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伤’在府里将养着,偶尔也会来些朝堂上的人,先前同哥哥在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所以还能接得上些话茬子,再加上嫂嫂偶尔在旁边照顾一下‘病重’的我,一来二去的,竟也没有人起疑心。
今年深冬的雪下得厚,青枝端了药进来,搁在桌案旁,朝我小声道:“爷,那府里的,生了,是个儿子,在府里宝贝得紧,老太太这会子就在张罗着下月的满月了。”
我捧着药,抬手倒进了花瓶里,“不必理会。”
“我听说,那沈大人自打……自打小姐离府之后,就很少去那人的院子里了。”青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的脸色,见我没什么反应,暗自松了口气。
“沈大人来了府里好几回,外头的人依着爷的意思,都拒了。”ωWW.chuanyue1.coΜ
“往后沈家的事,不要提了。”我端了茶盏喝了两口,准备起身走走。
这两个月,我在床上快躺废了,如今‘病情’快好了,我的手搭在嫂子愈发消瘦单薄的肩上,在府里慢慢的走。
“这些日子,你受累了,人瞧着又瘦了好些。”我努力的学着哥哥的样子,想为嫂子多弥补些什么,毕竟是顾家欠了她的。
嫂子眼眶红红的,笑得有些牵强,“不累,只要夫君平平安安的,我做什么都不累。”
有时候我总觉得,嫂嫂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透过我去瞧见了我哥一般,让人觉得心里格外的难受,可若是让她心里有个依托,我也愿意。
这段日子,顾家欢喜得很,大张旗鼓的给刚出生的孩子庆祝满月,只是听说,满月以后,沈司明很少再宿在贺星柔的院子里了,也听说,沈司明以为我出了远门游荡江湖,一直派人在找,可是,他怎么可能找的到!
‘顾罗衾’已经死了,如今尸体正冰在顾府的冰窖里!
新年将近,官家特召我进了趟宫,其间好些官员与我打招呼,我也一一回过,途中遇见了沈司明,他憔悴了许多,见了我,朝我大步走了过来。
“大舅哥。”他堪堪行了个礼。
我朝他行了回去,“大人与我家妹子没缘份,这声大舅哥,下官担不起,还请沈大人慎言!”
他心有不甘的望着我,目光灼灼,“我与衾儿未曾和离,便依旧是夫妻!还请大舅哥告诉我,她如今到底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整个京都,一无所获!”
“衾儿心系四海,外出散心,我也不知去向,沈大人,有些事,就点到为止。下官还要面见官家,先行告辞。”我行了礼,恭敬的去了官家的殿里。
官家正在里头议事。
先前在沈府的时候,随着沈司明见过一回,但老太太觉得掉颜面,后来再没带我见过,如今这样近距离的见,还是头一回。
官家发了好大的脾气,折子砸了一地,一个大臣被拉了出去,嘴里还在喊着冤枉。
我恭敬的站在一旁,管事公公见了我,眼里透着笑,“顾大人如今可算是好了,官家先前可担心了许久。”
“大好了,多谢官家。”我与公公一并进了内殿。
官家见我来了,理了理手中的十八子手串,“顾卿来了,坐吧。”
“臣不敢。”
他忽的上前一把将我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打趣道:“怎么?病了一回,就与朕生份了?”
官家是少年登基,如今不过比兄长略大个几岁。
“臣不敢。”
官家饶有兴致的凝着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当年你救下朕,朕本有意让你做朕的侍读,你也不敢。”
他坐在椅子上,把玩着珠串,讳莫如深,“你在怪朕。”
“臣不敢。”
“这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朕!朕若无心救你,你早死八百回了!行了,无事就回去收拾收拾,年后去助镇国将军一臂之力。”官家烦燥的拂了拂手。
我忙谢了恩,往外走,官家忽道:“咱们三人的兄弟情谊,朕从未忘记。”
我先前听兄长说起过,大意是如今的官家落魄,可那位将军与兄长救了太子,三人玩的很好,官家登得大统,他二人为官家保家卫国,只是官家初登大统不久,兄长父族在五品之外,不好升迁,原本等着此番一役升官的,没成想,出了事。
可官家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兄弟,死了。
回府的时候,嫂嫂抱着小侄儿在门口张望,见我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抬手抱过小侄儿,他如今大了好些了,伸手笑盈盈的扯着我朝冠上的带子玩。
我与嫂嫂回了内院,嫂嫂备了好些吃的,我将年后出征的事告诉了她,她慌得厉害,不住的叮嘱着,先前送兄长出征,我也是提心吊胆的,如今我出征了,才明白,最不舍的,其实是出征的那个人,他面临的,是生死。
将近年关的那几天,府里办了大丧,只说妹妹在外头散心出了事,如今人殁了。
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嫂嫂哭得死去活来的,众人只当是她与我情深,是世间顶好的嫂嫂。
大丧刚筹备好,沈司明失魂落魄的闯了进来,他死活要见尸,“她武功不差,怎会出事!我不信!”
我抬了抬手,挥去了拦着他的下人,“沈大人,舍妹已去,她不想见你,你走吧。”
“我未亲眼见到她,绝不信这她死了!”沈司明推开我,站在棺椁前,怔怔的瞧着那半开的棺椁,棺椁里头的兄长,我早将他化成了我的模样,他颤抖的伸出手,将盖着的白帕子挑开,只一眼,他又盖了回去。
沈司明失魂落魄的走了,再也没有来过。
停灵七日,七日后便下葬,因着没有子嗣,无人摔灵,我便寻了个由头,让侄儿平安来替代,这是他父亲,他总归要披麻戴孝,送一送。Μ.chuanyue1.℃ōM
送完灵我也没有瞧见沈司明的身影,不过没关系,都不重要了。后来青枝回来告诉我,说沈司明在墓前坐了一整天,喝了一整天的酒,宿醉着被抬回了沈府,。
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过几日我就要出征了,丧事一办,我就忙碌了起来,替出征做准备。
出征那日,我没带青枝,青枝寻死觅活的,作了我的‘妾’,以‘妾’的名义,替我在顾家照看嫂子与侄儿。
这日天气极好,风停雪止,晴空万里照得人直晃眼,官家没来送,却让身旁的管事公公赠了东西,我打开一看,是一件金丝软甲。
嫂嫂瞧着那金丝软甲,泪止不住的掉,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伸手逗了逗平安,温声道:“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毕竟咱们家里,可有个平安呢。”
我差人将嫂嫂送回去,翻身上了马,谁料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城外走了出来,看着这架势,是要与我同行,听官家说,此番是派了个监军去,只是派谁去,朝中一直在争议,直到我要出发,人选才堪堪定了下来。
他挑开帘子,“顾大人,出发吧。”
我没想到,竟然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司明!
“出发。”我骑在马上,紧握着兄长的长枪,出了城。
城外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马踏雪泥,所有的人都知道,此去蛮北,是一场艰难的仗!
此行路途遥远,我们快马加鞭,足足走了月余,这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我与将士们围在一处,喝酒吃肉,独独沈司明,在马车里日渐削瘦,我也没理会他。
这段时间,我与这些将士的感情日渐深重,只是越靠近蛮北,处地便越发的荒芜,迎面而来的风沙与黄土,让我不由雀跃起来,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是我手握权势的投名状,我是改变顾家现状的契机!
待终于到了蛮北的锁天关时,有人欢呼起来,“是顾先锋回来了!快,快去喊将军,先锋官终于回来了!!”
这一声喊,喊得营地里的人纷纷过来瞧。
那位大将军朝我冲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他一把扣着脖子,连拉带拽的拽去了主帐!
一旁军师忙跟了过去,“将军,此番还派了监军……。”
大将军回头扫了眼从马车里下来的沈司明,顿了脚步,忽的朝着沈司明拳脚就挥了过去。
这一拳将沈司明打得嘴角带血,军师吓了一跳,“将军,这是监军!!”
大将军唾了一口,朝着沈司明又要来一拳,“老子打的就是监军!”
我懵在原地,军师急了,“顾先锋,赶紧拉架!”
我这才回过神来,扣着大将军打过来了拳,“将军!有话好说。”
大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这混帐东西,将你妹妹害死了,你还要护着他?起开,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沈司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宋将军!吾乃此战监军!你敢!”
他身形高大,面容冷硬,五官刚硬,是个实打实的汉子,与对面的沈司明一比,如同一只老虎与小猫!我只是诧异,他竟然会为了我,把沈司明给打了!
“打的就是你!”宋将军扬手又要打,我一把将人拽住,“都愣着干什么?监军一路劳顿累了,送监军回帐里歇息。”
话音一落,我连拉带拽的将宋将军拖进了主帐里,他烦燥的将我推开,灌了三盏茶,才将怒火平息了些,“她怎么死的。”
啊?我怔了怔,他回过头来瞧着我,半眯了眯眼,“你似乎与先前不大一样了。”
我上去给了他一脚,“哪里不一样?”
“罗衾被这畜生害死了!你不打死他,你拦着不让我打死他?”宋将军不满的瞪了我一眼,一肚子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里头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兄长没同我说呀!
我印象里,只见过这少年将军几次,都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有些烦燥,挥了挥手,将我打发走了。这么暴躁的将军,是怎么领兵打了这么多胜仗的,我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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