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午后,空气都显得静悄悄的。
郭思清推门进去时,便见江意坐在豆绿色的沙发上,身前茶几上搁着一杯咖啡,身后白纱在空调风下吹地轻轻飘荡,两只猫并排仰着肚子睡在沙发主位上,百无聊赖的晃着尾巴,一摇一摇的,看着及其悠闲舒适。
听到房门的响动声,两只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的睡下去了。
江意正低头看手机,听闻门口响动声将手机放下去。
望着素馨道:“一杯拿铁。”
素馨应了声,带上门出去。
郭思清径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望着江意,笑问:“你呢?还是喜欢美式?”
“人的口味兴许会变,但是爱好却很难变,”江意双腿交叠,双手随意的搭在大腿上,望着坐在对面的郭思清。
唇边笑意好似她还是江芙的时刻。
早年间,二人会坐在法国街头端着一杯咖啡闲聊,兴许三五个月一次,兴许大半年一次,但不管时刻多久,即便是坐在一处沉默,能从这份沉默中感受出彼此的重要性。夶风小说
她与郭思清相遇国外,相知于慕尼黑,而后,归国。
彼此都是对方人生中重要的一员。
即便此时,斗转星移,她披着别人的皮囊坐在她身前。
岁月如同一场淘沙的大浪,冲走的都是沙硕,而留下的才是该留在你身边的人。
江意是,郭思清亦是。
素馨端着咖啡进来时,只觉的气氛格外静谧。
托盘中的拿铁放在郭思清身前时,素馨只听女主人问了句:“用的是什么奶?”
素馨一愕,稍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回答:“全脂。”
江意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下次记得换脱脂,下去吧!”
郭思清闻言,潸然一笑:“没那么讲究的。”
“人生中,有些事情该讲究还是要讲究,太过随意岂不是任人拿捏?”
江意这话,另有所指,指的是什么,郭思清不想也知道。
事关于她的婚姻,事关于那个甩了很久都没甩掉的男人。
她到底是心慈手软了。
而江意,也是真的懂她。
知晓她今日为何事而来。
郭思清望着咖啡杯上的拉花,苦涩一笑:“人世间无法讲究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处处讲究我也走不到现在。”
她与前夫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言语清楚的,关于道德感,关于自己的良心。
她无法将他送进监狱,也仅仅是因为自己道德感太重了而已。
“一个女孩子,道德感太重,是过不好这一生的,我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好友?你一开始看中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身上有一种你想了很久却无法去行动的勇气,不是吗?”
江意端起咖啡漫不经心的喝了口,唇角笑意深深。
望着郭思清的目光带着浓厚的深意。
郭思清低垂首,无奈叹息了声,她也前夫之间,言语一时之间无法言语清楚。
高中时,她家境困难,母亲重病,父亲一人在外工作支撑整个家。
高二,父亲因疲劳驾驶出车祸死亡,且还带走了路人的生命,一时间,家庭破碎,唯一的房子也被法院收走拍卖来偿还债务。
而她与母亲,拿着仅剩的钱租了一个贫民窟的廉价房子,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外出工作,即便是干着给人洗碗的粗糙活儿,这种举步维艰拿不出任何多余的钱的窘况一直持续高三,不是窘况便好了,而是母亲去世了。
一年之内,双亲离世。
她因无法忍受悲痛而想跳楼离开这个世界,是她的婆婆,也是她前夫的母亲,救了她,并将她带回去,同她保证可以支助她完成学业。www.chuanyue1.com
高中毕业,二人情愫暗生,家中知晓,便让二人出国留学,在国外那些年,她努力完成学业,走向行业顶尖,与前夫结婚,尽管这段婚姻在婚后第二年就已经开始变质,她也忍了多年。
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这份恩情她无法忘记。
道德感与良知也无法让她恩将仇报。
郭思清捧着咖啡,目光看着咖啡上的图案,眼眸中的暗淡无法掩藏:“他以前不这样。”
“他曾经也是我人生中的太阳,照亮了我的前路。”
江意默了默,还是回应:“太阳也有落山的一天。”
郭思清苦涩回应:“这很残忍。”
江意又追问:“他对你不残忍吗?是他母亲给了你恩情,不是他,要对你有所要求也是他母亲,而不该是他,他如果因为当初他母亲救了你,而压迫你,高兴时使唤你,你不高兴时就家暴你,你觉得他有把道德和良知放在心上吗?”
“你跟一个悍匪提道德良知?无疑是在对牛弹琴,郭思清,你是律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家暴犯法,但你现在的举动与踌躇,是在纵容那些罪犯,让她们藐视王法。”
一个男人,如果因为女人比他优秀比他厉害就不平衡的话,那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却让郭思清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
可笑吗?
实在是可笑。
“他有错,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将他送进去,”她这一生并不平坦,唯一平坦的那段时日是他们家人给的,如果没有他们,她郭思清不过就是地狱里的一抹孤魂野鬼,哪儿会是现在的摸样?
“你无法说服自己将他送进去,他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骚扰你的生活,你这么多年奋笔疾书过关斩将努力站上巅峰,难道要被一个男人毁了吗?”江意的语气并不激昂,平淡的语气好像是抛一个选择给郭思清,让她自己做抉择。
淡淡的语气,带着挫骨的伤痛。
郭思清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手中的咖啡由热渐凉,她捧在手心没有半分想喝的意思。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你想问,我是江芙的时候,还是江意的时候?”
“有区别吗?”郭思清问。
江意端起美式,轻轻的啄了口:“如果我是江芙,我会弄死他,因为他会挡住我步步高升的路,如果我是江意,我更会弄死他,因为他会伤害我想保护的人。”
两种方式,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意这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将解决之道和药解决他的原由放在了她跟前、
东庭集团法务部总经理,如此好的头衔,以后即便郭思清不在东庭呆了,出去独立门户也能招揽大批的人脉,可此时此刻,她却因为一个伤害过她,家暴过她的男人想放弃这大好的前途。
即便在这世界上没有了想保护的人,难道也没有了大好前程吗?
江意就差直接将愚蠢两个字挂在脸面上给郭思清看了。
郭思清眼帘微阖,苦笑连连,缓缓摇头:“我始终无法成为你。”
“你不必成为我,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
郭思清喝了口冷咖啡,苦涩灌满心头时,她不禁想,她们二人能成为朋友,大概是上帝想将悲惨的哪一类人放在一起。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摸到后脖颈上的伤痕时让她手中动作一顿。
整个人迅速僵住。
江意大概是看出来她摸到什么了,用一种近乎询问的话语问她:“你有没有想过,父母的去世没有成为你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痕,倘若他的施暴让你铭记一生,你该如何?”
郭思清微微耸肩:“我不能否认,抹平我父母去世这个伤口的人是他们。”
江意忽然一笑,背脊缓缓向后靠着沙发:“是啊,总有人会拉来抹平伤口的,万一还有人呢?”
“不会了,”郭思清摇头。
“你才三十五岁,大好青春年华,怎么就不会了?”
“我不是你,也不会遇到像傅董这样有担当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的男人,江意、我没那么幸运。”
“傅奚亭只有一个,但好男人千千万。”
二人的话语,你追我赶。
江意兴许是太过注重与郭思清的交谈,完全就没注意到那只傻猫溜到了自己跟前,也完全没看见那只傻猫的脑袋钻进了自己的咖啡杯里。
等一下舔了口江意手中的黑咖啡,而后、惨叫声在书房连连响起。
将睡懒觉的汤圆儿也给惊醒了。
刹那间,屋子里的交谈声变成了两只猫你追我赶撕心裂肺的嗷呜声。
江意听着,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相互追逐唱山歌。
江意将手中的咖啡放在茶几上,拿起一旁的水壶到了点清水在掌心,任由这是傻猫舔着,来来回回三次,才停歇。
惨叫声停止,江意觉得耳根子都清净了。
正准备扯过纸巾擦手,却见跟前纸巾已经递过来了。
“你以前不喜欢养动物的。”
江意道了声谢,结果纸巾:“也不是不喜欢,而是自己疲于奔命,没时间去保证她们的生命安全,索性就不养。”
江意这话,郭思清听起来深意浓浓。
字句不提傅奚亭,但是连带着标点符号都是傅奚亭。
以前疲于奔命,无法养这些东西。
而现如今,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一切都好了。
郭思清含笑点头:“我一直很敬佩傅董,你能抛弃林景舟选择傅董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傅董句句不提爱,但所做之事皆是因为爱,而林景舟,家庭的桎梏注定让他无法一心一意为你。”
江意惯性想端起杯子喝口咖啡,端起杯子想到那只傻猫刚刚的行为,又将杯子放下了。
唤来素馨再来一杯咖啡。
江意给自己倒了杯水,笑问:“傅董给你好处了?”
“他那样的人,需要给谁好处吗?”郭思清笑着反问。
“我是他的律师,也是为他规划财产的军事,多的是富翁结婚之前一纸合同甩给女方的,或者来份阴阳合同,以防二人日后离婚,大伤元气,但傅董娶你,明目张胆,没有任何阴谋阳谋,对于财产,有无刻意隐瞒规划,东庭数位副总将陈情书放到他跟前,轻则被这人丢进了搅碎机,重则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他当时回应对方,说你对得起他的明媒正娶,不需要这些阴谋阳谋的东西。”
郭思清回忆起那段时日,自己办公室门槛都要被这群副总踏破了,大家接二连三的出现就是为了给傅奚亭出谋划策,将万一摆在眼前,万一以后离婚了,他们现在怎么做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却不知,傅奚亭压根儿就瞧不上这些手段。
江意浅笑,刚想说什么。
素馨敲门进来了。
手中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清茶。
江意微微拧眉:“不是咖啡?”
“先生说,下午饮多了咖啡不好,让我给太太换成清茶。”
江意颇有些无语,饮多了?刚刚那杯咖啡只喝了一口而已。
“你没将我刚刚的杯子递给他看?”
素馨为难,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江意伸出手指了指茶几:“罢了,放过来吧!”
“素馨,伺候两个都很有主见的人是不是很累?”
郭思清翘着二郎腿端着下巴笑眯眯的望着素馨。
素馨敢回答?
当然是不敢了。
这要是回答了,不是打了自家先生太太的脸?
“你调戏她做什么?”江意啧了声,又看了眼素馨:“你去忙。”
郭思清见素馨走了,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到江意身上:“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关于我前夫,我希望傅先生的专机能借我用一用。”
“送他去国外?”
“是。”
“然后呢?”江意问,仅仅是送回国外那么简单?
“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亲手将他送进监狱。”
江意沉默了片刻,三五分钟之后微微点头:“我尽量帮你,但不保证傅奚亭愿意趟这趟浑水。”
“他会的,”郭思清坚定开口。
江意拧眉:“你很坚定。”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坚定。”
如果是别人提议,傅奚亭是绝对不愿意的,可若是江意,他会愿意的。
这人下午五点,傅奚亭喊来素馨让她知会江意可以准备出门了,郭思清才起身离开。
询问二人今夜行程,得知是新北路时,郭思清惊讶:“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江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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