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化某家客栈上房里,离恨死死盯着两鬓斑白的老大夫:“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在穷乡僻壤混迹了一辈子的老大夫,哪里见过这种拿刀架着脖子回话的场面,哆哆嗦嗦的说:“这......这确实是一个糖......糖丸呀,南街上刘记铺子里,一文钱就能买两个。”
被耍了。
离恨双拳紧握,怒不可遏。
可是,他确实肚子不舒服。
不是水土不服的闹肚子,而是肚子里仿佛有一根针,随着心脉跳动而痛,心跳一下,肚子痛一下,不明显,却也无法忽视。
离恨说:“过来。”
老大夫不敢动,总觉得过去,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这事哪由得着他愿不愿意,见老大夫不动,王大一脚踢在他后背上,老大夫当即一个狗吃屎,摔在离恨身前。
离恨说:“给我把脉。”
老大夫长出一口气:“唉,是。”
手指探上手腕,脉搏平稳有力,起伏有序,这分明是个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健康公子啊,有什么可诊的?
但离恨阴仄仄的目光一直落在老大夫身上,后者后背发汗,不敢随意说话,只能压下乱七八糟的心神,仔细的感受脉搏。
老大夫诊了好一会儿,离恨都快要不耐烦了,才听老大夫“咦”了一声。
离恨问:“如何?”
老大夫面露疑惑,说:“公子,似乎中毒了。”
老大夫来的时候,王大只是让他验药,并没有告诉他要验些什么,离恨觉得自己中毒的事情,也没说,正因如此,老大夫绝不会说谎。
离恨目光阴沉,问:“什么毒?”
老大夫哆嗦一下收回手,说:“老......我不知,我只知道,公子确实是中毒了,不过,公子放心,毒量轻微,不致命,修养两天,毒素应当就能自行排除体外了。”
离恨的目光越发阴沉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动了真怒,要杀人的。
一众侍卫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半步,远离杀气排挡中心。
老大夫只觉得一股冷风嗖嗖往脖子里灌,冷得他全身哆嗦,无处可藏,心里不停的哀嚎着:我命休矣。
“废物!”
离恨摆摆手,老大夫便被王二提起来,丢出了客栈。
夜深人静杳无人迹的小巷里,多了一具尸体。
房间里,王大缩着头站在烛火的阴影里,这种时候,他可不想被主子点名。
离恨伸手,王大愣了一瞬,才将糖丸掏出来放在离恨手心里,后者盯着糖丸,就仿佛在盯着某个人,嘴角挑起:“好!好!好!”
离恨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个比一个说的咬牙切齿。
“好手段,是我小瞧你了。”
——
花止和舒烬又回到了远化外的那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子。
上一次来,是为了避雨,这一次来,是为了给张小兰带个口信。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谁能想到,当初随便找的一个不起眼小村庄,居然就是张家村呢?
得知张小兰死在火海里,张家人自是一番痛哭流涕,舒烬免不了要安慰一番。
今日二人出门早,加上这几日雨少,大水褪去,道路好走,到达张家村时,不过晌午,两人心挂西川,并未停留,完成张小兰的遗愿后便继续上路。
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两日后抵达西川。
西川建立在白石河盆地中,地势低洼,洪水决堤,将整个西川冲得面目全非。
走的时候,满地青苗郁郁葱葱,现在,只剩污泥覆盖中,几抹倔强的苗头。
附近村落十有九毁,集市亦是损伤惨重,三分之一的房屋被大水冲毁,伤员无数。
时隔多日,能挖出来的都挖出来了,挖不出来的,也在准备后事了。
好在舒家的房子虽小,舒恒修建的时候却舍得用料,地基都是用石头堆砌,糯米灰浆填补,在漫进屋子一尺深的大水中保全下来,只损毁了刚修建,还未完全牢固的两间小屋,和木头茅草搭建的早点铺子。Μ.chuanyue1.℃ōM
没有人员伤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见面,李兰花就抱着花止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小止啊,你可回来了,为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哇啊啊......”
花止万分嫌弃,还没推开,舒陈氏又上来了:“小止啊,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我都快担心死了,呜呜呜......”m.chuanyue1.com
你们凭啥就搂着我一个人哭......抬头一看,舒烬已经被舒恒扯到屋子里去了。
得,小翠虽然守口如瓶没有将二人返回远化的真相说出来,但舒恒是个人精,定然是瞒不过他的。
花止也很想知道舒恒对这件事是如何看待,一手一个强行拉开两个妇人,让她们抱在一起继续哭,自己则溜之大吉,钻进了舒恒的房间。
花止进去的时候,舒烬果然正在交待这一次的事情,花止便乖乖的在旁边坐下,时不时补充一些细节。
末了,舒恒叹息一声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花止问:“阿爹早知会有这样一天吗?”
舒恒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十字弩,若是个普普通通的弓弩便也罢了,偏生它轻巧便携杀伤力又大,大梁这几年边境屡屡受挫,但凡是个想要壮大大梁军事力量的人,都不会对十字弩视而不见的。”
花止对历史没有研究,也说不上大梁所处的这个时代,算是个什么时代,只能从旁人的闲聊八卦中来推断一二。
大梁地处大陆水土最丰茂的东南,半壁临海,然除去靠海的地方,其余皆是虎视眈眈的强敌。
西有吐蕃,北有突厥,西北有辽国,东北还有金国,除去吐蕃因为有淮南加以牵制,其余三国隔三差五就来犯一回,大梁空坐大陆最繁华的土地,既无勇猛兵士,有无精良战马,每每落败,年年纳贡,可以说就剩个天朝上国的名头了。
在这种情况下,以超越这个时代上千年的技术做出来的十字弩,在这些想要精兵强国的人眼里,大概就跟前世每一个国家,都想拥有核武器差不多了。
有,能卫国,无,被欺辱,根本没得选。
舒烬又说起了两人在远化时商量的那个对策,舒恒听完,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办法是好,但,估计难以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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