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程小妹床边守了她几日，想尽了法子逗她开心，但程小妹却还是因伤势过重而永远闭上了眼。
“囡囡！”看着扑倒在程小妹床边失声痛哭的程少商，程婠再也忍不住，哽咽地捂着嘴冲了出去。
袁慎神色凝重地看着床上的程小妹，轻轻拍了拍一旁楼垚的肩膀，便也走了出去。
靠在门框边，程婠擦着眼泪，为囡囡的离开而伤痛，
“心里难受便吃块饴糖吧。”
看着眼前递来的饴糖，程婠愣了愣，看向身旁，见袁慎也红着眼圈，却还是强忍悲伤。
“这是囡囡给我的。”袁慎眼圈微红，“她说这是她阿兄在迎战前悄悄塞给她的。”声音微微哽咽，“她让我们不要为她哭泣，她是去见她大父和父兄了，她很开心。若是还难过，便让我们吃颗饴糖，心里便会好受起来……”
程婠怔怔地接过饴糖，缓缓塞进嘴里。
饴糖的香甜滋味在口中慢慢化开，想起程小妹的乖巧懂事，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呜呜……”
看着哭泣的人，袁慎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又何尝不是内心闷堵不堪。
他伸出手却悬停在半空，“别哭了，囡囡肯定不想见我们如此难过……”
“何必救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绝望的呼唤，“腿没了，活着也是累赘！你们就让我死了吧！”
袁慎转身，见一名断了腿的男子打翻了药碗，正躺在床上痛苦哀嚎。
“没了腿，还可以拄拐，你千万不要放弃……”原本正在安慰着程少商的楼垚闻声上前劝道。
“放弃？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也知道别放弃……”断腿男子喃喃，“我父兄被那些劫匪砍掉了四肢，被活活疼死，是我，是我放弃了他们！”男子说着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疯狂敲击着床沿，“我才应该去死！”
“父兄惨死，你便活不了了？”程少商擦了擦眼泪，也走到那人身边，恨铁不成钢道，“我若是你父兄，定要三更半夜从坟茔里爬出来把你骂醒！”
目光看向一旁静静躺着的程小妹，“有人想活着却活不了，而你可以活着却不想活！”
见断腿男子听了少商的话沉默不语，袁慎微微叹息一声，“这位兄弟，你父兄舍弃性命换你可以活下去，你怎能轻易就说放弃？岂不是辜负了你父兄的牺牲？我若是你，定会好好喝药，好好配合治疗，将来痊愈之后，娶妻生子，将他们的人生也一并活下去。”
转身，对上门口程婠的目光，袁慎抿了抿唇，将视线撇开。
“没错！”程婠走了进来，“若不想辜负你父兄，你便努力好好活下去！”说着从一旁的医士手中接过药碗，递了过去，“拿着！”
断腿男子犹豫片刻，这才缓缓伸手，将药碗接了过去。
看着男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汤药，几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你就喝点吧……”
身后传来另一个医士的劝说，几人看去，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娘，正抱着腿蜷缩在角落，拒绝喝医士喂的汤药。
一旁的医士微微叹了口气，“那位姑娘在贼匪凌辱的下活了下来，可如今她却生怕她的未婚夫婿不要她，而拒绝救治，想要自生自灭。”
程婠心疼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女子，却见程少商擦了擦眼泪走到她身边，“就当是被畜生咬了一口，我知你心中难过，但寻死并不是你的出路。纵然不幸被贼人凌辱，但你好歹活下来了。若你的郎婿不介意，那为何要寻死？若他介意，又何必为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去死？岂不蠢不可及？且你还有父母兄弟，男人并不是你的全部。”
听着少商的话，程婠既是钦佩又是感慨。是呀，明明错的不是自己，却为何还不放过自己？不说古代，就连现代社会这样的想法都依然延续。
人们虽不提及贞节牌坊，但这牌坊却挂在每个女性的胸口。为何女性在遭遇性侵害后，人们就会觉得她的一生被毁了？她日后该如何见人？被侵害难道是女性的错吗？夶风小说
她们本身没错，她们只是受到了伤害，这伤害是会被治愈的，可真正让她们“被毁一生”却是那些直戳脊梁的言论与目光。
那女子听了程少商的话后猛然回神，似乎打开了心结。
见女子想通了，程婠也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却见医官中还有许多心如死灰的伤患，想来他们其中也有很多不想活下去的。
“骅县遭遇贼匪，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失去了亲人，有的人落下了残疾和病根，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惨痛之事，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根本不想再活下去。但你们知道吗，若不是程老县令以全家的性命来拖延，你们根本活不到今日。”
目光看向程小妹的方向，程婠声音哽咽，“就在刚才，程老县令唯一的血脉也离去了。程老县令以全家的性命换来你们的性命，你们为何还不知珍惜？你们有什么脸面放弃这么多人为你们拼来的生机？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已故的亲人！？”www.chuanyue1.com
程婠红着眼圈又看着众人，语气却又软了下来，“想必你们逝去的亲人也都希望你们能代替他们好好活下去吧！”
看着言语真挚，字字恳切的人，袁慎内心汹涌，这骅县之难是否也令你想起了孤城全家罹难的痛苦往事。
听完程婠的话，程少商几人不安地看着医馆中的众人，却忽然听到有人道，“医士，我要喝药……”
“我也是！”
“我也是！”
主动要求喝药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人要求医士来帮忙正骨的。
“好好！快上药！”医士见状别提有多高兴了。
见众人都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程婠少商几人也都高兴不已。
环视重燃希望的众人，程婠转过身，正对上袁慎的视线。
蓦地，两人都笑了起来。
放松了心情的楼垚也看向一旁微笑看着众人的少商，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便对她的好感又更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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