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公主被押入大牢后,容瑾火速派了人去清剿公主府剩余逃窜的人,城门口经了一场残杀,血腥味和尸骨堆了几寸之高,又被禁卫军有条不紊地清理掉。
晏青扶正看着,忽然手心一热,她被容祁勾着手指拉过去,容祁伸手虚虚地盖了她的眼。
“好了,莫看了。”
“她也算咎由自取。”
晏青扶敛了眼,淡声说道。
容祁不置可否地颔首。
从惠安公主回来,京城接二连三地起风波,闹了这么好一阵,自然让人烦不胜烦。
“她递了信过来说与驸马和离的时候,我心中还觉得奇怪。”
向来公主和亲,少有因为这些事情闹大要和离的,他只以为是惠安公主性情刚烈,又失在有些不忍这个从小也算看着长大的侄女留在章城受苦,才和容瑾一并应了。
未曾料想,她这一番从回来的那一日,就是早就规划好的阴谋。
“既然如此,她能悄无声息地带两万人入大昭,章城不会没有察觉。”
晏青扶思忖片刻,紧接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
“章城的驸马,许是同谋。”
她毫不迟疑地说道。
两万人未必是她一个人养的私兵,能安安全全地从章城回来,她这位驸马,未必没有牵扯其中。穿书吧
“章城这几年说是和亲后规规矩矩俯首称臣,但实则新城主年轻有为,早有不安之心。”
晏青扶仍记得前世惠安公主和亲之前,先帝就为章城的事情好一阵头疼。
如今手都伸到大昭了……
晏青扶和容祁眼中齐齐闪过几分冷意,片刻后,容祁开口。
“斩草要除根才是,青青说的有理。”
他略一沉思,喊来译岸去回宫禀了容瑾。
今夜这一场动乱,看似阵仗大的吓人,文武百官也没想到京中流言竟然成了真,都呆在宫中吓得瑟瑟发抖,生怕惠安公主真带了兵冲进来。
煎熬地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了公主下大牢的好消息。
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并走过来的容祁,开始恭维。
“大昭能有王爷在,真是一大幸事……”
“此事并非是本王的主意。”
容祁却轻声笑了笑,在晏青扶错愕的眼神中,又道。
“是颜小姐发现了惠安公主在御书房偷兵符,想办法派人告诉了本王,又在城门口及时拦住了惠安公主,逼退她手中的兵力,以一己之力拖延时间等到了京中的禁卫军。”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看着眼前和容祁并肩随意而立,一身淡蓝色衣裙矜贵清雅的女子,俱有些震惊讶然。
这颜府小姐……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女吗?竟然有如此胆识和本事?
“所以这功本王揽不得,诸位大人该向颜小姐道谢才是。”
晏青扶刚要开口否认,容祁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她的手指,轻轻摇头。
很快,台上的容瑾也走过来,当先对晏青扶客气一笑。
“颜小姐好本事,此番是立了大功了。”
台下的大臣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最是厉害,容瑾都开了口,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也跟着一同恭维起来。
“颜小姐不愧是圣上钦定的八王妃,堪为我大昭女子表率。”
“颜府竟然能养的出颜小姐这样的妙人……”
“也难怪颜小姐能和青相生了一张一样的面容,连这通身的气质和沉稳,都和青相没有半分出入,还真是大才,大才!”
不知是谁话中提及了“青相”二字,人群里沉默了片刻,有人茅塞顿开,看着晏青扶的脸,有些矛盾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这一模一样的脸,若不是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青相在世的时候。”
也自然有人惋惜。
“青相去的可惜了,若是……”
若是什么?这人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后半句齐齐浮现在人们心头。
若是没死就好了。
尽然这位女相在世的时候,是黄信一家子提拔上来的,但若说她的本事,放在半个朝堂上也是让人自惭形秽的。
刑部的案子也好,外派处理事端也罢,未曾有一件没有办好的。
“可惜了,天妒英才。”
众人齐齐叹道。
容祁见状及时喊停了他们,这才算是换了话题。
晏青扶眼中神色变了又变,跟着容祁一同悄无声息地踏出大殿。
“你方才,为何要说是我……”
出了大殿,走在无人的小路上,晏青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因为这本身就是你的主意。”
容祁温声说道。
他只不过听着晏青扶的话提前调了人去城门口,这前前后后今日一场局,都是晏青扶一人在操控罢了。
“可是我……”
她如今不过是一个贵女,有这样一番作为,难免不会让人起疑。
她心中的担心容祁清楚得很,当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似玩笑一般开口。
“怕什么,大不了就再告诉他们,当年青相实则是诈死,被先帝派出去处理事情,后来不得已隐瞒身份在颜府当小姐。”
晏青扶这三个字本身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
晏青扶心知他是在玩笑,也懒得与他争辩。
“只这样一来,兴许京中又要闹一阵了。”
“总比得上其他纷扰的流言好。”
容祁沉默片刻,接话道。
晏青扶稍稍怔愣,心中浮起个未曾猜想过的念头。
下一瞬,容祁开口坐实了她的猜测。
“自圣旨下后,京中没少有各种各样的流言。”
说晏青扶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贵女,家中父母又流放,怎么也是够不上八王妃的位置的。
容祁有心镇压过两次,也知道这流言百姓口耳相传,只凭镇压是无用的。
须得让他们从心底就认可“颜容沁”。
他自己心心念念求来的人,王妃之位亦只恐委屈了晏青扶,被旁人指责说配不上他,容祁自然是有怒的。
所以晏青扶的主意,他亦不想次次自己揽过来,尽然省了很多麻烦,但之后的日子还长久,总不能由着京中的流言肆意传着。
他也想让其他人知道,他身边站着的人是大昭惊才绝艳的女相,是沉疴凡世里的皎皎明珠,从来并非晏青扶配不上他,是他一心相求,才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哪怕不凭“晏青扶”这三个字,他也想让众人在提起他身边这个人的时候,尽是赞叹与折服。
毕竟她本身就这样好,无关乎如今加注在身上的是什么身份。
晏青扶心头微微触动,知晓了他的心思和想法,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毕竟此事纵然麻烦,但日后她也是要与容祁长长久久走下去的,自然不想每每提及,总让别人说,颜家女无才无德,配不上做八王妃。
她也想让世人承认,不管她是晏青扶还是颜容沁,只要站在容祁身侧,他们就必然是最相配的。
晏青扶嘴角勾起几分浅浅的笑,这温软的笑在宫灯的映衬下更如暗夜里的明珠,让人看了满目惊艳。
她主动拉了容祁的手,玩笑说。
“若是这样,日后我在京中的风头,只怕要盖过八皇叔去了。”
容祁不以为意,稍稍扬眉看她。
她立在暗色里,却仍掩不住一身的风华和矜贵,这份从容骄矜无关其他,她骨子里与生俱来,任是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掩去。ωWW.chuanyue1.coΜ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配不上他。
该是他高攀才是。
所以容祁敛了眼,漆黑的凤眸里溢出几分笑,再一次认真说道。
“我说了,若面前的人是青相,本王甘拜下风。”
晏青扶跟着笑了两声,两道欢笑声交缠在一起,顺着夜色飘远,容祁这才揽了她,一路朝九宫而去。
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定,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主子?”
良久,身后的暗卫压低了声音问。
前面的人默了片刻,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再等等。”
不是合适的时候。
*
中秋宴散去,文武百官带了各府女眷都回了自家的府邸,此时天色还没亮起,后宫妃嫔都聚在一处,颇有些狼狈,不大的宫殿里没几个人开口说话,想必是今晚都吓得不轻。
许久,终是有人忍不住开口,战战兢兢问。
“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臣妾可否……可否回宫?”
自颜芷音诊出喜脉之后,就按着宫中惯例晋了位分,如今已经是正二品的淑妃,仅次于德妃之下。
见得有人说话,颜芷音与德妃对视了一眼,颜芷音开口道。
“想必皇上要忙着处理……逆贼之事,短时间内不会过来了,各位妹妹都回去吧。”
各宫嫔妃都赶忙站起身,福身告退。
颜芷音跟着站起来,见众人要走,又淡声说道。
“今日之事,诸位妹妹心中需得谨记,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无需多做探讨。
若是被本宫知道谁在背后乱说话惹了什么流言,就别怪本宫无情了。”
这样说着,她一双美眸溢出几分厉色,语气也重了几分。
她身上气势凌厉,加上正得盛宠,妃嫔自然不会得罪她,都俯身应了,各自离去。
德妃与她互相见过礼,也带了人离开。
这样一走,殿里空旷的只剩下颜芷音。
身后婢女上前扶住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有些担心地说。
“皇上留了两位大人在前殿议事,想必今夜不会回来了,娘娘不如先回宫歇着吧?”
颜芷音摇摇头,拂开婢女的手,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大殿。
宫外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她闻了有些作呕,但勉强压着不适,往西边的方向看了看,压低声音问。
“长姐可出宫了?”
“奴婢未曾见八王爷和颜小姐离开。”
婢女不明白她为何问这话,但仍是老老实实地答了。
颜芷音死死握着手中的锦帕,想起自己在今日混乱中偶然见得的那一幕,眸中神色挣扎了片刻,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备轿,去……
不,不行……”
她喃喃了一声,阖了眼,身上难得显露出几分疲惫,又像是犹豫。
也许只是偶然呢。
“算了,回宫。”
轿子载了颜芷音一路朝栖霞宫而去。各宫都亮着灯,外面走动的人却不多。
晏青扶和容祁一路顺着回去,九宫内早点了一路的宫灯,映着宫内的花树,平添几分美色。
晏青扶才走了两步,忽然站定。
“这宫中何时也种了照水梅?”
容祁跟着停下步子,往旁边看了一眼,随即说。
“想着你会喜欢。”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让晏青扶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我喜欢的东西那样多,八皇叔难不成样样都要摆到我面前?”
听了她的玩笑话,容祁不以为意,认真道。
“又有何不可呢?青青。”
不说动皇宫的东西,八王府富可敌国,若说连晏青扶喜欢的都不能弄来,那要这银钱又有何用?
容祁稍稍勾着手,用了巧劲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眼尾,说。
“困了吗?”
“不困。”
晏青扶摇摇头。
虽说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了,但才经了这一场变动,她此时自然没有困倦的心思。
容祁跟着颔首,说。
“我也不困,不如上去看看今夜的月亮?”
十五正是月圆日,但这皇宫的天四四方方,倒被这满树的枝遮蔽住了月亮。
晏青扶自然没有意见,但抬头看了一眼,问。
“总不能搬梯子爬上去吧?”
这宫殿这样高。
容祁轻轻一笑,半揽着她,不见有所动作,足尖一点运了轻功,轻飘飘落在了宫殿上面。
上面自是另一片天地。
九宫已经算得上是宫中最高的大殿了,从这上面便能窥见大半个皇宫的样子。
二人席地坐了下去,天上银星点点,错落地绕在一轮皎月周围。
此时宫中一片静谧,上面更是只听得见二人说话的声音。
“已过了子时了,这月亮倒不是最圆的时候。”
晏青扶往上看了一眼,而后说道,话音里难免有些可惜。
“这话可不能说,说了就不圆满了。”
容祁往一边坐了坐,伸手将她揽到怀里,驱散这上面的半点寒意,而后勾唇。
“怎会不圆?”
十五的月亮最圆,纵然此时已过了看月亮最好的时候,但他身边有晏青扶,什么时候都算不上晚。
什么时候都最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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