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鸾俯身将手中的花环,戴在萧墨的头上,满意地点头。
此花名叫花藺,呈淡粉色,可酿酒,亦可入药,极为罕见。把它做成花环送给他,也算对得起两人的情谊。
“萧兄,明天就是团圆夜,你可要归家与亲人团聚。”
萧墨抿抿唇没接话,而是仰望着那轮高高升起的圆月,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团圆?他记得那年也是中秋前夕,母妃高兴地张罗着家宴,即是庆功也是欢聚。结果却等来父王和兄长战死的恶耗。
自那以后,他的世界便没有了旁人眼中的团圆佳节,只有每逢八月十五,皇家举办的一场场虚假冰冷的宫宴。
沈青鸾看他这般,莫名有些难受。不该提的,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没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萧兄,我给你唱首小曲吧”
“嗯”萧墨将情绪从低落中抽离出来,专心看着眼前面若明月,腮如红花的少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千里共婵娟。”
低吟浅唱,丝丝入耳,仿佛跟着她的歌声,真入了那广寒宫,与那明月仙人共饮。
就连不远处的九人也被歌声吸引,停止了交谈,静静聆听。听着听着,还有人随着歌声,打着无声地拍子。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萧墨轻启薄唇,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歌声动听,曲中的词更是耐人寻味。
青峦应是看出什么了吧,是呀,他是个感情细腻,观察入微的人,怎会觉察不出来呢。
一曲唱罢,众人起哄:“沈家小弟,好歌声,再来一曲。”
就连萧墨也难得地加入其中。
唱的时候没有感觉,被他们一闹,沈青鸾反而有些羞红了脸。
她清了清嗓子:“也不能光我唱吧,怎么也要每人来上一曲,等一圈均下来我再给大家讲讲写词人的故事吧。”
“嗯”萧墨对望着她的沈青鸾点了点头,他还真有些好奇何人写出此等人生感悟。
“好”本就是凑热闹,众人也不加以为难,痛快地应好。
一圈轮下来,先不说小曲唱的怎么样,娱乐众人的效果还是有的。
最后该轮到萧墨展现的时候,有几个胆大的高呼着让他献艺。
萧墨没有恼,只是笑盈盈地环望一圈,四处就寂静下来。
但当他扫过沈青鸾那饱含期待的目光时,他的心跳如战鼓,心绪有些荡漾,思及当下的场合,他压了压蓬勃高涨的情绪。
“咳,这鸡该熟了,大家也都饿了,吃完再继续吧。”
萧墨一提醒,大伙才惊觉土里果真飘出阵阵香气。
将火堆移开,他们七手八脚地刨开土,将泥块拿了出来,敲开烤硬的外壳,香气更加浓郁。
“哎,哎不对呀,怎么没有我的份呀?”这边土坑四只鸡,两人一只,正好够八人分完,可不就余下康健没分着。
“康哥,谁让你给那边刨了两个坑呢?”影一示意康健往主子他们那边望过去。
哎呀,可不是,两人两只,康健懊悔地直拍自己的脑门,让你拍马屁,这不,把鸡拍出去了。
这可怎么办,他总不能去抢王爷的鸡吧,那是不要命了。康健眼珠转了转,搓着手,挤到八人中间。
“兄弟们,咱们打个商量,你们看这鸡还挺肥。四只鸡呢,每只分兄弟一点,一圈下来不就齐活了嘛?”
八人听完他的话,集体甩给康健一个大卫生团子。平时就数他鬼精鬼精的,如果没有发生这档子事儿,他肯定就独占一只鸡了。
一看占不到任何便宜,康健没了办法。为了鸡肉,他豁出去了,磨磨蹭蹭来到两人身边,幸好这边和那群莽夫不一样,还没有开吃。
“沈公子你们还没有吃开呢?”康健瞧着已经打开的那团,热气腾腾,香气肆意,口水横流。
怎么办?好想吃呀。
“嗯,你这么快吃完了?”沈青鸾有些疑惑康健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难道过来伺候萧墨?
真敬业!
“要不要整点热水,这鸡干吃着咸,吃多了嘴干。”
沈青鸾有些诧异,又咸了?明明自己没有动手呀,难道……她的视线看向那双骨节匀称的手。
萧墨虎着脸看向康健,那凶狠的眼神,诉说着:你最好有正事,不然待会有你排头吃。
康健强忍镇定,将视线又转回沈青鸾:“哎,沈公子,您是不知道那群饿死鬼……他们”m.chuanyue1.com
那欲言又止的话,信息量有点大,沈青鸾看了看那边为了争夺鸡肉,扭成一团的几人,再看看他干净的手和嘴巴,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来讨要吃的。
“我饭量小,你把这个拿去吧,我和萧兄吃一个就行。”沈青鸾说完才发觉不对,有些歉意地望向尉迟景。
人家主子在呢,她好像越俎代庖了。
见萧墨点头同意,康健立马接话,“太好了,真是太谢谢您了。”话虽如此说,脚步却没有挪动半分,只用包含深意,可怜兮兮的眼神祈求着什么?
难道?“算了,你还是在这边吃吧,去了那边。估计只能吃骨头渣了。”
康健听闻大喜,嘴差点咧到耳后,不停作揖:“沈公子真是大好人呐”,说完抱着整只鸡,就要蹲在两人身边啃起来。
突然想到什么,抬头,正对上自家主子的眼睛。透心凉啊,唔,王爷的眼神穿透了他的心。
康健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指了指洞口旁,萧墨下午坐过的石头:“沈公子,我体质热,还是去那边吃吧,你们两位边吃边聊。”
“嗯,去吧。”
等着碍眼的康健离开,萧墨才有了动作。
他重新敲开另一只,先拽下一侧鸡腿递给沈青鸾,自己则斯里慢挑地拽着鸡胸肉吃起来。
看沈青鸾快吃完手里的鸡腿,又要把另一个也卸下来给她。
“萧兄,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鸡翅,而且我饭量小,再吃个翅就饱了,余下都归你了,趁热吃,凉了就失了口味。”沈青鸾觉得自己这话一点都不违心,她本来就胃口小。至于鸾儿这具身体,那对饭食需求量相当大,不过这一路上野果,烤野鸡她也没少吃,早昏昏欲睡去了。
看她真不是客气,萧墨才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速度虽快了些,举止还是那么优雅。
沈青鸾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康健快速吃完手里的鸡,再看向那群等着听故事的混小子们,碍眼的紧。
他算瞧出来了,现在谁想插入王爷和沈公子中间,王爷就不喜谁。
算了,虽然他们对他不仁,他康健还是最讲义气的,大发慈悲救他们一命吧。
“公子,沈公子,我看弟兄们都吃好了,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我先带他们找地方休息了,你们俩慢慢吃。”
完事还向萧墨眨了眨眼睛,一副就我最懂事的表情。
正在与鸡翅做斗争的沈青鸾只听到“吃好了”,没抬头,礼貌地回了他一句:“康大哥,吃了整只鸡,肯定嘴干,要记得多喝水哦。”【穿】
【书】
【吧】
“呃,好,好的。”干?是不可能的。康健觉得鸡肉中染发着独有的香气,咸淡适中,让他空口再来两只,也没问题。
等吃完手工的鸡翅,沈青鸾才得空回头,发现人都已经不见了。
“咦,人呢,不是还要听故事吗?”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想听。”
“好”沈青鸾当然没意见,给萧墨一个人讲,总比给一群人讲更自在。
“这词人名苏轼,号东坡居士,是文人,也是务实家,是旅行家,更是美食家。他上可与玉皇大帝畅饮,下可与卑田乞儿为友……”因为身体原因,沈青鸾打小没有上过学。爷爷为了她能受到好的教育,请过不少家教。
别人学唐诗宋词时,她也学,除了背诵内容,更喜欢探究他们的生平,而苏东坡是她最喜欢的文人。
喜欢他的才华,更羡慕他的豁达。
喜欢他读万卷书,更羡慕他行万里路。
也喜欢他对生活和美食的热爱。
她沈青鸾即便终身只能与轮椅为伍,也不想成为自怨自艾之人。
她沈青鸾既然行不了万里路,也要靠读万卷书来弥补。
她沈青鸾吃不了天下美食,便把美食的方子都记在心间。
就是这些种种,支撑着她走过无尽的黑暗和寂寥,她想将这心中的信仰,讲给萧墨听。
沈青鸾讲得动情,萧墨听得入迷,为苏东坡,也为沈青鸾。
故事讲完,沈青鸾复低吟起那首悦耳婉转的曲子,耳边突然想起悠扬的笛声,她惊艳得侧目看向那一袭紫衣,举笛而吟的男子,微微昏黄烛火映在他脸上,宛如位遗世而独立的仙人。
沈青鸾微勾唇瓣,本来低落的心情,转而愉悦起来。
真是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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