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光陪着张胜利在渔沟县城逛了几乎一整天。
回到农场时已经过了饭点。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还在县城时，张胜利给他买了两个豆腐火烧。
今天不是星期一，不是打牙祭的日子。
而且事实上红星农场的食堂里也已经好几个没有任何荤腥了。
能吃上豆腐火烧，已经算是改善伙食。
刚回到农场，唐大光就被副主任卫望春叫了去。
和白守业不一样。
白守业追求的是安安稳稳，别处任何事。
平平安安熬到退休就可以了。
卫望春是21年生人，年底的时候正好满40周岁。
卫望春在副科的位子上已经熬了整整10年。
之前有过厂保卫科工作的经历。
这一次是他主动要求来红星农场当这个副主任。
卫望春不为别的，就为了白守业退休后，能顺利接班。
比起白守业，卫望春更加不希望农场会出事。
而且他相信。
真出了事，白守业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如何把事情遮掩过去。
只有他卫望春想的才是如何把事件扼杀在摇篮里。
就好像这一回。
往饿虎沟农场派先遣队这么大的事。
要按他卫副主任的意思，就应该直接指派精干力量前往。
最起码也应该指定名额，然后把名额层层摊派下去。
要完成任务，还不是轻而易举。
哪像他白守业，搞什么自愿报名，最后就只有一个新来的小孩递交了申请书。穿书吧
还有对那个叫张胜利的少年。
堂堂农场主任，竟然还要跟对方讲条件。
依着他卫望春的意思，直接套上车，把人送去，干净利索。
哪用的着这么复杂？
更要命的是，那小子不识好歹，竟然跑了，还鼓动着农场职工唐大光一起跑了。
跑了人就算了，竟然还把农场的马车也赶跑了。
那可是集体的财产！
这还了得！
“老卫呀，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唐大光我还是知道的，家里三代贫农，是最可靠的对象。”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临时工了，下一步还要解决粮食问题，再说他随时都可能转正，怎么会跑？”
“那个小张刚分配来咱们农场，我不是很熟。”
“可人家好歹也是中专毕业生，这点儿觉悟都没有？”
“再说了，人家小张怎么说也是农场的技术员。”
“是，他只是个18级练习生，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农场的技术员，最高的也是陆小山那个15级。”
“小张可是自愿报名加入先遣队的，这种人会跑？我不相信。”
“而且你可别瞧不起小张这个18级，人家是要去八类地区工作的人，每月29块钱。”
“你别忘了，小张才16岁。”
“16岁，每月29，他还图啥？”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他们就是真的跑了，能跑到哪去？”
“还不是马上就让公安抓回来。”
不只是白守业，农场的其他人也都觉得卫望春是大惊小怪。
结果就是，还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张胜利和唐大光回来了。
卫望春自己讨了个没趣。
临了，也只是找唐大光问了一番话。
他是不会找张胜利问话的。
一方面，在他看来，张胜利已经是主任白守业的人了。
他一个副主任的名头对方未必买账。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找张胜利问话，大概率问不出什么来。
“说说吧，你们这一天都去了哪儿？”
让卫望春失望的是，张胜利这一天，完全没有要去火车站的意思，而很不凑巧，渔沟县又没有长途汽车站。
张胜利先是去了邮局，寄出了一封相当厚的信。
信纸少说也有几十页。
这似乎是个很有用的情报。
然而很快卫望春就失望了。
那封信竟然是寄回红星轧钢厂的。
就算那封信最后被证明真的有什么问题，立功的也只能是厂保卫科。
而且张胜利既然敢把信寄回去，就说明那封信根本不可能有问题。
接下来，张胜利又去了书店。
张胜利买了纸笔墨水，还有几本书。
至于买的什么书，唐大光就说不清了。
当然，这也不需要唐大光说。
卫望春自己就看到了那些书。
也就是几本高中的数学课本。
卫望春还问过张胜利怎么会买这些书。
张胜利也只是说闲的没事拿来打发时间看着玩的。
这叫什么话？【穿】
【书】
【吧】
谁会拿着数学课本看着玩？
难道是笑话自己这个半文盲吗？
他张胜利一个农业技术员，就算看书，不该是看农业相关的书籍吗？
就算是消遣看着玩，难道不该是看小说吗？
就像卫望春自己，枕头下就放着一本明代的长篇世情小说。
那可真是一本好书。
在农场一个人睡觉的每个晚上，卫望春都会拿出来看一会儿。
说起来这本小说的作者还真是多。
王世贞，贾三近，屠隆，李开先，徐渭，王稚登，蔡荣名，赵南星，李渔，卢楠，冯梦龙，丁纯父子……
都是这本书的作者。
相比而言，卫望春更喜欢之前搞到的一本绣像本。
只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张胜利在书店的时候遇到了熟人，聊了几句。
这怎么可能，张胜利不过是刚到渔沟县，哪来的熟人？
然而唐大光接着往下说，却又让卫望春泄了气。
原来，张胜利遇到的是他在县医院时的主治医生。
这个叫张小凡的女人卫望春也认识。
当初还因为她和县医院其他医生截然不同的气质想要调查她。
结果调查还没开始，就被人叫停了。
对方只递过来一句话，这个叫张小凡的女人，绝对可靠，绝对没问题。
既然张小凡没有问题，张胜利又和她认识。
两人见了面聊上几句，实在太正常了。
从书店出来，张胜利去了废品收购站。
结果卫望春也看到了。
就是张胜利在废品收购站买了整整一马车的废铜烂铁。
现在不是大炼钢铁的时代了。
居然有人愿意花十几块钱买这么一大堆废铜烂铁回来。
重点是，废品收购站收的时候是3分钱一斤，张胜利买的时候据说是4分钱一斤。
卫望春看着那些废铜烂铁，有些似乎就是农场卖给废品收购站的。
见过败家的，没见过这么败家的。
早知道，这小子直接从农场买不是更好。
直到最后，卫望春也没问出什么来。
虽然有些不甘心。
毕竟自己做了无用功。
不过张胜利身上真的没有问题，卫望春也感到松了一口气。
现在，卫望春跟其他人一样，更加好奇张胜利买了那么多废铜烂铁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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