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济拉住缰绳。
张胜利已经连滚带爬的下了马。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摔下马。
好在张胜利落下的地方全是松软的沙子，没有受伤。
陈广济也赶忙翻身下马。
听到声音，那支出殡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张胜利跟头把式的跑过去。
只见张胜利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张开嘴舔了一下。
不，张胜利舔的不是沙子，而是滴在沙子上的血。
“停下，别再走了，快，快把棺材打开。”
张胜利大声叫着。
一听这话，几个壮汉立刻撸胳膊挽袖子要上来揍张胜利。
也难怪他们会气愤。
按照当地的传统，孕妇难产而死，当天就要安葬。
天黑前不能入土，就会给活着的人带来灾难。
即便不考虑这些，华夏人也一直讲究死者为大，要入土为安。
这幅棺材虽然一眼望之的廉价，做工也十分粗糙。
却也是这一时间能找到最好的棺木了。
众人帮着抬棺，马上就能入葬了，这时候突然有个陌生的少年，让把棺材打开，这不是找挨揍吗？
张胜利只来过李家窝棚一次，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见过他的人不多。
不过张胜利也就是几天前刚刚来过，还有人对他有印象。
送葬的人中有一个老者，是大队的支书李舜义。
他就见过张胜利，也见过林业局的陈工。
李舜义忙拦住那几个壮汉，又转身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张胜利。
“你是哪家的娃娃？”
“之前好像是个铁牛那小子一起来过。”
“要找他的话请便。”
“队里正在办丧事，就不招呼你了。”
“还有，娃娃，说话要小心些。”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讲。”
“死的人只是一般的群众，可不是干部。”
张胜利听得一头雾水。
这跟棺材里躺着的那位是不是干部有什么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就在几年前，国家开始倡导火葬，这其中，干部自然要起模范带头作用。Μ.chuanyue1.℃ōＭ
这些人显然是误会自己了。
“不好意思，你可能误会我了。”
“这棺材里的人没死！”
“我刚刚检查过滴出来的血，死人的血不是这样的。”
“不信？你就说，棺材里是不是一个难产的孕妇！”
李舜义一惊。
棺材里的人是他的儿媳妇赵红莲。
赵红莲是去年嫁来李家窝棚的。
因为她男人李大军的爹是支书，家庭条件算是还不错的，所以娘家只要了80块钱的彩礼。
80块，在别的地方能娶四个媳妇了。
不过在李家窝棚，绝对要算是打折价。
谁让李家窝棚在饿虎沟内，条件艰苦，没有女人愿意嫁过来。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个被介绍给李铁牛的女人，娘家有多么的贪财。
赵红莲嫁过来不久就怀了孩子。
这可把一家人高兴坏了。
随着赵红莲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显得越来越圆了。
都是尖男圆女。
李大军却并不介意，对赵红莲还是一样的好。
“尖男圆女？那都是老黄历了。”m.chuanyue1.com
“我听县医院的大夫说，不准的。”
“再说了，就算是姑娘有啥不好。”
“反正都是我的种，我都一样疼。咱爹咱妈也一样。”
“而且，咱们还年轻，这一胎生姑娘，下一胎一准是个小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或者不愿意想到，生孩子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赵红莲难产。
折腾了四五个小时，孩子没生出来，大人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最后，孩子没保住，大人也没保住。
现在，竟然有人说赵红莲没死！
重点是，他一个外人，棺材也还好好的，他竟然知道棺材里是一个难产的孕妇！
不管别人信不信，李舜义是愿意相信的。
“快，快开棺！”
李舜义一声令下，众人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
撬钉子的撬钉子，找撬杠的找撬杠。
“大人孩子，救活一个，重重谢你！”
很快的，就在众目睽睽下，张胜利从怀里摸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夹子。
当初和李铁牛一起来的李家窝棚。
张胜利让李铁牛打的第一件东西，也是打好后他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这个。
“双胞胎？”
拿着那个“夹子”，张胜利走近赵红莲，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人听见。
虽然没有经验，不过特殊才能带来知识告诉张胜利，这是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
这时候也来不及再回村了，更不可能临时建个房子。
男人们只能脱下上衣，转过身去，用众人的衣服临时遮蔽一下。
不过说起来，包括最愿意相信张胜利的李舜义在内，大家心里都充满了疑虑。
从来，接生婆不该都是女的吗？
虽然县医院的医生说，现在也有男的妇科大夫。
不过至少在松林县，没有男的妇科大夫，更没有男人做过接生的工作。
李舜义请的接生婆是这附近最有经验的，结果还不是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再说，张胜利也太年轻了。
虽然没有问过，李舜义很怀疑张胜利还不到20岁。
“啊——”
一声女人的惨叫。
“疼——”
声音很小，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转过身去看。
然而，这声惨叫，分明就是已经“死掉”的赵红莲。
“哇——”
赵红莲的呻吟声时断时续，十分微弱，就好像随时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李舜义始终牢牢的盯着陈广济腕上的手表。
他知道，实际上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随着一声孩子的啼哭，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
那孩子的哭声极低，就好像风中的一片树叶，随时可能被刮走。
可对于李舜义来说，这声音就是天籁。
“这位嫂子，别松劲儿，还有一个，应该是个男孩。”
“你也不希望我再用这个吧。”
是张胜利的声音。
接着便是赵红莲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哇——”
这一次，是另一个婴儿的哭声。
直到张胜利抱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走到李舜义面前，这位老支书才真的确信，儿媳妇和两个孩子的命，保住了。
“赶紧送产妇去医院吧。出血量不大，不过放着不管，光是流血和感染也会要了她的命。”
李舜义接过男孩，又转身给了其中一个壮汉一脚。
“没听见吗？还愣着干啥？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套车！”
那应该就是他的儿子李大军。
虽然是在骂儿子，不过李舜义脸上的笑意已经遮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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