你。”
“哈哈哈!”
云霞终于憋不下去了,她仰着头放声大笑起来,笑到泪水夺眶而出:“哈哈哈,是的,这里是乌拉了。”
沈彤瑶冲了上去,伸手死死扼住樊云霞脖子:“樊云霞,后悔没早杀了你!”
乌拉是如此的乖巧和灵性是如此的由她来给予、给予。
沈彤瑶从不曾有今天这样讨厌,即便是家中那个大黄被害,心也不会那么痛!
乌拉就是她与子彻的中介,但是很容易被云霞破坏!
她双手不停地向中间拢着,心里有个声音重复着:杀她吧,杀她也就算了,杀她吧,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沈彤瑶自认为向来是个性子温温的男人,总是抱持着能忍则忍的态度,但他本人却深知潜伏于他体内,实则有着许多暴虐的成分。
否则她不会面无表情地一刀捅死樊云霞爸爸!
如今,她亦只剩下一颗心念了,那便是把樊云霞脖子掐了断……,这祸水,早上了寺监大牢,该把她杀了吧!
可笑的是,那时的她也可怜自己的年龄太小,可怜自己的无依无靠,也带领自己一路逃离皇宫……
樊云霞从手里逐渐变了脸,眼睛圆睁着,但脸上总是挂着怪笑,阴森地一字不差地跳出来:“嗯……姐姐……姐姐……姐姐。”
沈彤瑶心里一横,正要毙掉她时,忽然从边上一座矮窝棚里钻出个单薄的影子,抱住沈彤瑶大腿便哭道:“老师,不要,不要杀。”
沈彤瑶在滔天恨意中抽身而出,俯视着地上那个黄瘦不堪的小丫头,“初画?”
初画扬起满是脏兮兮的小脸,哭诉道:“老师,你不可能杀死她!你杀死她吧,贺兰小侯爷的蛊毒是谁也解不出来的!”
“蛊……毒吗?”
沈彤瑶晃来晃去,放开手里已将垂死的樊云霞。
沈彤瑶连忙伸手把地上初画扶住,隔衣一看,摸摸自己清瘦的双肩差点变成一柄骨,沈彤瑶心痛地说:“初画啊!这个啊!怎么会这样呢!”
初画以袖抹泪抽抽噎噎道:“小姐!云霞小姐对贺兰小侯爷施蛊毒。你杀云霞小姐。贺兰小侯爷蛊毒谁也解不了。”
沈彤瑶转过头看着躺在花台上喘着粗气的樊云霞不相信地小声说:“蛊毒,什么蛊毒,她是如何蛊毒的?”
樊云霞自幼生长于沐王府,所触之人中完全不会蛊毒。
初画看她不相信,便想再次哭诉:“是啊,老师,初画竟敢欺骗你呢?云霞老师在几个月前就结识了一位会秘术的人。她利用樊家所有行业,换来这个蛊毒之术。为了、为了向你复仇!”
云霞已悠悠忽忽转了一口气,半伏于花台之上,黄衣裙迤逦而来,仿佛是雨打下来的花朵。
她掩饰不住仇恨,那阴毒如蛇蝎般的眼神定定地盯着沈彤瑶的脸,界面道:“初画说得对!我已经对你相公下过蛊毒了。哈哈哈,你亲眼所见。我怎么会一步步把他毁掉呢!呵呵……沈彤瑶呢?好不好?是不是很难受呢?是不是很难过呢?可是我想这都还不够你加给我的苦啊!还不够。”
在她趴的花台旁,满地都是乌拉遗骸。
她那又细又白又嫩的指头从微黄的袖子里伸了出来,慢慢地从地心里捻出一片,边辗转反侧地望着,边喃喃道:“我记得这个名叫乌拉的大哥哥,就是妹妹你带回去给我吃的!”
“臭臭,姐你想拿这个叫做乌拉的大哥哥弥补我!”
“但是,这个乌拉我无论如何也养不成熟,哪怕是把脚拴在链子上,也要用嘴把链子啄破了,再跑来跑去不知去向!
“前阵子它竟然再次出现在我跟子彻的眼前,可还是跟我不近人情啊,不是我自己的,我也只能把它去掉!
樊云霞唠叨着说完,竟然把手里那块黑的,送到了嘴里。
“樊云霞!”
沈彤瑶喊得很凶,自己也要发疯,要被樊云霞逼成疯子!
樊云霞停下手里的行动,抬起头,只见一把黑黑的弓弩正对面门,她忍不住放下手:“姐姐。”
沈彤瑶心中一横,扬手扣动弓弩扳机之上,把弓弩指向樊云霞心口:“云霞,已被仇恨摧毁!”
“我被你们破坏了!
樊云霞把她矫正过来,扶着花台站起来,一步步向她那边逼来:“沈彤瑶啊,你还是马上把我杀掉吧。否则的话,我以后会让你过得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一样难受!”
她身上披满了仇恨战袍、、牢不可破、所向披靡、向沈彤瑶逼来。
沈彤瑶忍不住向后退去,仍然举着手里的弓弩:“云霞,解下自己体内蛊毒,就不加害于你。”
樊云霞一袭黄裙伫立着,不再向前逼去,一脸凌厉也缓缓退去,沈彤瑶心里正感到异样,但只见她纤纤温柔地唤着:“子彻!”
沈彤瑶皱眉,子彻还能喊吗?
正准备给樊云霞点教训时,一根乌梢长鞭忽然斜刺而来,准确地一击手中的弓弩,弓弩掉了下来,搭于琴弦之上的三枚连发弓弩簌簌地刺进了身旁的古树之中,笔直地没有了尾部。
云霞娇柔弱弱的像惊恐万状的小鸟呼了了地扑向贺兰子彻的怀中:“子彻!我很害怕。”
他低下头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沈彤瑶不要怕,我来了!谁也别想伤着你啊!”www.chuanyue1.com
她再次钻进他的怀里,极恐极娇的模样贴着他心口,眼神,只是隔着他的手臂,冰冷地看着沈彤瑶,狂妄、自得、以及难以名状的残忍!
沈彤瑶数欲晕倒,内心气血翻腾,总以为他在吐一口血,然而被眼前的景象气得连吐一口血的力气也没了。
贺兰子彻眼神一望,没有了温度,道:“回去了!不要再麻烦我们一辈子了!”
“子彻……”沈彤瑶有气无力地喊着,眼睛一看打翻的那几件事,猛地想起来什么一样,急声道:“子彻啊,还记得乌拉么?乌拉是她杀的!还记不住我呢,总应该还记得乌拉嘛。”
她举起双手,直接指向樊云霞:“她害死了你们乌拉!子彻她不叫沈彤瑶。我叫沈彤瑶!”
贺兰子彻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怀里的女子,淡然开了口:“丫头,下山路上难行,天黑了以后更难行,不如早一点下山!”Μ.chuanyue1.℃ōM
说着揽着樊云霞肩护着她往里走。
山风习习,头顶上阔叶树在风中摇曳、相击、发出讥讽的沙沙声。
沈彤瑶缓缓地蹲在地上,把自己牢牢抱在怀里,内心深处弥漫出阵阵凉意,令她身体抖动着几乎要散去。
大地之上,她掀翻的乌拉之尸和他乌梢鞭打下的弓弩以异常悲壮的姿态,呈现于眼前。
足有一炷香后,小豆子看她还是那副架势,一动也不动就像石化了似的,赶紧走上前去想扶她起来:“彤瑶小姐,我把你送到山下!”
手尚没接触到她的身体,司春就板着一张脸从一旁走来:“小豆,我小姐叫你别来,为什么你还是不来?”
她来了,一路走到沈彤瑶身边,讥讽地说:“呦!彤瑶小姐脸色真丑啊!这下可经历过心痛吗?”
沈彤瑶站起来:“司春。”
印象中,司春可是个有感情的丫头啊,她曾以为,司春就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把云霞交给司春了,自己安心了,把初画交给司春了也安心了。
然而,如今如此形形色色,却难说在这致命一击之中,并无司春之功。
人家司春重感情、重义气,就是为了自己师傅,明明师傅不在沈彤瑶!
沈彤瑶望着司春目光中的仇恨,正肆无忌惮地蔓延着,耳畔,司春声音冰冷如冰:“彤瑶小姐可能并不知道,我与司秋是同胞姐妹啊!彤瑶小姐良苦用心,先泼了我妹妹司秋一袭脏水,使其无脸透湖而死,再逼上对咱们姊妹俩恩深如水的梅姨娘。害得云霞老师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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