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黑云压城,豆大的雨珠洒在黑衙正堂外,待命的总捕在大厅左右就座。
两名捕快站在堂前,皆是熊猫眼,明显被打了几拳。
主案后,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腰背笔直正座,打量捕快脸上的伤势,眼底带着隐怒:
“怎么回事?”
两名捕快明显有惧意,其中一名稍微年长些的,低头道:
“今天在竹籍街那边巡视,发现了一桩命案,死相特殊,一看就是大案。卑职和小王先发现的案子,正在验尸,六扇门的人后来,直接把我俩往出撵……”ωWW.chuanyue1.coΜ
啪——
东方离人用惊堂木轻拍桌案:
“然后就动手了?本王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要和三法司的人动手,遇事儿直接回来找总捕……”
年长捕快低头回应:“本来也没想动手,就是在门口对骂。但小王不知脑子里想的啥,来了一句‘我一‘后门别棍’戳死你!’……”
“咳咳……”
正襟危坐的佘龙,闻言直接岔气,脸色涨红闷咳了几声,差点没憋死。
伤渐离冷面无常般的脸,也抽抽了几下。
唯独东方离人眼神茫然:
“什么意思?”
捕快小王委屈道:“卑职起先也不知道啥意思,老刘说是抄后路的高深枪法,特别厉害,就顺口骂出来了。六扇门的人笑话卑职,才弄明白,恼羞成怒就……”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后门别棍到底什么意思?”
佘龙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气息,抬手挥了挥:
“滚去治伤,丢人现眼。”
“是。”
两个捕快连忙跑了。
佘龙面向靖王,恭敬道:
“市井脏话,听了污殿下的耳朵。下面人先动手,理亏,这顿打拍是白挨了,案子估摸也要不回来。”
东方离人见满堂男女总捕都表情古怪,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问了。
黑衙连招牌都没有,理论上是靖王府的私卫,皇权特许什么都能管,但职权和司法衙门严重重叠。
京城的案子就那么多,捕快官吏都需要业绩,为此双方分歧很大,经常起冲突。
黑衙捕快的俸禄从靖王府拨,而东方离人得问户部要钱,没业绩户部就不会拨款,为此偷盗等小案子可以让,涉及命案必须得参与。
东方离人正想安排个比较凶的手下,去竹籍街强行蹭个功劳,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抬眼看去,穿着公子袍的王赤虎,撑伞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
“衙门重地,衣冠不整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不是,夜老弟回来了。”
“嗯?”
东方离人怒容一顿,望向衙门外,却不见夜惊堂的踪迹:
“夜惊堂在哪儿?让他过来,本王有事安排。”
王赤虎来到大堂外,兴致勃勃道:
….“夜老弟刚砸了梧桐街一家赌坊,把人打了个半死,转身又往西市去了,估计是去揍王侍郎的大舅子。殿下要不要去看热闹?”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本想起身,但又不大符合身份,便轻拍长案:
“放肆!天子脚下当街私斗,心中可还有王法?本王去看看,尔等留守衙内。”
正想跟着去看热闹的总捕,当即悻悻然坐了回去……
——
哗啦啦——
楼外是瓢泼大雨,三元楼内却热火朝天,出身富贵之家的子弟,在赌桌前一掷千金,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场景和乌烟瘴气的市井赌档可谓天壤之别。
“来来开!四五六大!”
“好!”
“唉,晦气……”
……
梧桐街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销金窟,三元楼放在街上并不算顶流,但背景颇硬,大东家是在西市扎根的程宝程二爷。
程二爷出身云州大派铁佛岭,哥哥就是掌门,妹妹嫁到云州王氏,和当朝重臣都攀得上姻亲,这背景放在黑白两道,可以说是无人敢动。
掌管三元楼的程松,是程二爷的长子,平日和京城的纨绔子交情都不错。
晌午时分,三元楼临街的一间雅间儿里,文德桥的几位少爷,在桌前推着牌九,程松做富家公子打扮在旁作陪。
因为大魏武风鼎盛,江湖事儿不管在哪里,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桌上的公子少爷,挥金如土时随口闲谈:
“程公子,听说水云剑潭的掌门被人宰了?”
身着白色公子袍的程松,用折扇推出桌前的银锭,笑容随和:
“李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据传是周怀礼大半夜去城里杀人,被黑衙的人撞上,直接翻了船。”
“那这事儿咋办?”
“还能咋办?在朝廷眼里,下到乞儿上到八大魁,都是‘民’。黑衙按律杀人,不服去法司衙门告状。因为周赤阳身份特殊,朝廷颇为礼待,专门让刑部最铁面无私的林侍郎主审。林侍郎那可是连皇亲都敢抓敢判的人物,还因为黑衙权职不明,多次弹劾靖王……”
“靖王出了名的护短,敢让林铁头来审自家人,那肯定是铁案,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翻……剑圣周赤阳来没?”
“周怀礼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周赤阳来了岂不惹一身骚。周家要是主动放弃追究,认了判罚,周赤阳再去找黑衙的人报仇,那就是阳奉阴违伪君子;但不报仇,就是无情无义,摊上这么个蠢兄长,说起来挺倒霉……”www.chuanyue1.com
程松说道这里,想起了什么,又道:
“周家惹上这身麻烦,当前铁定不敢再顶风作案,和红花楼起冲突。广济的抱元门,也吃了红花楼产业,我估计红花楼接下来,就要去找李混元的麻烦……”
“那程公子岂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
….程松背后的铁佛岭,和抱元门同在云州开山立派,彼此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抱元门若是被红花楼敲打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铁佛岭自然间接为此受益。
程松笑道:“江湖就和这赌桌一样,运气比财力势力重要,这运气来了,坐着都能天降横……”
哗啦——
正说话间,窗外的楼下,忽然响起门窗碎裂的响声,以及惊呼:
“什么人?”
“怎么回事?!”
……
雅间里安静下来,几个贵公子略显疑惑。
程松眉头一皱,起身来到窗口打量。
梧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哪怕下着大雨,也有不少车马来往,此时都已经驻足。
三元楼门前,站着一个手持黑伞,身着水云锦袍子的公子,雨伞遮挡,看不到面容。
黑袍公子背后,是个穿锦袍的富家少爷,手中的雨伞掉在街面上,长大嘴巴、满眼震惊。
而原本站在三元楼门口的手下,已经消失不见,不出意外是被踹进了大门里。
裴洛?
程松认得这位天水桥的大金主,还以为裴洛带着打手来找事儿,开口道:
“在下失陪片刻。”
说着自三元楼二层的窗口,翻身一跃而下,身形潇洒利落。
在坐纨绔子弟皆是好事之徒,也认识裴洛这京城小有名气的阔少,见有热闹看,哪里还管桌上的赌局,都好奇张望。
几个贵公子,本以为程松下去,会与门前裴大少爷交涉几句。
但没想到的是,程松刚跃出窗口,下方就传出一声爆响:
嗙——
站在楼外的黑袍公子,甚至没移开油纸伞抬头打量,旋身抬腿,便是一记刚猛侧踹,目标直指从二楼跳下的程松。
这一脚速度快若奔雷,在右腿周边崩出白色水雾。
程松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讲武德,眼神惊怒,这一脚若踹在裆下,他下半辈子估计就得变成半个娘们,尚未落地就凌空双手下压。
嘭!
刹那之间,靴子正中下压双掌!
尚未落地的程松,整个人以数倍的速度往上飞了回去,直接把‘三元楼’的匾额撞了个粉碎。
哗啦——
继而砸在了木梁上,发出一声闷咳:
“咳——”
整个人失去平衡凌空摔下,直接砸在了三元楼外的台阶上。
扑通——
三元楼内外陷入死寂。
过来帮夜惊堂平事儿的裴洛,瞧见这一幕都惊呆了,手抬了抬,语无伦次:
“嘶……惊堂……那什么……”
夜惊堂并未回应,撑着伞走上台阶。
“咳咳咳——”
程松摔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起来,双臂却已经使不上力,只能咬牙怒目,望向门外之人:
“你……”
话刚出口,来人便一脚踩在胸口。
咔——
“咳——”
骨头折断伴随闷咳。
….程松被靴子结结实实踩在了台阶上,脸色当即涨红,用力拍打鞋子。
啪啪啪——
如此场景,让三元楼内外发出几声惊叫,出来驰援的赌坊打手,也惊的愣在了原地。
裴洛作为一个书生,脸都吓白了,惊恐万分跑到跟前,拉夜惊堂的胳膊:
“伱干嘛?疯了不成?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程松也算狠人,双目血红,硬憋着开口:
“家父……”
咔——
一脚再度落下。
程松话语戛然而止,咳出一口血水,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神惊悚,浑身颤栗,用力推着几乎踩进胸腔的靴子。
夜惊堂低头与其对视,直至其脸色发紫,眼神涣散,再踩就该憋死了,才略微收力。
“呃——咳咳咳……”
夜惊堂收起脚,以免血沫溅在靴子上: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程松捂着胸口不停闷咳,没敢说话,用力点头。
夜惊堂没有多说,撑着伞转身离去。
裴洛眼神呆滞,发现夜惊堂走了,可能是怕被赌坊的打手打死,连忙追上了夜惊堂:
“你疯了不成?君子动口不动手……”
夜惊堂走出一截,才偏头看向裴洛: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我……”
裴洛都惊呆了:“我让你别说话,你就直接打呀?!你……程二爷可是西市的大人物,手底下几百号打手,走走,我带你去官府自首,躲进牢房再赔一笔银子,这事儿说不定能过去……诶,你去哪儿?”
“去找程二爷谈生意。”
“啊?!你把人儿子打成这样,现在去谈生意,人家铁定揍你一顿……别别别,听老弟一句劝,京城办事儿讲规矩,你这么乱来,三姑知道肯定把你吊起来打,我可不敢给你说好话……”
……
——
七千多字。
多谢大佬的盟主打赏!
卷名待定可能改,因为细纲没时间完善,不知道卷末剧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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