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好客人，来卖什么东西？”归檀对着门口轻快的打了一声招呼，今天晚上是除夕夜，裁缝铺亮了一夜的灯笼，每年过年这一天铺子总能收到一两件好东西。
“过年好归檀姑娘，”何可珍笑眯眯的走进来，目光穿梭在铺子里到处寻找身影。
归檀挑挑眉，“掌柜子目前没回来过，要不你明天过来看看？”
“我……不是来找掌柜子的，小黑今晚没看铺子吗？”
“你这幅皮囊的主人回来了，他自然不愿意留下守夜了，这不我自从放寒假了，他给我抓回来守夜就没一天都歇过！”归檀吐槽的抚摸着柜台上的金蟾。
何可珍闻言眼里闪过惊讶和失落，“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久了，怎么小黑没跟你说过吗？”
“没……”何可珍勉强的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等掌柜子回来了我再来，”她说完转身失魂落魄的走了。
“舍不得就去追回来，”归檀侧头看着小房间说道。
黑猫低头专心的在修复镯子没说话。
“小黑，你最好不要搞砸了今晚的大生意，到时候别说我不帮你，这些年掌柜子的手段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最清楚的，那可是比我的洗骨更让人觉得残忍的刑罚。”
“我明白，”黑猫修镯子的手顿了顿，沉闷的回答道。
“明白就好，我们相处了十几年，要是让我眼睁睁的看你出事我也不忍心，可我也不能背叛掌柜子，真是让我为难！我还是乖乖出去上学好了！眼不见为净，”她一副老者的口气语重心长的担忧不已。
两人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归檀打了一声哈欠准备回屋睡觉，住校这段时间让她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这猛的一回来守夜还真有点不习惯！
“明天何可珍再来把话说清楚，她已经妨碍了铺子的生意了，没事了我就去睡觉了……”
“怎么鬼小二不做生意了吗？”门口传来一声爽朗的高调嗓音问话，随之便是一个很高很壮的男人出现在铺子里。
黝黑发亮的皮肤，脸上都是络腮胡子，寸长的头发都站立着，国字脸三角眼，一身绿色的军大衣脏兮兮的，手上还拎着一个灰布袋子。
“正在等客人你呢！今年还以为你会破了规矩不来了，”归檀刚走出两步又回来到柜台后面站好，笑嘻嘻的对进来的人熟练的打招呼。
“今年为了找东西耽误住了，秤秤多少钱划算，”那人抬手把布袋扔到柜台上，自己找了一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归檀打开布袋看了一眼，“客人是卖还是换？”
“不卖也不换送给你的，求你帮忙做一件事，”那人目光坦诚的看着归檀。
“客人真会说笑！什么忙？”
“求你帮我走个尸，母子同去的尸体。”
黑猫听了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归檀，“铺子对你有规矩约束，第一条便是不缝子母尸。”
归檀为难的看着那人，“客人听到了吗？我是裁缝铺的小二，一切都得听掌柜子的安排行事。”
“我知道你的为难，我可以把人带过来缝，价钱不是问题随你开，只求你给她一个全乎的身子骨投胎。”
归檀抬头看了一眼黑猫，见他没有反对伸手拉下一块黑布给多宝阁盖上，又扔给了黑猫一块黑布。
把布袋里的东西倒进瓷坛子里，用镊子拨了拨焦黑的骨头只有十二块，“骨数不够做皮相容易漏形。”
“骨数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答应了，剩下的二十四块明晚我给你送来。”
“麻烦你过来付钱，”归檀打了两下算盘往前推了推。
“还是裁缝铺小二有本事！”那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走过来二话不说按了手印。
“明晚带一袋她葬地的坟土过来，我要为她们母子塑皮肉。”
“没问题，”那人朗声答应下来，满面笑容的离开了铺子。
归檀拿了盖子盖住瓷罐子，反手扯下黑布看着门外。
“一铺子的灵器你敢让他送人过来缝线？”黑猫不赞同的看着归檀。
“他是裁缝铺的大客户，铺子里的好东西多数是他送过来的，我能不给他一个面子吗？”
黑猫蹙眉半天也没了话。
“明晚把你的镯子拿去后面屋修补，你明晚也别出来了，子母尸带有怨煞的。”
黑猫扭身进了旁边屋忙碌到天亮，出来关上铺子休息到晚上开门。
夜里十二点整，那人背着布袋子准时出现在了裁缝铺里。
黑猫看看归檀的表情，主动用黑布把整个铺子盖紧，自己回避到铺子后面睡觉。
“他也是铺子里的小二？”那人好奇的看黑猫离开。
“目前还不算，以后说不定就是了，”归檀低头用镊子排序焦骨，“怎么烧的这么破碎？”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原本是走个形式的，谁知没有打点就……”
“从火葬厂直接背过来的？”归檀惊讶的看着他。
“唉！老子这趟算是倒了血霉了，原以为是接了一桩巧宗活，哪知孕妇被轧的少了一块胎骨，她家人请我去帮忙也没说实话，也是我眼拙活该打眼出事！”
“当时帮她母子招魂渡事完，我就没有一天太平过，开始老子都没往这上面想，后来我家里人莫名其妙的出事出车祸，老子才知道她们母子骨相不全投不了胎！我还给她们封了皮肉，这不又挖出来重新现烧了皮肉做骨相吗！”他懊恼的恨不得头嗑地死过去才好。
“你是连死胎一起烧的吗？”归檀的手顿了顿。
“一起烧的，我家也是白事先生家，这点避讳还是懂得，你放心！”
归檀见他懂规矩也就放心大胆起来，倒出一钵泥土出来兑上水开始和泥巴。
“你们是用泥巴做皮肉吗？”那人无从下手帮忙，看泥巴被和的光滑细腻还做成了剂子。
“每家塑皮肉用的方法不一样，我们掌柜子坚信泥巴做皮肉是鬼的福气，说女娲造人用的就是泥土，缺失的就该用泥土补齐。”
那人挠挠头，“我祖上用的是莲藕泥混着萝卜泥，传到我这一代用的都是萝卜泥补缺口，还真没见过用坟头泥的！”
归檀听了笑笑，心里想着你没见过的多着呢！也不跟他分辨，和好泥巴开始做造型，先是从做脑袋开始做起，揪下一大块泥巴在中间掏一个空洞，把头盖骨放进去，开始用刮刀一点一点削泥巴下来。
一颗脑袋归檀就忙活了一个小时，做好的头圆润饱满看着就跟活人一样，然后就是脖子依旧是一块骨头撑着，从脑袋上慢慢勾勒下来合的严丝合缝的才停手。
“不直接做实吗？”那人看归檀忙了半天，怎么又把脖子脑袋给分开了呀？
归檀奇怪的看着他，“带人骨的泥人怎么能做实人？我是皮匠不是雕工匠呀！”
“怎么你还要给她缝线？”那人脸上闪过不解，他见过皮匠的手法，像鬼小二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她是自带骨架塑皮相，自然是要走针缝线的，也是为了让别人区分开实人和补人的区别，”归檀没什么情绪的给他解释了一句。
重要的脑袋做好了接下来便是身体，做身体又是一个小时的忙碌，她特意给留了一个鼓鼓的肚子出来。
肚子里面掏出一个小洞敞开着，最后才是手脚这个要费事不少，需要用刀工不停的修刻，还不能做的有差别了，如果做的不对称后面缝合的时候容易发生意外。
“这个小人是什么？你还要给她做个胎灵吗？”
“不是我想给她做胎灵，是她肚子里这块胎骨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归檀起身舀水洗干净手，去柜台后面拿出一方古朴的红盒子过来。
打开盒盖里面堆满半盒的绣花针，针有金、银、铜、铁、骨，粗细长短数不胜数。
归檀又打开一个小皮包，里面是都是各种丝线，颜色不下五六十种。
她挑了银针出来穿上一股红线，对着泥人的脖子慢慢的穿针走线缝补，脖子一圈缝密实了端起烧化的蜡烛泪，倾斜着倒在针线上淋了一圈。穿书吧
银针放下换成骨头磨成的针，穿白色的棉线缝四肢的关节，骨针线孔很大，大概缝了不会掉的样子，开始换成小骨头针，穿上青绿蓝的线，顺着臂膀一路缝到手腕停针。
“这个是什么？”
“人体十二脉络，也是最重要的筋血线，”归檀低声回了一句收了泥人腿上的针，开始再次换成金针，缝合泥人的腰和屁股处，这次用的是金色的线。
那人在旁边的看的目瞪口呆的，这小二莫不是故弄玄虚？缝补一个人用这么多针和线吗？
归檀也不管他怎么想的，手指快速的在泥人腰上穿线飞走。
全身上下经过她两个小时的奋斗，已经是补的完美无缺了，就剩脸和肚子还有缺口。
归檀并不急着缝补她的脸，她蹲在地上揪了一团泥巴，做出来一个有形状的小人，给放在泥人破洞的肚子里，拿起一根像头发丝的细针，穿上蚕丝透明线开始缝补她的脸。
那人看了一夜眼瞅着天快亮了，起身方才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床板上泥人，这哪是什么泥人呀！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人吗？
铺子里倏然有了哀哀的痛苦声，“求求你帮我接生！求求你了！”Μ.chuanyue1.℃ōＭ
“谁？”那人暴呵一声厉声质问道。
“她呀！”归檀无语的看着这个紧张的人，那么大的肚子鼓起来看不见吗？
“她……”那人低下头看见床板上的女人，鼓鼓的肚子快要被撑爆了，她一脸惨白的张合着嘴哀求。
“还不帮忙拿孩子出来？”归檀看那人发呆发愣的站着不说话。
“哦，好！”他慌忙蹲下身体从那女人肚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孩子。
“好疼！救救我！好疼呀！”幽幽的女声虚弱的哀嚎着。
“马上就不疼了，”归檀拿着细针穿着蚕丝线，来到她肚子跟前开始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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