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与春明汇合。
春明听阿崽描述了一遍后，也是戏嘘不已。
不管怎么样，事情还是要继续。
在阿崽的带领下，三人一起来到一处老旧的民宅前。
这是个一进小院，只有两间房，一个做卧室，一个做厨房，内带一个方正小院，院子很小而空旷，除了在角落堆放着一捆柴火，中央有个水井，水井旁放个一个木桶，再没有其他物件。
让沈青鸾意外地是，在这个随处可见落叶的季节，院子却没有一片枯叶。
“阿爷，我回来了。”阿崽迈进院门，便高喊一声，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喜悦。
“咳咳咳”屋里没人回话，而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沈青鸾随阿崽穿过院子，迈进了内屋，春明则落后一步，将马拴在角落。
“阿爷，我带大夫来看你了。”
外面阳光明媚，屋内光线昏暗，沈青鸾初进屋子，一时没适应内里的环境，脚下绊了一跤，失去平衡，差点栽了跟头。
反观阿崽却没有这种顾虑，他快走几步，蹲坐在床边，语带担忧：“阿爷您今儿个又吐血了吗？”
沈青鸾为了更好适应环境，闭上杏眸，稍待片刻，再次睁开眼时，屋内的情形依稀清晰起来。
听到吐血，她先看向咳嗽声传来的地方。
床塌上和衣躺着一位老人，他面色潮红，先是拿起身旁带血丝的手帕，掩饰般紧紧攥在手心。
因为想掩下喉咙一阵阵的干痒，憋地脸色通红，胸部起伏不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掩嘴咳了一阵，才慈爱地望着阿崽，摇摇头。
而后伸出颤巍巍的手，摩挲着阿崽柔软的发顶。他的手指干枯，上面布满青筋，动作却是轻柔，像是在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阿爷，这位阿兄是百草堂沈大夫的徒弟，百草堂您知道不？就是那家总给贫苦百姓施医赠药的善心药堂。”
老人听闻，手肘撑着床板，挣扎着想起身。
沈青鸾见状，忙上前，将他上身微微扶起，在其背后垫了个枕头：“老人家，您不必起身，这样就行。晚辈沈青峦，我先给您把下脉吧。”
老者微微躬身后，伸出手臂，沈青鸾三指摸上他寸关尺三部，脉浮而紧，确是风寒之相，只不过……
沈青鸾微微皱起眉头。
“老人家，烦请您伸下舌头，我给您看下舌诊。”
“啊，啊，啊”老人神色似有躲闪，他侧脸看了眼紧张的阿崽，轻拍他的手背几下，后面向沈青鸾，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巴。
双手在胸前连连摆动，情绪相当抗拒。
沈青鸾心思一动，怪不得从刚进门，便没有听到老人说话，起初她以为是因为生病，不方便，现在看来是不能啊。夶风小说
“咳咳”沈青鸾清了清嗓子，对身边的男童说：“阿崽，家人有热水吗？我嗓子有些不舒服。”
“好的，阿兄，我去给你拿。”
待阿崽离去，沈青鸾才缓缓开口:“老人家，现在可以让晚辈看看吗？”
老人微转身，从床铺内侧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个沙盘，他用手指在上头写了几个字，拿给她看。
“恐吓着贵人。”
沈青鸾把脉时，已经有了猜测，淡然道:“老人家，无碍的，再耽搁，一会阿崽该回来了。”
老人似是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决然闭紧眼，将嘴巴张了开来。m.chuanyue1.com
饶是沈青鸾已然做足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像吓了一跳。
记得小时候随妈妈看宫斗剧，有太监或是宫女，因为言语冲撞了贵人，被下令拔舌时，她还天真地问妈妈:没有舌头的人还能吃饭和说话吗？
妈妈当时的具体回答，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大约是摸着她的头，笑她小孩丫丫，知道那些干什么。
现下沈青鸾想的是，拔舌，那是何其残忍的酷刑呀，简直惨无人道。
老人的口腔里全是溃烂，暗黑的淤血，新流淌的血液，混在一起，这样一咳，可不就是，如同吐血一样嘛。
阿崽在路上，便和她说，他阿爷病的吃不下饭，几天便瘦的脱了行。
诊脉的时候，她还纳闷，通过脉象老人的风寒之症并算不得多严重，最多是几幅汤药的事，可老人的虚弱，咯血又是真实的。
这样一看，便可以解释清楚了。
沈青鸾从袖带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老人家的病症，晚辈已经明了，您请放心，这瓶药便是治疗口疮之症的。”
“您只需将粉末倒进去，不要吞咽，含在伤口处，晚辈不敢说，用上立马见效，最晚明天，一定可以正常进食。”
说完这番话，沈青鸾特意观察对方神色，本以为他多少会有疑虑，没曾想老人接过，朝他点点头，便拔了盖子，侧脸仰头，往嘴里，倒了少许。
沈青鸾心中有些许动容，为这份信任。
本来今日她走这一趟，是因为阿崽很得她的眼缘，现下则是有些佩服起老人。
她自怀中又取出一瓶药，从中倒出几粒放在老人手心:“这几粒药丸是治疗风寒和去热的，别看和寻常药物，有所不同，效果却更甚其他。”
见老人又要一口吞。
沈青鸾出声阻止:“这倒是不着急服用，等您口腔的血完全止住，再服用就行。现下我先给您针灸，看您的状态，最近应该都没有休息好吧。”
老人眼底清晰可见两团乌青，眼底布满血丝，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也不逞强，毕竟他这身残破肉体不光属于自己，还有阿崽，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要把小主子抚养长大。
沈青鸾扶着他重新躺下。
这边刚出门的阿崽，正好碰上春明安置好马，知道是他家少爷要喝热水，便随着一起去了厨房。
本来想着，这么小个七岁男童，做不来生火这些营生，没想到是他小瞧了人家，高看了自个。
阿崽动作利落得舀水，添柴，倒是他在帮了几次倒忙后，只得无奈地挠头站在墙角，看着阿崽小小的身子忙前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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