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视线看向远处,思绪飘向了二十多年前。
原本他跟母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有一天,他们住的屋子突然着火了,那场大火来得又凶又猛。
他在空气中闻到了很刺鼻的味道。
当时的傅斯年,并不是那股刺鼻的气味是由什么散发出来的,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是汽油的味道。
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那场火灾之后,我被人救出来之后,蒙上眼睛塞进了车里,那辆车开了很久很久,期间我睡着了几次,再醒来时就被关进了那间小黑屋。
我一开始有反抗过,挣扎过,哭喊过,但是没有用,没有人能来救我,后来渐渐地我就像被磨平了棱角一般。
放弃了求救,像只狗一样苟且偷生。
再后来,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几年,傅家派人过来接我回去,说要培养我成为继承人。
原因是,傅昌无法再生育,而我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我不同意,苍云英就告诉我,我的母亲还活着,我要想见到她的话,就必须听她的话,完成她交代的每一件事。
后来,我发现,她一直在骗我,我的母亲,早就死了,尸首无存。”
姜瓷急忙开口。
“不,她没死。”
傅斯年微怔,猛地转身看向姜瓷,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姜瓷神情认真地看着傅斯年,娓娓道来。
“其实,青姨,也就是你的母亲,她一直还活着,当时我坠海后,漂浮到一座小岛上,就是她救了我。”
傅斯年感觉此刻有万种思绪浮上心头。
他只感觉心里很乱,有两种声音交织着,想要摧毁他的大脑。
一种声音说着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母亲。
另外一种声音说着,他是被母亲抛弃的,他是没人要的……
良久之后。
他才语带哽咽地问道:“她还活着?”
姜瓷重重地点头。
“嗯。”
傅斯年眼底闪过一丝喜悦,但片刻之后,喜悦又被无尽的失望包裹。
他脸色煞白,眼尾泛起薄薄的红。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这么多年,为什么一次也没回来看我?”
姜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能低下头沉默了。
这几秒的沉默,便胜过千言万语的解释。
傅斯年立刻就明白了,他敛敛目光将身子背过去。
那原本冷冽的背影,此刻却被一层淡淡的忧伤包围着。
姜瓷感觉心脏止不住的抽痛,她很想冲过去,抱住傅斯年,安慰他,可是脚步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难移半分。
许久之后,姜瓷才开口道: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青姨没有回来,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青姨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她很想你,真的,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姜瓷言语诚恳,眼神炙热,充满着焦急。
对于姜瓷苍白又无力的解释,傅斯年没有转身。
他不愿意相信,更无法说服自己。
因为那几年连畜生都不如的日子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母亲能够来救他。
他坚持下去的动力,也全是因为想要再见一次她。
可是现在看来。
这一切是多么的荒唐又可笑。
原来他的希望,从未存在过……
姜瓷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傅斯年的身边,抬起头,注视着他。
“青姨现在就在渔村,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见她吗?”
傅斯年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很纠结。
对于阮青梧,他既有思念,又有埋怨。
“不早了,你回房睡觉吧,这件事以后都别再提了。”
姜瓷仍旧不死心,握住傅斯年的胳膊继续劝解着,阮青梧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定要带傅斯年去见她。
“你明明也很想见她,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先迈出那一步呢?”
傅斯年瞬间抓住姜瓷话语中的关键词,猛地转身,眼底满是凉薄和失望,刺得姜瓷心脏一滞。
“所以,她也不愿意来见我?这些年,她之所以藏起来,不愿意回来见我,不是因为有苦衷,而是不想见我?”
姜瓷急忙解释。
“不是这样的,青姨以为你死了,死在了那场火灾里,她很愧疚……”
傅斯年眼底浮现一抹柔和,但随即又被阴霾覆盖。
“如果说之前她是以为我死了,那这次呢,为什么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姜瓷顿时语塞。
她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一个母亲,究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能够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死之后,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面。
“我……”
傅斯年垂下眼眸,心里笼上了一层愁云,他冷声开口,拒绝再沟通。Μ.chuanyue1.℃ōM
“回去睡觉吧。”
“可是……”
姜瓷还想再劝说几句,可是见傅斯年背对着她,背影渐生寒意。
她没再强求,转身走出了书房。
翌日。
餐桌上,姜瓷看着对面看低头看财经新闻的傅斯年。
她试探性地开口:“斯年,你今天有事吗?”
傅斯年抬起头。
“你是想去哪吗?我可以陪你。”
傅斯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
姜瓷的脸上露出笑容,继续说道:“我想去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在你去瓷都之前。”
傅斯年在听闻姜瓷的话后,脸色瞬间变了。
“那个地方早就拆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姜瓷仍旧不死心,继续说道:“可是……”
“别再说了,快吃饭吧,牛奶都快凉了。”
傅斯年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牛奶,递给姜瓷,这个话题就此终止。
接下来的几日,亦是如此,只要她提到阮青梧,傅斯年就会终止谈话。
姜瓷想要撮合两人见面的事情,毫无进展。
姜瓷一脸无奈,她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闭目沉思。
脑海中,突然萌生一个新的想法。
“既然傅斯年不愿意去见青姨,没必要非得他心甘情愿地去啊,不得不去不是也可以吗?”
姜瓷这么想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她急忙起身,走进卧室,打开抽屉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上。
【我回渔村了,别来找我。】
姜瓷留下纸条,不告而别。
她知道傅斯年一定会去找她的,只要他去渔村,这样他们母子俩就可以见面了,就算有隔阂和误会,也能当面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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