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省,某处偏僻的农场小学,刚刚打了下课铃,学生们鱼贯而出,抱着书本的老师们也说笑着走出教室,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看着众位老师进了办公十,笑着打了招呼。
“王老师,您还没走呢?”跟老人带同一个班的数学老师笑着道。
老人指着面前的作业本道:“我把这点作业改完就回去了。”
“你这天天都最早一个来,最晚一个回去的,对学生们真是认真负责啊。”
“做老师的,当然会多操一点心,这些学生还小,必须得打好基础才行。”王碧云扶了扶老花镜道。
见她眼睛似乎有点不适,数学老师劝道:“您要是眼睛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吧今天,这眼睛要是熬坏了可不行。”
王碧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本子上的字迹,隐隐有了重影,她想了想道:“好,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早点来改这剩下的作业。”
“这就对了。”数学老师欣慰地笑了笑。
眼见着王碧云走出办公室,办公室里另一个老师对着数学老师道:“你说,就这么好的老师怎么就沦落到我们这里来教书了呢?王老师要是还在大学,不知道可以为国家培养多少人才呢。”
“谁说不是呢,不止是王老师,王老师的爱人还是早年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英雄呢,现在竟然在我们这穷乡僻壤干着农活,真是天意弄人啊。”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这句话可能就是说的王老师夫妻俩吧?
王碧云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她跟爱人秦卫国住的是农场这边给他们分的房子,因为照顾到两人的身份和年纪,房子虽然不算大,但她们两人也足够住了。
傍晚了,余晖落下,橘色的光笼罩大地,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她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天难得的闲适时间。
王碧云慢悠悠地走到家的时候,门口等待多时的邮递员松了口气,“王老师,您可算是回来了,今天有您的信和包裹,您收一下。”
“信?”王碧云瞪大了眼,“哪里来的?”
“东省那边的。”邮递员看了看道,“哦,对了,还有汇款单。”
东省?王碧云奇怪地皱了皱眉,小秋她们不是才寄了东西过来吗?怎么又有了?怎么还有汇款单呢?
“好,谢谢。”王碧云接过信和汇款单,还没来得及看又是两个巨大的包裹摆到了她面前。
她试着提了提,有点重。
邮递员道:“我帮您拿进去吧。”
“那就谢谢了。”王碧云感激道。夶风小说
“没事儿!”邮递员将包裹放到了她家里才离开的。
王碧云看了看这两个巨大的包裹,她将信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解开包裹的带子,翻看里面的东西。
一看之下她就愣住了,怎么这么多东西?
棉衣棉鞋、麦乳精、各种日用品,一应俱全,这是把百货商店都搬过来了吧?
小秋她们怎么会寄这么多东西来?自己不过了吗?王碧云一边翻看东西一边心里纳闷,直到她摸到一张薄薄的照片,是反着的,她疑惑地将照片翻转过来。
一眼之下,王碧云瞳孔震颤,身体猛地僵住,她甚至颤抖着手取下了老花镜后又戴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是……
王碧云捂着嘴看着黑白照片上的三个人,一个看着就憨厚老实的男人,一个看着虽然不算年轻但依旧美丽温婉的女人,他们中间站着一个清丽动人的少女。
三人都扬着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如有实质,直直地穿透照片跟她对视一般。
王碧云几乎站不住,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颤抖的手指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脸,一瞬间,泪如雨下,这是她的英英,她的女儿英英啊!还有她的女婿爱民,外孙女云云啊!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们的照片?王碧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抓过桌子上的信,一看寄件人的名字,她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英英,英英。”王碧云唤着女儿的名字,控制不住情绪,她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
好半响,才终于冷静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纸。
信很长,一共有三页纸,字迹不算工整,上面有着被眼泪晕染开的痕迹,一看便知道写信的人情绪也很激动。
王碧云激动地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她英英的字迹,她认得!
“爸妈,你们好,原谅我这个不孝女,这么多年才探听到你们的消息……”
不过看了第一行字,王碧云便心都快碎了,她抹了把脸,继续看下去。
三页纸她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看完之后,眼泪都快流干了,她摩挲着信纸,仔细地折好放回信封里。
想着还在干活的老伴,她突然站起身来,拿着信快步走出家门,跟刚才回家时的慢悠悠完全不同,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秦卫国干活的地方走。
“王老师,走这么快去哪儿?”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完全顾不上了。
“有点事。”
匆匆说过一句后,她走路的速度更快,留那人疑惑地站在原地,“这是咋了?”
秦卫国正在地里跟着当地人播种,现在十二月份,天气寒冷,大多数农作物难以存活,所以种的都是些好养活的菜。
他这一片基本都是种的菠菜,菠菜耐寒能力强,可以直接撒播,再覆盖上薄薄的土就行了。
秦卫国虽然年纪大了,但干起活来丝毫不比年轻人逊色,他动作很快,撒播的动作又快又准,跟新军打仗一样的,效率极高。
后面几个年轻人小声议论道:“这秦老爷子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么一把年纪了比我们还卖力。”
“开玩笑,人家秦老爷子可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要不是出了事,人家现在可还在带兵呢,哪儿会跟我们一样在这里种菠菜呢?”
“要我说啊,能带民兵也挺好的,可这老爷子太倔了,谁劝都不听呐,宁愿跟我们一起做这些粗活都不愿意去。”
“这要我我也不会愿意,这差距也太大了。”
“行了,干活吧,咱们还不如老爷子呢,这等会儿大队长来看到了,咱们又得挨批了。”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秦卫国恍若未闻,他不知疲倦地干着活,直到一个声音叫他。
“老秦!”王碧云站在田垄上,大声喊道。
秦卫国抬起头来,看着脸色焦急的老伴皱眉,“干啥?”
王碧云用力晃了晃手里的信,“有信!有咱们的信!”
“有信有啥好激动的?”秦卫国嘀咕一声,不想理会。
“英英!”王碧云继续大喊道,“是英英的信,英英来信了。”
“啪!”秦卫国手里拿着的菠菜种落到地上,他惊颤地抬起头,“老婆子,你说谁?谁来信了?”
“英英,是英英!”王碧云又哭又笑道。
秦卫国耳朵里回荡着这个名字,整个人震颤起来,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几步跨上田垄,声音抖得不像话,“是英英吗?你说的是英英吗?快……快给我看看。”m.chuanyue1.com
王碧云将信递给他,秦卫国手上还沾着泥土,他急忙在身上擦了擦,急不可耐地接过信,险些扯烂信纸。
他快速地看着信,嘴里不住地说道:“是英英,对的,是英英!”
秦卫国一生戎马,受过无数的伤,没有掉过半滴泪,可这一刻,他也禁不住湿了眼眶,这是他的女儿啊,他如珠如宝般的女儿啊!
“英英她们还寄了东西回来,就在家里。”王碧云道,“还有一张她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云云长大了,出落得可漂亮了,跟英英年轻的时候可像了。”
上一次她们知道云云的消息的时候,她还才是个稚童,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照片在哪儿呢?”秦卫国急切地问道,“给我看看。”
“在家呢。”
“你咋不带过来?”
“我这不是急着来找你吗?”
“走走走,快回去!”秦卫国等不住了,拉着老伴赶紧回家。
地里的人看着夫妻俩急急忙忙地往家走,都面面相觑,这是咋了?这么急?
不一会儿,终于看到了照片的秦卫国更是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他不住地点头,“云云确实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长得像,这眼睛眉毛,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碧云笑着点头,激动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看照片上面这一家三口的穿着打扮和她们寄来的这么多的东西,想必也知道英英他们过得不错。
之前英英说要留在那边跟人爱民结婚,她们还反对,还想找人把英英弄回京城,可现在事实证明,英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在那边过得很好,生活得很幸福。
如果回了京城,现在指不定是什么光景呢?
不止是秦英牵挂她们,这些年,她们没有一刻不记挂秦英。
如今,隔着天南地北的距离,离散多难的女儿终于有了消息,夫妻俩齐齐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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