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停。
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自发的组织起来,顶着大雨挖泄水渠,下午的时候,西面山坡发生了泥石流,冲毁大片良田,好在距离远化市集较远,灾情没有波及人命。
小翠也开始着急。
舒家好歹还有几个人,出了意外能相互照拂,可翠婶独自在家,连个能商量主意的人都没有,小翠怎能不着急。
急也没用,雨太大了,这个时候上路,就是寻死,三人只能一边祈祷着家人平安,一边咒骂这发了疯了老天爷。
第三日,老天爷终于发够了脾气,雨势转小,三人一刻都待不住了,匆匆向孟大夫告别后,踏上返回西川的路。
远化建立在一个平缓的小山头上,出了镇子一路都是向下的小斜坡,越走,积水越深,将青绿的禾苗,淹得只剩尖尖角。
泥水浑浊,已经完全看不见乡道在哪里,三人只能凭着记忆,用一根木棍探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行。
三人走了一天,才行了总路程的五分之一,晚间,找到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暂时落脚。
这个村子建立在山脚下,一道泥石流下来,将不大的村子掩埋一半,死了好些人,村子里正忙成一团,花止一看这山势走向,便知住不了。
白日的时候雨势有所减缓,但天一黑,又有大起来的趋势,夜间若是再下大雨,只怕这个村子还要遭灾。
向村民说明情况后,众人也慌了,不敢继续停留在村子里,一众人拖着伤员和粮食,到了附近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山洞躲避。
花止坐在篝火旁烤着衣服,听着旁边的村民说话。
房屋冲毁众人还能住山洞,可农田尽数被淹没,今年多半要颗粒无收,没有粮食,该如何才能挨到明年?
“我家的粮食都被土埋了,希望朝廷快点派人来赈灾,否则就要饿死人了。”说话的是一个老太太,她家的房屋被泥石流冲毁一半,人命捡回来,粮食却没了。
“朝廷来赈灾有何用,哪一年的赈灾粮,是咱们百姓能吃到肚子里的?指望那些蛀虫大发善心,还不如指望朝廷能免了今年的赋税。”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说起朝廷,语气里全是不满。
“我们大人,啃野菜树皮也能活,可孩子活不了呀。”说话的是一位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看模样,也比花止大不了一两岁,约是因为家穷又在哺乳期,看起来一脸蜡黄。
.......
在原主的记忆中,七年前梁州下过一场大雪,冻死了庄稼,也冻死了牲畜,那一年,朝廷赈灾的粮食,到达老百姓手中的,十不足一,最终冻死了很多人,还发了一场**。ωWW.chuanyue1.coΜ
李兰花也是在那一年冬天,把为数不多的粮食留给原主,又空着肚子上山砍柴,被冻晕在山上,伤了身体根本,便一病不起。
这是李兰花仇视小河村的原因,若无那一年坏了身体,母女两本不必过得如此艰辛,到了要靠卖女儿,才能买上两副药的地步。
李兰花在花止眼里,虽然愚蠢又没眼力见,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错的母亲,每一件事情,都是为女儿着想的。
“娘子?”
舒烬的呼唤让花止回神。
“娘子可是想阿娘了?”
花止一愣,他怎么知道的?
花止点点头,说:“她胆子小,只怕要担惊受怕的睡不着觉。”
接过舒烬递来的烧饼,用篝火热过,握在手里暖暖的。
舒烬说:“娘子放心,爹爹一定会照顾好阿娘的。”
花止默默的咬了一口饼,其实刚才,只是随口说的,她不喜欢李兰花,心情好的时候迁就一下她,不过是为原主尽一份孝道,再多的,真拿不出来。
众人说来说去,气氛愈发低迷,甚至开始辱骂朝廷了,村长便站出来,让众人都闭嘴休息,明日还要回村子里,看能不能挖出点东西来。
潦草睡了一夜,次日三人继续出发。
今日转上了一条地势较高的乡道,比趟水好走一些,只是踩得满腿都是泥,粘在鞋子上沉甸甸的,三人不得不走一段就停下来清理一下鞋子。
小翠着急赶路,一个不留神就摔个狗吃屎,抬起头来,满身满脸都是湿泥巴。
舒烬说:“小翠,别着急,要是受伤了,反而拖慢脚步,不合算的。”www.chuanyue1.com
三人坐在路边,让小翠清洗身上的泥土,花止也把鞋脱下来清洗,自下雨以来,这双鞋就没完全干过,捂得脚底都脱了一层皮。
小翠问:“少爷,咱们走出有一半路程了吗?”
舒烬辨认一下方向,说:“快了。”
花止耳朵一动,食指竖在唇前:“嘘~!”
有人来了。
天气恶劣,道路难行,若没有着急的事情,不会有人在这种天气里赶路。
舒烬和小翠一脸紧张的看着花止,后者则是闭上双眼,仔细的辨别声音。
来人有三,正在奔跑,落地时脚尖先着地,小腿力量十足,每一次越步,能约出近一丈远,是三个练家子。
一股寒意顺着花止的脊背往上爬,虽然来人不明,但花止一贯的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花止摸出十字弩交给舒烬,说:“相公快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从西川过来的时候,道路两头遇见几十个人伏击,花止都是无所谓的模样,先如今,连人都没看到,花止已经露出慎重神色,舒烬心知情况不妙,接过十字弩,说:“娘子小心,我会一路留下标记,等你来找我。”
花止交待:“若天黑之前,我没有去找你,你便自行返回西川,切记,莫要回头。”
小翠环顾四周,除却流水声,四周静悄悄的,连只飞鸟都看不见,花止为何会说出这样仿若诀别的话?
跟着花止这么久,小翠还是第一次在花止脸上看见这般慎重的神色。
舒烬心知自己留下只是累赘,咬着嘴唇,重重一点头,拔腿往西川方向跑。
花止又坐了下来,继续清洗鞋上的污泥,小翠紧张的看着四周,问:“少夫人,是有敌人来了吗?”
花止没有回答,将十把柳叶刀拿出来,八把挂在腰间,两把握在手里,做好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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