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日,苏枕守在清琢榻前,观察着她的一变一化,生怕有个意外发生,教他再没有机会去弥补。
清琢醒后,就要跟段明安去了,他唯一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她尚未醒来时,再好好看她一眼,免得下辈子忘干净了。
他说:“阿琢,我多庆幸你忘了,将那些过去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样,即便我再度抛弃了你,你也再不会恨着我。”
只盼着,下辈子,等我找到你时,你能够记起来,好用那些恨意来捆绑住我们俩,教我来一点一滴地偿还。
他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可如今,除此之外,苏枕再找不到任何的理由,让他心安理得地舍弃清琢。
白日里,苏枕亲手喂清琢喝药,事无巨细,从不肯假手于人,深夜,苏枕又总是要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许多话语后,才会替她擦了身子,自己钻进被子里,抱着她一起入眠。
总以为这样,便会在梦里遇见她,那个从来让她心牵肚念的姑娘。
可没有,一次也没有。
像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一场梦境也不舍得赐予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经过了又一个半月的时间,瘟疫的势态才稍稍地渐弱了一些。
而清琢,也在某一个深夜中,倏然惊醒。
醒来时,苏枕正抱着她,丝毫也不惧怕会被传染的风险,和她同塌而眠。
清琢才一动,苏枕便迅速醒了过来。
烛火已灭,只余窗外的月色星光洒落进来,可在黑暗中,苏枕却瞬间捕捉到了那双清亮倔强的眼眸。
“阿琢?”他不确定地试探喊着,生怕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罢了。
默了许久,直至脸上传来丝丝缕缕的暖意,清琢将手摸向他的脸,被杂乱的胡茬刺得发疼。
这不是梦!
苏枕突然不敢动,便任由清琢在他脸上胡乱摸着,许久许久后,他一把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放在掌中捧着,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上去。
一场病痛,将她原本瘦削的身躯,折磨得越来越不成人形,手指头只剩下了皮包骨。
苏枕的心一疼,沙哑着嗓子道:“阿琢,我的阿琢……”
倏地松开了手,苏枕踉跄着下榻,拜倒在了地上,双掌合十,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他拜天,拜地,拜日,拜月……拜一切生灵万物,只是因为他们终于将他的阿琢还给了他。
老天爷,感谢你,终究是不舍得让他遗憾此生。
苏枕正要去叫人,哪怕清琢已醒,然他始终是怕,怕得连脑子也空白一片,满是清琢醒来时,那双清亮亮的眸子。
手上突然一重,是清琢拉住了他,瘦弱的手指咯得他心疼。
苏枕反手回握住,可不敢太过用力。
他怕清琢经受不住。
等了许久,清琢仍旧是只看着他,一手牵着,仿佛就已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苏枕放缓了语气,连哄带劝的:“阿琢乖,听话,我只是去叫大夫过来,还是会回来的。”
闻言,清琢拉得更紧了,生怕苏枕一个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对峙良久,终还是苏枕败下阵来。
“阿琢你可知,你这个样子,像极了从前。”
清琢是他捡回来的,纵使为他,清琢手上杀孽无数,在那些人眼中,是个十足的恶魔。
可在苏枕面前,清琢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样的人儿。m.chuanyue1.com
“我不走,阿琢听话,睡……罢”
似乎感觉得到苏枕说这一句话时的惧怕,清琢微微摇了摇头,那双眼睛始终不肯阖上。
苏枕欣慰一笑。
长夜寂寥,苏枕便握着她的手,开始缓缓说着那些变故未发生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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